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褚辛入海牢前的模样,和在海牢里的淡定神色,云笈撇撇嘴。 其实就算她不去,褚辛也会想办法逃出来吧? 他以前就是这样,泰山崩顶都面不改色,像是根本没有什么能够使他觉得慌张,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哪怕事实根本与他表现出来得相悖,也会强撑着,看上去淡然而温和。 除了面对她,那副虚伪的面具才会变了表情。 在她面前,褚辛似乎能够极尽刁钻之能事。 他是如何为难自己,云笈记得清清楚楚。 次数太多,数都数不过来。 但有一次,云笈的记忆格外真切。 前世,在夺草失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再次见到了褚辛。 那时褚辛似乎闭关成功,出关后,在昆仑的边境巡林。 昆仑边境与北山境接壤,而好死不死,她也随云书阳去北山境,见北境主和他的倒霉儿子。 云书阳有正事与北境主商议,云笈不能参与,那倒霉儿子便顺理成章领他去北山境闲逛。 然而北山境格外冷。倒霉儿子浑不知云笈怕冷,自顾自地带着她在冰天雪地里晃荡。 见云笈去哪儿都提不起劲,他最后寻了一间茶馆,在二楼的雅间里,听歌女唱曲儿。 倒霉儿子点了一桌饭菜甜点,摆得满满当当,听得高兴了,往下面撒金箔,一副纯纯的二百五模样。 云笈坐在桌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筷子菜都没动,直打瞌睡。 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歌女还在唱着小曲儿,咿咿呀呀的歌声伴随丝弦绕梁。 她对面却换了个人。 影影绰绰的灯光里,冷风入窗,粉色的纱幔被吹得直晃荡。 俊美的青年坐在她对面,悠闲地听着曲儿,只手捏开一粒花生,啪嚓一声。 发现云笈醒了,他美目流转,含笑看她:“这曲子好听么?” 云笈睡意懵懂,竟没第一时间想起来是谁,只记得对面的不是什么好人,不能顺他的意。 她吸了吸鼻子:“好听,我喜欢。” 说完,才发现竟然是褚辛。 他来干什么? 听了云笈的话,褚辛嗤地就笑了,好像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云笈,你一点都不擅长说谎,知不知道?” 云笈摸自己的脸。 ……有那么明显吗? 被褚辛一笑,她算是彻底醒了。 清醒了,就看见褚辛背后,北境主的倒霉儿子竟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了不知什么东西,惊恐地瞧着她,好像在求救。 好一个纯正的窝囊废! 云笈连骂都懒得骂他,问褚辛:“你绑他干嘛?快把他放了。” 她确实觉得奇怪。 虽然她讨厌极了这个倒霉儿子,但那毕竟是北境主的儿子,不是路边的过街老鼠,萧褚辛怎么敢的? 而且,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人,分明就是挑衅。 褚辛却似根本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云笈,别只想着当你的六公主,在这里听歌睡觉,没劲。我给你找些事做,怎么样?” 云笈挑眉:“什么事?” “比如,打败我。” 褚辛面似美玉,凤眼狭长,泪痣一点,美目在灯光下似是上品的桃花酿,要人多看两眼就发醉。 样貌这种东西真是毒药。 只要长得好看,说这种荒谬的话,竟也像是在说情话似的。 云笈却半点都没被褚辛的美色蛊惑,只觉得疑惑中又有荒谬。 褚辛平静地用羽扇指着倒霉儿子:“跟我打一场,要是这次你能够赢过我,我就放了他。” 什么叫这次赢过他? 合着在他心里,上次夺草,还算她还输给他了? 云笈便想起了褚辛同她说过的,“青云一剑,不过尔尔”。 这下真的恼火了。 怎么有人这么下作?胜之不武,还要到处宣扬,就好像自己做的是什么大好事。 她当即拔剑,拍着桌子就骂:“萧褚辛,你是不是有病啊?” 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那之后是怎么同褚辛打完那一架的,云笈已经记不得了。 只依稀记得阵仗之大,几乎把茶楼打残了一半。 北境主的倒霉儿子起初目瞪口呆。 再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动不了,吓得快尿裤子。 最后受了青鹭火的波及,又被雾羽划拉了几下,头发没了一半,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都是焦黑。 等出了茶楼,倒霉儿子连看都不敢多看云笈一眼。 第二日再见面,北山境主只将她当座上宾好生招待,别的心思,一点都没再想,之后也不再提。 那时云笈想,可能因祸得福,就是这个意思。 …… 这几日云笈睡得并不好。 回忆着过去的事,她却稍稍放松了些,总是紧皱的眉头被抚平。 星河灿烂,窗外浪涛拍打不歇。 云笈听着接续不断的涛声,没过多久,就进入梦乡。 