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需要多余的辅料,只要等水被羊肉吃下,或蒸发散入空气,只剩下浓厚的红油酱,这便可以热腾腾地出锅了。 大盘子中央是羊肉酱,边上摆了一圈小菜,有腌黄瓜、干豆腐丝、胡萝卜丝、糖醋葱丝、蘑菇丝这五样,看过去还怪好看的。 这时候面也饧好了——烫面无需反复揉,它自然而然就会柔软无筋。 姜翘把面揪成十二个剂子,两两配对,中间刷上鸡油,把两团剂子捏合再擀开,就可以烙饼了。 锅热后倒素油,每一张饼放下去,都是只翻一个来回就能熟,这六张拤饼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出锅了。 为了方便食用,姜翘提前把饼揭开,只是那饼太薄,又刷过鸡油,稍稍用力就能分成薄厚均匀的两片来,又软又香。 许厨子还想问几句什么,却被传菜的铃声打断,于是众庖厨把各自的饭菜都装好,由送餐的侍女取走。 姜翘没跟其他人闲聊,摘了围裙又洗了手,就离开了庖屋。 采萤特意来接她,小声告诉姜翘:“方才圣人来了,要与娘娘和太子殿下一同用晌食,姜主膳在偏殿先歇着,之后有人为您送饭,娘娘午后再找您。” 姜翘点点头,任由采萤安排。 进了偏殿,姜翘坐在窗前,期盼地等着皇后娘娘的反馈。 还是现代好,食客说什么她都知道,她回应也没有顾忌……啊,现代什么都好。 姜翘瘪了瘪嘴,忍不住想,如果要是还能回现代,再死一次也值了。 “笃笃笃——”有人敲门。 姜翘去开门,来人是尚咸伏,他受皇帝的命令来请姜翘。 无奈地跟随着尚咸伏七拐八拐到某一间屋子时,姜翘才发现,屋内只有澹台晏河一个人。 起初澹台晏河只是问了些有的没的,大多都与澹台勉闻有关,姜翘一五一十地回答。 只是忽然之间,澹台晏河的语气就凌厉了起来:“姜主膳好本事!在朕眼前欺上瞒下这么久,你可知罪?” 姜翘立刻在心中揣测起他知道了什么消息,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从容地跪了下来。 没办法,她也不乐意动不动就跪,奈何人在屋檐下,不跪得熟练点容易丢了小命。 “臣对太子殿下忠心细心,更是从未有过欺上瞒下的行为,陛下明鉴!” 澹台晏河冷哼一声,说:“朕问什么,你都答得滴水不漏,倒是谨慎。只是你可知道,冒名顶替,朕一眼就看得出!” 他话音刚落,就有宫人将一份公验呈上来,递给姜翘。 姜翘打开一瞧,上面详细写明了她的身份、家庭成员、样貌特征、家庭产业等,分明就是原主本就有的户籍。 只是她那一份户籍在自己手里,想来皇帝找来的是户部留存的那一份。 “臣正是临道盛阳州春居县春居乡亲仁里言德庄姜氏女姜翘,何曾冒名顶替?”姜翘嘴皮子利索地把故乡报上,一个字也没差。 她迎上澹台晏河的目光,一脸淡定。 “那你的过所呢?” “家父乃朝廷命官,按苍柘律,官员直系亲属远行,无需过所。” 澹台晏河一拍桌案:“原来你知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爹娘病死,为何你没有去销户,更没有守孝,整个人消失了一样,却在半年后突然出现在京城?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翘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对!这明显不对! 原主一家死在京郊的悬崖,她父母怎么会是病死的?
第22章 【022】 莫非皇帝想以此试探姜翘是不是穿越者? 按常理来说, 官员之死无论报上来的是什么理由,皇帝都不可能不派人核实,更何况原主父亲的官位并不算小, 他的过世可是能影响到朝堂形势的! 原主一家的惨死,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姜翘就是从原主父母的怀里爬出来的,怎么可能有假? 要有假,也是皇帝说的是假的。 思及此处,姜翘很快就冷静下来——皇帝大概率不是在试探她, 而是被害死姜家人的凶手骗了! 死因对不上的蹊跷, 姜翘已经不可能扯谎糊弄过去了。既然今天皇帝问了,那么结果只能有两种:要么是姜翘犯了冒充官员家眷这样的重罪, 要么就是让皇帝知晓真相。 哪怕姜翘还无法信任皇帝, 更无法保证自己被皇帝信任,但是现在不说,以后可能也没机会说了。 是以,姜翘蹙起眉头,泫然若泣:“陛下, 您还记得臣的阿耶?” 澹台晏河对姜翘的反应感到奇怪, 但他习惯了处事不惊,于是说:“我苍柘的坪道观察处置使十几年来为官清廉, 如何能不记得?” 姜翘酝酿了一下,悲戚戚地垂下头,随后极为夸张地拜了一拜:“陛下可否记得那日曾允诺, 若臣将来有所求, 陛下会满足?现在臣恳请陛下彻查家父惨死缘由, 还坪道一方百姓一个真相!” 她并未嚎啕大哭,而是庄重又静默地落泪, 谁看了都要叹一句可怜。 前坪道观察处置使姜翠城,走到哪儿都是为人称道的好官,早在他才中举的时候,就已经是太上皇的心腹,地位卓然。 两年前澹台晏河得知姜翠城一家因肺痨过世,还特意差人去吊唁,哪想前不久姜翘入了他的眼,一查不得了,这竟是姜翠城的独女!她竟还活着! 再追查,这小娘子在父母双亡小半年后,莫名其妙就从京郊冒出来,用官员家眷户籍入了京,直接考进了尚食局。 当年负责查验身份的宫人也曾疑惑过,官员家眷怎会干这样的差事?