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埋在裴惊辞怀里,周遭行人气急败坏的声音纷攘。 “啊这不是李铁,日日如此鲁莽,上次也是他,哎这急脾气,这马咋不把他带沟里!” “这次撞上谁了?上次撞上县丞的车吃的教训还不够啊,十大板子赔银百两。” “撞烂了天和食铺商老板的马车,还好人都躲开了,不然够呛,这要是我得骂死他,打死他!” 因为煤炭都砸了路上的行人一脸,好端端地白受一身脏,路人就算不喜欢天和食铺,也站在商时序这边说话,觉得她应该生气,何况要是躲不及时,被马踩了非死即残。 见她身后跟着一众婢女随从,众人更加确定商时序一定气得不轻。 然而,商时序反应淡淡,只走到李铁跟前,温声提醒道:“不要在街市骑这么快的马,甚为惊险。” 所有人惊于她的平静,这时候马车被撞烂,还差点死于马蹄下,却竟没有破口骂人。 “没听错吧?” “她不生气?”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裴惊辞却一点都不意外,印象中与之相处的商时序情绪控制得异常稳。 大半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外瞧着十分娴静,不会与人多嘴,矜贵如她,被惹急了,宁可提起衣裙冷面走开,也不会开口说人。 只对某个人有例外。 裴惊辞长得高,视线越过众人头顶,落到街另一头的巷口处,带书童站着的柳南絮身上。 他视力不错,无比看清柳南絮朝商时序望的神情里带着笑意。 那一次例外,是柳南絮和他在巷子口争执,商时序反常地与柳南絮示辞决裂,不相往来。连着他当时被她的反常弄得脑海空白一片,后来一听和离两字,差点没给他魂魄吓出七窍。 …… 商时序感觉旁边来了人,头顶的阳光被挡住了,一抬头,便迎上裴惊辞如同花儿暴晒后焉了吧唧似的脸色。 周围都是煤炭,只有裴惊辞脚下一块地干净,他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拽了他手臂没拽开,反而被他顺势握住了手心。 商时序甩了甩,却被越抓越紧,她狠狠掐了他的手指,细声道:“没事就放开。” 没成想,裴惊辞意味深长拿眼睃了她,原本抓着她的手心,变成了摩挲。 他手指上茧子又多,糙粗,温热。 大庭广众之下与人牵手,商时序还是薄脸皮的,有点羞。 好在行人以为她是平白无故被撞翻了马车气红的脸。 “奇怪啥啊,别忘了商老板嫁人之前,可是玄都城第一闺秀。当初听你们说她店里雇人干那缺德事,我还不信呢。” “是啊,商知府的女儿一向被夸作柔水皎月,就算嫁了人也不可能性情大变。” “昨天那对乞丐似的母女闹事时,我就在场,她们吃饱饭才突然倒地的,我看你们都骂天和食铺,就没插嘴。” “照你们这么一提,我也觉得蹊跷,那酸辣粉和麻辣烫多好吃啊,生意那么好,好不好造人妒忌……” …… 周围仍在议论,商时序趁这会儿功夫,留随从收拾天和食铺门外的街道上的煤炭,她先拉着他回到食铺账房屋里。 二楼。 裴惊辞坐在板凳上,裸着上身,后背一片刮伤。 她站在他身后,用布条沾白药膏涂上伤口,她手下一重,裴惊辞忽出声:“轻点。” 商时序收了些力道。 裴惊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回想方才滑嫩触感,从心窝麻到全身,背后一下又一下凉嗖的擦涂变得撩人滚烫,反倒心底甜丝丝地问起商时序:“你刚才……主动拉我手干嘛?” 商时序:“……让你滚开。” 裴惊辞扭捏了一下,“你拉就拉呗,我又不会说什么……你是不是还摸我手指了。” 商时序:“……那是掐你,提醒你拦着路了,不是让你没事就放开了吗。” “我以为马车相撞把你吓到了,有事呢。”裴惊辞叹了一口气,脸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过了然商时序没看到其他人,他心情不错,“那你力气也太小了点。” 商时序:…… 是你皮糙肉厚。
第15章 “衣服穿上吧。” 商时序替他涂好药,随手递衣服给他时下意识估了估尺寸。 待她打开门走下楼,陆续有食客结账的喊起。 她走在楼梯稍低头往一楼大厅看,方桌上三五个客人坐在一起,墙边一排双人桌,正埋头苦吃的有四五个,客流量不如从前,但相比早上的清冷,颇感回春般的热闹。 商时序顿了脚步,认出那些人是回来光顾的老食客,随后让店员给他们额外赠了一盘甜点。 喝了点小酒的食客剔着牙,离开前晃晃悠悠来到她面前,说道:“祝商老板生意兴隆啊,我们都信你,不会雇人做那种事的。” 有人搭腔道:“是啊,那菜那肉,干净是否,咱都看在眼里,吃在嘴里,我也是做过小贩,那些商贾就爱拉伙成流,这世道没女人出来做生意,商老板要做那领头雁,可要小心别人的算计啊。” 商时序道:“感谢诸位的信任。” 