她睡意酣然,便没有看见床头的竹篮里,被她盯了一整日的那个人,终于睁开了眼。 褚辛从幻境中醒来。 在幻境里度过太久,褚辛对褪羽后的身体稍加适应,随即心生警惕,判断着自己所在的环境。 很快便松了一口气。 他在云笈的房间里,被放在床头,裹进了薄毯。 云笈正在床上睡着,睡得安稳,呼吸平和。 她蜷缩的姿势与平时没有不同,看起来并没有受严重的伤。 脸上也没有留下伤口,只是脸色稍显苍白。 看来她好好地从海牢里出来了。 幸好。 褚辛看着云笈,不知不觉就凝视许久。 等到回神,发现自己将幻境里的坏习惯带了出来,忘了这里的云笈不会将他当做连人话都听不懂的青鸟。 得亏云笈睡着了,若是醒着,发现自己这般盯着她瞧,定会有意见。 幻境与现实一般无二,即便醒了,后劲也不是一般的大。 褚辛闭了闭眼,想将那荒谬的经历扔出脑子。可越是要忘,越是去想。几番努力下来,细节反而越发清晰。 他只好放弃。 左右不过是只属于他一人的荒谬幻境罢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感应着自己的灵台与灵力。 褪羽之后,原本滞涩的灵力果然被打通。按照修士的标准,他目前的灵力水平大约在荧惑境上下。 灵力畅通,身体随之轻松。 褚辛抖了抖羽毛,却看见附着在手上的并非毕方翎羽,而是雪白的,带着奶黄色的羽毛。 褚辛:……? 再抬脚,发现何止羽毛的颜色不对,甚至连他的身体都变得轻盈小巧了许多。 褚辛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他飞到镜子前,就着微弱的灯光,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毕方褪羽后的模样与之前有所不同,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哪怕再不同,也该是羽毛青红、身形似鹤的鸟类。 而不是小小的,毛发蓬松的,看起来像桂花奶团一样的文鸟! 他知道自己绝不会长成这样!! ……云笈都对他做了什么? 褚辛在头疼之余,觉得自己需要搞明白现在的状况。 “云笈。”他说。 然而这声“云笈”喊出口,却变成了一声娇娇的,柔弱的“啾”。 啾……啾?! 褚辛运起灵力想要变回人形,然而身体像是被束缚住,压根变不回去! 只见镜中的文鸟在原地打转好几个圈,急得掉了一桌子毛。 尝试好几次均是失败,文鸟呆呆地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又发出两声“啾啾”。 褚辛变不回去,倒是云笈在浅眠中隐约听见声音,即被惊醒。 她掀起被子,警惕地朝声音来处看去。 没有不速之客。 只有小小的文鸟站在一米高的镜子前,像是一团装饰品。 一人一鸟面面相觑。 “褚辛?”云笈试探着问。 文鸟面目呆滞,缓缓点头。 云笈大喜过望,掀了被子就下床。 这架势使得褚辛吓了一跳。 云笈向前走一步,褚辛倒退一步,最后贴在镜子上,退无可退。 云笈根本没发现他的异常,眼里都是欣喜,“你醒了?” 褚辛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他应该生气的。 毕竟云笈将他变成了这样。 可是为什么看见云笈,他一点都生气不起来? 反而变得心软。 柔软得很奇怪,很不像话。 褚辛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正常:“……是,我醒了,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可不论他心虚或心软,云笈看来,都只瞧见文鸟眨着黄豆一样的小眼睛。 褚辛问了长长一句话,最后变成:“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云笈和褚辛面面相觑。 两人都沉默了。 这难道就是乌狄所说的,易形丸的暂时的副作用? 明月将满,潮汐牵引着海浪移动。 海上漂浮着数盏明灯,像星星漂浮海面。 它们都是搭载在灵舟上的照明设备。 灵舟之上,阵术师调整着罗盘,通过镇海阵收取各处传来的灵力波动。 金色罗盘上,标志着锚点的星象依次熄灭。 “巽区第四至六,锚点未收到反馈。”阵术师手心都是津津冷汗,“掌事,情况很不妙。” 方掌事脸色铁青,扶着把手坐下,压抑着颤抖的声音:“继续。” 阵术师点头,继续汇报着锚点的情况。 “震区第五至八,锚点未收到反馈。” “坎区第七至十二,锚点未收到反馈。” 方掌事问:“乾区呢?” 阵术师调整着罗盘,良久,“从一到十二,都未收到反馈。” 方掌事沉吟:“锚点竟被破坏成这样……不似一般海兽的手笔。” 阵术师:“的确有些夸张了。” 浪潮将灵舟推着侧倾,海浪溅入灵舟,方掌事抬手摸到一滩水渍,风浪大到几乎坐不稳。 阵术师道:“掌事,今夜的潮汐很是异常,镇海阵又出了问题,咱们还是莫要在海上逗留太久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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