但此时姜翠城已过世的消息还没入京中,姜翘的户籍还作数,这才被收了进来。 澹台晏河见她红着眼睛,一声声一句句,无一不昭示着姜家人的死有蹊跷,肺痨应当只是个幌子,便不再发难,让她起来回话。 姜翘整理了一下情绪,哽咽着说:“陛下,这两年来,臣无一日睡得安稳,每夜都会梦到我们一家被一辆马车撞下山崖的那日……彼时臣还是不爱出门的姜家小姐,对外界的一切都并不知晓,只记得忽然有一日,父亲轻装简行,带上母亲与臣,秘密离开了坪道。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在驿站停靠,走得是最偏僻的小路,饿了啃干粮,渴了喝河水,千难万险,终于赶到了京郊。 “京郊的亓蒙山有一段山路很难走,山路旁边就是百丈悬崖,下面无树木溪流,而是一片皇室牧场,我们就是在那一段山路上,突然遭到一辆马车的碰撞,而后我们的马受了惊,全家连同车夫,一起摔下了悬崖。 “阿耶阿娘为了护住我,把我抱在怀里,于是我侥幸逃生,而阿耶阿娘却当场身亡。所幸臣被好心人救下,那二位恩人为我收殓父母尸骨,又照顾我到痊愈。 “臣知道这不是意外,极有可能是政敌所为,而家父匆忙秘密进京兴许也有缘由,于是臣决定入宫,期盼有一日能够见到陛下。这么久以来,臣见到无数宫人,但臣都信不过,臣只信得过陛下——” 说到这儿,姜翘白眼一翻,就昏昏沉沉倒在了地上。 澹台晏河听完,心中早已积压重重怒火,他冷着脸,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手上的玛瑙钏,沉声喊了两个侍女,带晕倒的姜翘去休息。 被抬到厢房须臾,还不等医女赶来,姜翘就悠悠转醒。 她说到最后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察觉到自己话中有漏洞——既然是为了父亲入宫,为何当初皇帝允诺她一个要求时,她什么也不说? 于是只好装晕,给自己争取一点思考时间。 这会儿她想好了,又怕被看出是装的,只能自行醒来。 哪想她才睁开眼睛,就听见外面宫人行礼的声音。 澹台晏河这是也发现她话语中的漏洞了?来问罪倒是走得蛮快的嘛。 姜翘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慢悠悠地坐起来,空洞地望着某一处。 这间厢房本是皇后的侍女的房间,并没有讲究地分为内外屋,只用屏风略隔了一下。 澹台晏河绕过屏风,就看见姜翘在发愣。 他没有出声,直到她回神,惊恐地欲下床行礼,才对她摆摆手:“罢了,好好坐着。” 姜翘拿不准他的态度,局促地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朕思虑你痛丧双亲,但又不得不问,”澹台晏河组织了一下语言,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强势,“为何你早不说晚不说,连朕问到你头上了,都没有立刻言明,最后却又说了呢?” 姜翘委屈地低头:“臣空口无凭,恐怕会给陛下带来困扰,本想着万一哪日发现什么线索再说……这也是臣那日希望陛下答应的话能够一直作数的原因。” 澹台晏河点了点头,看她精神头不太好,便传人送来饭菜。 “还没用过晌食吧?吃饱了再说话。” 很快,就有宫人送来一碗南瓜粥,并一盘羊肚菌浓汤煨豆苗。 姜翘知道澹台晏河在看着她,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谢过,随后提起筷子,一边吃东西一边思考。 今天为了瞒住穿越者身份,实在是消耗了她太多脑细胞,但尝了一口羊肚菌之后,她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还能再演十场戏! 这羊肚菌本来就鲜得很,肥厚壮实的网状结构里又挂满了浓稠的汤汁,一咬下去,又弹又脆,说是比肉还香都合理! 再说那豆苗,虽然只是配角,但天生细嫩,几乎没什么植物的纤维感,本来吃起来就够清新了,再被羊肚菌染上独特的鲜,就更加可口。 这道菜的两样主要食材相辅相成,味道上乘,却没有显得那南瓜粥平庸。 这时候的南瓜都是老南瓜,特别软面,不用久煮就觉得香,放在米粥里,会让米粒挂上黄澄澄的南瓜色,口感微微有一点沙沙的,泛着甜香,无论是外形还是口味都是顶尖。 这个质量的食材和这个水平的厨艺,才成就如此美味,姜翘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填饱肚子,终于有精力动脑子了。 澹台晏河虽然在看着她吃东西,心里却盘算着许多事情,见她吃完,便问起许多有关她家遭难的细节来。 坪道靠近西边的廉昇自治区,是非常重要的边塞,同时是苍柘本土与自治区贸易的重要窗口之一。 姜翘每句话都答得上来,依照细节推敲起来,那么姜翠城大概率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二人一问一答,持续好久,直到最后,澹台晏河已然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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