食客:“大玄从前想要从商的女子不少,但都无一例外回归家庭,相夫教子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商老板出身名门,又嫁到将军府下,一生荣华富贵,何必像男人一样奔波劳碌。” “是啊,商小姐单纯善良,不知早早操持家里账务的好处,我就一直掌握财政大权,家里那位娶什么妾,要花多少钱,还不得过我的眼目,如今家里多少宅子房契都我收着,一点都不给那些妾婢捞上半点,你自己花了精力在天和食铺,家里就少了照顾,万一这段时间你相公收了妾,都挑拨离间你和你相公,你悔都不知道怎么悔。” 众人不看好天和食铺将来的发展,部分是苦口婆心的说教,觉得商时序既然作为官家女,又嫁入高门大户,不愁吃穿,身份尊贵,出门经商那定是无聊时的消遣。 他们都认为商时序出来做生意必遭到不少家人反对,说着谈着,来来回回变成劝她回去照顾夫儿、伺候公婆的话,有的举例出自己将家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骄傲。 但总归有祝贺天和食铺财源广进的意思,商时序一一客气回应,同时心里明白,她暂且没受到女德诟病,是因为自己还没将生意做大,还没吃上大份额的利益,没惹上实际掌权者,天和食铺这么容易受到打击,是因为好口碑没有深入人心。 商时序一面与客人接话,一面紧扣手心。 等客人少了些,她将负责购食材的店员都叫到一个屋子里,吩咐完事,有人不解道:“店里不是越挣钱越好吗?为什么要咱店不挣钱啊?” 况且,商贩向官府交的税,是根据店里的盈利上交,有关系的一打听便知道这店铺有没有亏损。 商时序:“按我的话做。” 不是不挣钱,是挣了钱,再投出去做别的生意,让所有人觉得她亏损严重,至少,在百姓认可天和商号之前,她不能让别人觉得她将来要搞的商品有利可图。 晚上戌时,夕阳渐落。 商时序回到裴府,她洗浴更衣过后,在裴惊辞进浴房这段时间,去打开了衣帽间,瞧了瞧他衣裳的款式。 一片黑,辩不出明显的喜好。 她记得裴惊辞喜欢穿用罗布织的白山茶图案衣裳,但不确定,于是喊来了管家,问了裴惊辞平常的衣服都是哪个布庄的料子。 管家自小看裴惊辞长大,但裴惊辞性格随便,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唯一的明显便是清一色黑衣,虽然不挑剔,可吃穿用度上不会差。 管家乐呵呵道:“少爷爱用锻锦,这料子耐磨耐损,却又舒适柔软,少夫人吩咐一声,我便明早给您送来。” “不用了,你先去休息吧。” 商时序见他也不清楚,打算第二天自己去布庄挑一挑。 小时候还看到他穿过五颜六色的衣裳。 后来自己经常给柳南絮买衣裳,每次都见他阴魂不散地转悠在她身侧。 布庄客流如织,他硬是做到时刻都能让她抬眼便瞧见。 商时序回想起来,觉得他那时的表情更像眼巴巴瞅着等她送。 管家离开后,她又回到衣橱旁拨弄那堆黑衣服,不多时,身后响起开门声,她头不回,道:“你怎么只有黑衣服啊?天天只穿黑衣不腻吗?” “你不也天天穿白衣?”裴惊辞坐到床边,边整理被褥,边小声附上一句:黑白相配,这不挺好的…… 商时序只听到他前面那句,她轻轻合上衣橱门,“不一样,我的白衣,有雪白,素亮白,霜沙白,金玉白,蓝月白,你的黑色,统一墨黑。” 裴惊辞像是不服:“谁说的,我不止有黑衣。” 她有些意外,然后看着他神气十足地打开衣橱下层柜子,扒拉出一件五颜六色的衣裳,小一圈不说,旧得落一层灰。 她认出是二月参加庙会时穿的戏服,于是眉头一皱,嫌脏,“别过来!” “看吧,没骗你。”裴惊辞听话地停下来,手里的衣服朝她递,抖了抖,“红橙黄绿青蓝紫……” 结果那堆衣服上飞出一只手指大的飞蛾,直往她的头顶上扑。 商时序一时被吓了脸白,狼狈躲开飞蛾。见裴惊辞还拿着那团衣服,她的声音几乎崩溃,“没看到有飞虫?扔了啊!” 裴惊辞假装没看到蛾虫,故意逗道:“哪呢?没看到啊。” “扔了,你那衣服!” “往哪扔啊?”裴惊辞朝她靠近,一边偷偷观察商时序的脸色。 知道她脾性倔强,怕了不说,不怕也不说,绷着脸色,眼神怨怨盯着他剐。 裴惊辞没忍住,背过身笑了几声。 清朗悦耳,声音不大,但寂静的屋子内,除了他的轻笑没别的声音了。 等他出去洗手回来,房门已经打不开了。 他咚咚敲门的手指略显慌乱,“娘子?夫人?商时序!开门?” 里屋唰的一下灭掉了烛火的光。 裴惊辞又敲,“可能屋里的飞蛾没跑呢?你怕不怕?你开门,我好好打扫一番?” 无人回答。 夜风阵阵,呼啸落叶而过。 第二日,吃朝食时商时序也没理他,两人无声对坐吃着喝粥。 “你那店铺要搬东西吧?” 裴惊辞突兀地提一句,回应他的只有调羹轻碰碗底的轻响。 饭后,他远望商时序早早出去的背影,知道她短时间内不会再住自己那间房了。 晚些时候,他从下人那里知道消息,商时序去了城东明莲街陈氏布庄。 凡是在玄都城定制过衣服的都知道,陈氏布庄专门做男人的衣服,一些富商巨贾、朝廷官员酷爱这家布庄缝制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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