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好一会儿,叶霜才终于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她首先走到门边,把门阖上,用门闩别上,再使劲推了好多次,这才放下心来。 别好了门,叶霜回到灯下,拿起叶惟昭看过的那块绣帕,细细摩挲。 鼻尖还残存淡淡的青草气息悠悠萦绕,那是叶霜曾经熟悉的,叶惟昭的味道。 胸口突然被某种伤痛的情绪狠狠击中,叶霜惊讶地发现,那似乎是心碎的感觉—— 叶惟昭离开时候的眼神,她依旧记得深刻。同上一世一样,叶惟昭离开的时候也说了同样的话。 叶惟昭说他不是叶霜的哥哥,叶霜也不姓叶。如果叶霜真的是叶济康亲生的,那么叶济康反倒没办法再入赘徐府了。 可笑! 叶霜不姓叶姓什么,为什么叶济康就不能入赘徐府了,亲爹都不能入赘,莫非还只招赘野爹?这般可笑的说辞,她怎么会信? …… 第二天叶霜去依岚院吃早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般问叶济康,大哥什么时候去军营? 叶济康回答叶霜,说叶惟昭已经走了,今天早上天不见亮就走了。 “这小子的脾气真是糟糕透了!要不是管事的跑来跟我说大公子走了,我都还不知道!”叶济康一边喝薏米粥一边忍不住叹气: “前几日说过要晚点走,今天早上又一声招呼都不给人打,就拍屁股走人了!明明是给做人儿子的,却张扬跋扈得跟老子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跟谁欠他一般!哎……” 叶霜听言,脸上不动声色,却暗地里长吁了一口气。 叶惟昭走了就好,没有他这个煞星在,叶霜的家便还是那个温馨和谐的家。母亲依旧是那个温柔又不失豁达的母亲,父亲则一如既往的宽仁大度、温文儒雅知进退。 因为叶惟昭走了,今天早上的徐三娘对叶济康都热情了不少。她亲自给叶济康盛了粥,还给张罗着给叶济康多剥了两个蛋。 叶霜看在眼里,忍不住暗自摇头。 母亲总是这样,把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叶惟昭再是大逆不忠,也是叶济康的儿子,你当着叶济康的面这样表达喜悦之情,哪怕给他剥再多的蛋,也是于事无补啊…… 但叶霜也知道,徐三娘就算知道这一层也不怕,徐三娘是老祖宗最宠爱的女儿,她就是要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叶惟昭义无返顾地进了军营,叶霜的生活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每天早上,她都去依岚院请安,陪父母吃早饭,完了便窝在闺房里绣绣花,看看书。她把自己绣了一半的像翠鸟的那只鸳鸯给剪了,这是叶霜的耻辱,她明明跟红荞学了好几个月,没想到依然还是这个结果。 每天下午叶霜会去二房跟徐菁菁说会子话,或玩点游戏。从前她都是去大房找徐修齐玩的,但是自从上次对兰氏公开表达不满后,叶霜便不去了,只去二房,找徐菁菁。 有时候徐修齐听见消息,会腆着脸过来凑热闹。徐菁菁比较挑,偶尔会撵徐修齐走,有时候则不管。叶霜其实都不在意,反正她不会主动开罪徐修齐,至于徐菁菁怎么想,叶霜也随她。 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了年底,喧嚣的一年终于落下帷幕,官爷们上京述职的上京,争取明年能有一个好奔头;农人们交租卖粮,准备用手头剩下的钱买明年的种子;商贾们盘点清帐,准备来年再多囤一点货,多开一间店。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归家庭,准备过年,谁都没有注意到,危机却在无声息中悄然潜入每个人的生活。 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一场动荡,即将来临。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12点,我看如果没上夹子就更~
第29章 疑窦 且说那徐修齐,自己出资加骗他爹的钱,及借钱财凑齐八百两银,当中还包括了叶霜一百两的私房钱。徐修齐把这些钱全部买了高粱,囤在自家位于江宁城外的庄子里。 除了叶霜,徐修齐没有告诉任何人。但这是一笔非常巨大的开支,怎么可能瞒得住人? 很快兰氏就知道了。 兰氏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说徐修齐听信了三房二姑娘的建议,斥巨资囤积了一千担高粱,而这些高粱,就存放在二房位于江宁城外的那个高粱庄子里。 兰氏听了怎能不怒?当场就拍桌子了。 一来是在眼看丰收的季节囤积如此之多的高粱,实属脑子不好使,浪费钱财;二来这个意见偏偏是三房叶霜提出来的,关键大傻子徐修齐还听进去了,并付诸了行动。 当兰氏得知这一大笔钱,当中还有一多半是徐修齐通过欺骗手段,从徐之桥身上榨取获得的,这个大房的当家主母彻底不能忍了。 兰氏当时就找来徐修齐,就地“修理”了一顿。 徐修齐马上就到加冠的年纪,在其他好多人家都是当父亲的人了。兰氏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徐修齐,可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 兰氏持家法,狠狠抽打徐修齐,徐修齐痛得哇哇乱叫,到最后竟从那家法凳上挣脱了出来,满院子乱跑。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徐家,很快就传到老祖宗的耳朵里。 老祖宗一听,自己的孙子被兰氏给打得满院子乱跑,这还了得?立马带了人赶去大房。 刚走进院子就看见那幅鸡飞狗跳的场景,老祖宗气得浑身颤抖。 