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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久瞻没辙，妥协道：“那便一个时辰罢！”
第82章 【082】 为了不引人注目, 澹台勉闻换了身衣服，打扮得低调些，才准备出门。 今日暮食不是姜翘当值, 澹台勉闻看她无事，于是邀请她同行。 一行人外出，明面上不过是四个随从，实际上暗中跟着的，少说也得有几十号人。 坐在马车里, 姜翘还忍不住想, 当初她竟以为尹徴是皇帝派来保护小太子的人，哪想现实与设想差距那么大。 马车的帘子很薄, 时不时被风鼓动起来, 略微驱散午后的燥热。 一路驶向东市，稀疏的人群也纷纷摇着扇子。 澹台勉闻拨开帘子一角，只见各个商铺里都不怎么热闹，偶尔房檐下会有人纳凉，但显然也不会久留。 他本来是想了解一下《胡娘子游学手札》在人民群众中有着怎样的评价, 若有批评, 当在创作《檐上神侠》时多加思索。 然而眼前这幅景象，让他感觉自己是了解不到什么了。 他打手语问姜翘：“人们都在家纳凉吗？” 姜翘也看向外面, 轻声道：“是啊，而且大旱导致百姓穷困，经济状况变差, 又有谁愿意顶着大太阳出来买东西呢？” 外面行走的, 许多都是大户人家差遣的仆人, 替主人家办事，普通百姓根本舍不得在这时候花钱。 即便京中住着的百姓大多都不是农民, 可是旱这一场，其他各行各业也会受到影响。 澹台勉闻若有所思，放下帘子，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等待抵达目的地。 书肆到了，姜翘跟在澹台勉闻身后下马车，迎面扑过来的燥热的风，像是一簇无形的火。 众人急忙进入书肆内，屋子里奢侈地摆了小型冰鉴，因此舒适许多。 相对来说，书肆在灾年受到的影响会小一些，当今国家鼓励读书，卖书会有比较稳定的基本盘。 姜翘随便转了转，拿了两本沈长卿写的书。 自打对沈长卿公开现代某些知识的思路有了理解以后，她已经渐渐知道了什么领域是古人不会接触的，说话也注意了许多，故而懈怠了读书。 有姜家的案子在，她跟皇帝的接触少不了，这种买书立人设的好时刻不能放过，那样他日就算皇帝有怀疑，她说自己是沈长卿的追随者也是立得住脚的。 澹台勉闻注意到了她选择的书，并未表态，慢悠悠地走了一圈以后，拿了几本新奇的话本子，这便让应久瞻代他付钱去了。 没有碰到读者，澹台勉闻算是白走了一趟。 然而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要求到南边的几个坊内走一圈。 靠北的坊会更富有，除却宗亲与高官，能在这边住的也都是富商，离百姓的生活终究太远。 绕到南边的坊里，才可以真实地看到，寻常百姓不会随意在外行走，坊内的各种小铺子也有许多关张了，若是再往更深的巷子里走，偶尔还能听见不同人家的低语——对炎热天气的抱怨，对雨水的渴望，对赚钱的期待，还有对生活的麻木。 鸡毛蒜皮，油盐酱醋，这是寻常百姓生活的全部，他们在议论什么，就说明他们渴望什么。 雨是求不来的，这种渴望，并非人力可以满足。 澹台勉闻哀戚地听着偶尔传来的声音，忽然觉得漫画的反馈不重要了，他的《檐上神侠》也不重要了，甚至隐隐觉得，再好的大侠，也救不了百姓。 人管不着天，顺从天意的同时，用全部的智慧来解决灾难，才是现实。 此行并非没有收获，回到东宫后，澹台勉闻便着手修改《檐上神侠》的剧情。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劫富济贫、惩恶扬善，似乎已经不够了。 尽管掌握权力未必是好事，但也看权力在什么样的人手里。 有了更大的力量，才能保护更多的人。 深夜的油灯明灭，澹台勉闻写的大纲很长很长，将这个故事的脉络梳理清楚了，就等随时开画。 放下纸笔，进入梦乡时，他满足地露出笑容。 自己要是也能成为故事里那样的人就好了。他这样想。 次日的气温没有那么高，姜翘醒来的时候，还没热到离了凉水没法活。 但毕竟是夏日，总不该吃太上火的食物，因此他做了怪味鸡丝。 陈雪花帮忙杀了一只走地鸡，宋如羡接过去，斩成大块，冷水下锅。 焯鸡肉时可以加入葱、姜、黄酒去腥，而冷水下锅也可以尽可能地逼出血水，又加少许盐，给鸡肉一个底味。 水烧开之后撇去浮沫，即可加入大量清水，再次将水烧开，小火炖煮一到两刻钟的时间。 宋如羡煮鸡肉的同时，姜翘取浓稠的芝麻酱两大勺，从煮鸡的锅里舀了些鸡汤来，泄开芝麻酱，又用生抽、白糖、柠檬汁、细盐调味。 此时芝麻酱的颜色已经变浅，味道爽口，只要再添上香油和油泼辣子，就更显得这酱汁独特。 陈雪花凑近些闻了闻，嘀咕道：“有些许怪异，但又有点香。” 姜翘又往酱汁里放了一撮花椒粉，道：“所以它才叫怪味鸡丝呀！” 