老祖宗把手里的太师杖狠狠一杵,厉声喝止了兰氏。几个家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阻止了狂怒的兰氏…… 挨打是躲过去了,可就连老祖宗也觉得徐修齐的这笔投资是有问题的。但老祖宗是肯定不会惩罚叶霜的,她连徐修齐都要保,又怎么可能允许兰氏把战火烧到叶霜的身上? 总之这件事,纯粹就是靠老祖宗的铁腕,强制按下去的。她不允许兰氏打人,哪怕是提,都不许再提这件事。 老祖宗告诉兰氏说,做生意总会有第一次,失败乃成功之母,每一个生意人的第一笔买卖,大多都是失败的。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那还了得? 兰氏不服气,心说这是成功失败的问题吗?问题的关键就是叶霜啊!老祖宗强词夺理,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但这件事已经被老祖宗叫了终止,谁都不许再提,那几百担高粱就当是给徐修齐练手,失败便失败吧! 徐修齐因为听信叶霜的建议买高粱却被兰氏打的事,叶霜也知道了。 她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上一次兰氏听闻徐修齐跟叶霜一起回家的,都那么难以忍受,徐修齐被揍,纯属早晚的事。 令叶霜意外的是,到了晚上,被亲娘暴揍一顿的徐修齐反倒给叶霜送来了一盒庆丰楼的糖炒栗子。 送栗子的小厮说,这是今年出的第一批板栗,庆丰楼炒的糖炒栗子最好吃,所以送过来给霜姑娘尝尝鲜。 叶霜收到这盒徐修齐送的板栗后,沉默不语,她明白徐修齐为什么要送栗子给自己。 栗子温热,还保留着刚出炉时的温度。 叶霜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 不能不说徐修齐混是混,但有的时候心思也是很细腻的,只可惜上一世的叶霜过得混沌,看不明白罢了。 若是搁以前,只要是齐表哥送的东西,叶霜都来者不拒,但现在她不会了。 叶霜招招手,叫那小厮过来。 “回去告诉齐表哥,他的心意我收下了,只这些栗子……你且带回去罢。” …… 丰年灾年自有其定律,并不是靠大多数人的嘴来达成的。老祖宗的诤言犹在耳畔回响,江宁地区的粮食市场就已经在无声息间迎来了惊天大逆转。 宁州富庶,古来闻名。江宁城乃宁州州府,地处宁水流域,土地肥沃,农产品多为水稻和高粱。连年的风调雨顺给整个宁州带来了持续的丰年,今年也一样。 丰年粮多,按照惯例,人们都会尽快也尽量多地把自己手中的粮食给出出去,换成银钱,避免粮食都烂在手里。 宁州的高粱都大多种两季,分三月高粱和六月高粱。三月高粱在七月熟,六月高粱则十月熟,而问题就恰恰出在六月播种的这批高粱上。 大约八九月的时候,在整个宁州地区,突然出现了一种很诡异的虫害,就是叶霜在徐修齐家庄子里看见的那种白色蚜虫。这种蚜虫过去多出现在棉花上,今年却突然在高粱地里蔓延开了。 人们把给棉花施的药用在了高粱上,或许因为高粱跟棉花相差过大,在棉花上有用的除虫药用在高粱上却收效甚微。 八九月的高粱已经结穗了,早一点的都马上收了。人们普遍认为就算在这个时候出现虫害都应该是无伤大雅的,毕竟高粱已经长了这么几个月,该抽的穗都已经抽了,大不了熬几天,就可以提前收割了。 可真正到了十月收割的时候,人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批高粱穗大,色红,可打开来看,在每一粒饱满的穗里,大多数竟然是空的! 后悔已经来不及,整个宁州地区的六月高粱几乎全军覆没! 包括水稻,其实水稻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但是水稻收割的时间比高粱早一点,虫害的影响也稍微小一些。 高粱欠收,刚开始各大粮商还能从其他地方左右腾挪一点过来,维持宁州地区的农牧业和制酒业的需求。直到后来冬天来了,传统青黄不接的时段开始,粮食欠收所导致的后果开始初现,并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效应—— 粮食欠收,自然会导致粮价上涨,尤其高粱,在入冬以后,高粱的价格就高达过去月份的五六倍,甚至更多! 而粮价的飞速上涨,则导致不少大商贾和大地主们开始囤货。他们囤货,并不是为了卖,而是为了囤积居奇,等粮价涨到更高的时候,他们再卖就能赚更多的钱。 大商贾和大地主们囤积的行为反过来导致市面上的粮食更加少了,农民们自己没有粮食,也买不起粮食,灾年的利爪,终于初现狰狞。 徐修齐囤积的这一千担高粱,很快就展现出了它们的价值,整个宁州地区的高粱,以所有人都不能想像的速度,迅速升值。并且,那升值并没有结束的意思,依旧在涨价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叶济康是江宁州府里的通判,负责辅佐知州大人管理州事务的。到年底了,知州大人进京述职(维护关系)去了,叶济康不能去述职(应该说叶济康从来没有进京去述过职,不光叶济康本人有这个自觉,包括江宁州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通判大人是不需要进京述职的),只能留在江宁州府干活。 随着粮食的形势越来越严重,叶济康变得越来越忙,每天回家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晚。 这一天,叶霜正在跟徐菁菁、徐修远兄妹一起玩叶子牌。这种牌需要人多才有趣,徐菁菁提议让叶霜去找徐修齐过来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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