等宋如羡那边的鸡肉煮熟，又停火浸泡一刻钟，便可以拿出来过冷水。 这点鸡肉还用不着浪费冰块，姜翘把凉白开密封好，放到井水里镇凉，再拿出来泡鸡肉，就是刚刚好的凉度。 鸡肉白嫩，随便撕一撕，就能将骨头全拆出去，为了摆盘好看，姜翘还专门把鸡胸肉片下来，斩成均匀的条，放到鸡丝上方，正好有鸡皮朝上。 葱丝垫底，鸡肉置上，怪味酱汁均匀淋上去，再放一把葱花，一下子就有模有样了。 橘红色的酱汁看起来十分诱人，冰冰凉的鸡丝也十分讨喜，明明步骤并不复杂，但就是任谁也拒绝不了。 今日朝食的六道正菜里，还数这怪味鸡丝最受欢迎。 昏昏沉沉上完早读课的小朋友们，一进典膳内局的院子，眼睛立马就开始放光，谢灵誉拿他们没办法。 要是朝食在早读之前吃，是不是早读就不用那么萎靡了？谢灵誉忍不住想。 “这鸡丝怎么又酸又甜，又辣又鲜的？竟像是所有调味品都加了一遍！”邱岁卿尝过之后，好奇地问道。 姜翘解答说：“就像你说的，这是怪味鸡丝，融合多重味道，说是怪味，却也宜人。” 有些小孩挑食，起初觉得这鸡丝不如单一口味好吃，可是随便吃了几口其他菜肴，却又迟钝地感受出了鸡丝的好。 鸡皮是爽脆的，鸡肉是软嫩的，调味是丰富的，口感是凉爽的，哪怕多尝了一口，都不会轻易说不喜欢。 澹台勉闻吃不了醋，自从有柠檬汁做替代品，他对这股清爽的酸堪称欲罢不能。 潜藏在怪味里的酸，如同一个小钩子，使他总是忍不住停下来仔细品味。 饱餐一顿过后，姜翘给每个人发了一竹筒的冷泡茶。 “近日食量又涨起来了，过段时间就要立秋了，你们要涨多少秤？”姜翘笑着问道。 古人喜欢白白胖胖、结实有力，认为涨秤是好事，但为了健康考虑，匀称的身材最佳，如若完全不管着嘴，以后会被疾病找上门的。 梁劲松拍了拍肚子：“都怪它，吃起来就没完！” 姜翘笑道：“吃得多没关系，只要运动起来，就可以消耗掉。” 梁劲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是我似乎真的又胖起来了，运动不顶用啊！” “这简单，”姜翘笑容灿烂，“还记得奶油蛋糕吗？吃它是非常容易胖的，如若我再做奶油蛋糕，只有爱运动的小朋友可以吃哦！让我想想……就在立秋那天做奶油蛋糕罢！” 冯巍然嗜甜，老早就盼着她再做蛋糕了，可是他与梁劲松面面相觑一番，发现他们俩似乎不在爱运动之列。 运动真的很辛苦……但那可是奶油蛋糕啊！ 为了蛋糕，拼了！ 梁劲松攥攥拳头，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养成运动的习惯！ 言风裳在一旁看着他忽然来了干劲儿，在心中感慨，姜娘子真是管理小孩的奇才啊！ 前有薯片，后有蛋糕，为他们的学习与健康保驾护航是吧？ 转天，一早上就开始有些阴，酝酿到傍晚时，整个天已经黑得要滴墨了，然而最终半个雨滴也没掉，乌云就散了。 期盼来一场雨的人白欢喜了，一时间，到处都能听见叹气声。 冯正幡下值后，只敷衍地用了几口暮食，就回房间里歇息。 尽管没下雨，但压抑闷热的环境也会让他不适，又咳嗽了一小天。 “冯公，有您的信。”一位仆人前来给冯正幡换上温茶，而后又递上一张纸条。 冯正幡接下，挥挥手让人出去，才刮掉薄蜡，展开纸条。 飞鸽传书写不了太多字，上面只有一句话：有异动，坪道与临道，速查。 临道？ 冯正幡额角一跳，猛地咳了一串，渐渐平静下来后，紧咬后槽牙，把纸条烧了。 临道！他早该想到的！ 那个姜翘是临道盛阳州人，姜翠城的祖籍也是那儿，当初他们一家子进京，死在哪儿来着……？ 对，亓蒙山！就是亓蒙山！冯正幡哆嗦着双手，心中又急又恨。 他怎么早没想起来！ 姜翘一定姜翠城的女儿！进京三年，一直没见她做些什么，那她是否知晓她阿耶进京的目的？ 去年她突然得了太子青眼，是否也借此与皇帝有过交流？ 飞鸽传书的纸条上，既然说有异动，必然指的是皇帝派了人朝着坪道和临道去了，那么皇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姜翠城的死有蹊跷？ 没能把姜家人斩草除根，又没能在险路弄死谢长乐，绝对是他最后悔的两件事。 既然两队人马分别去往坪道和临道，必然有一边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不确定皇帝是不是以为他只在坪道有势力，但不管怎么说，去临道的那一队人马，极有可能拿到什么能够影响局势的证物！ 冯正幡想来想去，急急忙忙地写了信，命人去办。 次日晌午，一位寻常百姓打扮的男人带着神色疲倦的车夫，走过漫长的斜坡，来到了亓蒙山牧场。 亓蒙山牧场有人看管，他们无法直接进去，于是那男主人便递上自己的公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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