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疏漏让他风声鹤唳了整整一周,这一周他吃不好睡不好还疯狂掉头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紧张小命不保的状态里。 然而人可能就是这样,压力大一点会心慌焦虑,再大一点就会寝食难安,大到承受不住就干脆爱谁谁懒得管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或者说压力这种事情就和搭地基不稳的积木一样,到一定高度后每搭一块都会紧张,但最终塌了的时候也就那样,稀里哗啦地倒了一片,哇哦一声后也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摆烂,哦不,心情缓和的燕辉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至少在府中——不再凹孤僻人设今晚去柳绰的小院一起用膳,天知道他这几日对着十二菜两汤和动不动磕头请死的下人吃得有多心塞。 今日朝中事务比较繁多,回来时已近戌时,天也完全黑了。燕辉换下朝服也没让人通传就带着小斯熟门熟路地拐到了柳绰住的小院前。 柳绰正在和柳家的暗卫研究装神弄鬼之技巧,暗卫站得高又眼尖,一早就发现了正往这边而来的燕辉。柳绰听完暗卫的回禀后有一些意外,她没有想到燕辉能平复得这么快。 柳绰略微一思考,没让暗卫抓紧赶在燕辉进来前离去,而是使了眼色。柳绰承认在这一刻她的心情是比较复杂且不理智的,因为比起试探更倾向一种捉弄,而且带有一点点顺带的小报复。 冬日的夜很黑,月被黑漆漆的乌云层层叠叠地遮掩透不出一点光亮,园林的曲径中,小厮低头提着灯笼跟在燕辉身边专心致志地为其照路。 突然,一阵令人寒毛倒立的阴风刮过后颈,灯笼中的烛火跳了几下,树影婆娑,人影晃动,气氛一时间隐秘诡异起来。 小厮感觉到有一滴冰冷的液体滴在自己后劲处,他下意识伸手一摸,发现指腹鲜红。 烛光骤灭,一个身着带血青衣没有五官的鬼魂从墙头乍现向他们飘来,时现时隐,看不着脚。穿着看起来像是一个读书人,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 小厮惊恐之下心直接提到嗓子眼里,他寒毛倒立感觉整个头皮都炸了。他很想尖叫,但燕辉素日杀人不眨眼的手段让他硬生生地压下了这种生理反应,但随之而来的脚软却再也无法控制。 鬼魂在他们忽近忽远地飘了两圈,他现在其实应该站起来挡在燕辉前面保护燕辉的同时呵斥一声,然而别说站起来了,他唯一的理智只能保证自己尽量别当着自家主子的面吓尿出来。 吓倒一个小厮不算什么,暗卫得到的指示是要吓到燕辉。他阴恻恻地盯着一直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燕辉,用腹语发出了一声空洞的“偿——命——”,断断续续的,十分阴森。 燕辉依然无动于衷。 他幽幽地俯身贴地飘过去,想抓住燕辉的脚。 燕辉终于没忍住,笑了声。 这就很尴尬了,抓住燕辉脚的鬼魂趴在地上转头透过猪皮做的凝胶和燕辉大眼瞪小眼。 燕辉笑得肚子都有点痛了,他伸手在“鬼魂”的脸侧摸了两下,撕下一张细看起来有点粗糙的胶状物:“这做得还蛮有新意的嘛!” 兢兢业业努力吓人的暗卫:“.......” 站在门后期待结果的柳绰:“.......” 燕辉乐呵呵道:“你家主子呢?” 柳绰娉娉婷婷地从暗处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点笑意:“效果很假吗?殿下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燕辉拉起被吓得腿软跌倒在地的小厮,和柳绰眨了眨眼道:“效果应该是蛮不错的,看他的样子就看得出来。” “至于我没有被吓到的原因,”燕辉仔细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经验比较多?” 柳绰在心里想着:什么样的人被鬼吓的经验会比较多? 燕辉在心里补充着:小的时候爱看僵尸片长大了爱玩密室逃脱? 好吧,柳绰将燕辉迎了进去,歪头带着一点疑惑:“不过殿下怎么一猜就猜的到是我了呢?” 燕辉乐了:“你这小院的护卫水平和王府的差不多,这么大个人在你这儿装神弄鬼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护卫发现,这说不通吧?” 这倒也是。 燕辉:“你研究这些是为了对付上官泓?” 柳绰黛眉微挑,似是意外。 燕辉:“这倒也不难猜,安京城最近不是在闹鬼吗,还闹得沸沸扬扬的。闹鬼的地方我在地图上瞧了一下,那是林平之被推下河淹死的地方吧?” 既然让扮鬼的暗卫出现在燕辉面前,柳绰也就没有打算对燕辉隐瞒此事,但她确实没有想到燕辉这么敏锐。 柳绰诧异中又带着赞赏的眼神让燕辉升起了几分难得的表现欲。他感觉自己有点像开屏的孔雀,但问题是孔雀开屏是体内神经和激素调控的共同成果,这一时半会儿他就是理智想关也压不住激素作用。 “众口铄金给予心理暗示和压力是第一步,让他直面鬼魂给予冲击心理防线是第二步,利用持续骚扰等手段让他精神萎靡恍惚是第三步,致命一击让他精神崩溃吐露真相是最后一步。”燕辉意味深长地看着柳绰,“你现在到哪一步了?” 柳绰含着笑:“不多,大概只到第二步。” 燕辉若有所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最后一步?” 柳绰:“计划的是等下个月春宴。” 燕辉笑眯眯道:“需要我提供一点点额外的技术上的帮助吗?” 为了研究装神弄鬼的效果,柳绰院中的烛光熄了不少,昏暗静谧的环境让气氛显得几分朦胧。暖黄色的烛光摇曳跳动,屋内灯影憧憧。 柳绰笑了一下,不留痕迹地试探道:“殿下为什么要帮我?” 燕辉愣了愣,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来的思路其实都很简单,柳绰和他是一个边的,柳绰想做的事情他自然应该提供帮助。 但是为什么呢? 且不说柳绰的利益并非和他完全一致不一定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就算柳绰真的一直和他一边,很多事情也无需他插手无需他帮忙柳绰自己就能处理好。何况他的在意、和他做过的很多事,都已经远远超过普通朋友或者说盟友的范围了。 雕栏玉砌的房中烛光摇曳,燕辉沉思了一会儿,恍然醒悟——原来,他喜欢柳绰? 这就是喜欢吗? 柳绰看见燕辉脸色几变,最终像是顿悟了什么,开怀地乐了出来。 想通了的燕辉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有一种被打通任督二脉的舒爽。 “我们什么关系啊,”燕辉尽量表现得很随意,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道,“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柳绰被燕辉这句为了显现他们二人关系的话给逗笑了,但事实上他们有什么关系啊?同住一个屋檐下分房而局貌合神离各有算盘的名义夫妻? “殿下不觉得我这种法子太过阴损?”柳绰继续试探,想看看燕辉本人的态度和想法。 燕辉:“嗯?还有这种说法?我以为这是封......的基本常规操作。” 封什么?柳绰挑眉,又换了一个问法:“你对于我会做这种事一点也不意外?” 燕辉笑了:“意外倒不至于,不过我还蛮喜欢你这种隐于幕后搅动风云时的样子。嗯,也不能这么说,你怎么样都蛮好的,反正都是你。” “......” 柳绰拨弄茶叶的手略显慌乱地错了一个节奏,她诧异地看了燕辉一眼,却又在对方满是笑意不似作伪的视线中别开了眼。 一时间千头万绪。 柳绰定了定神,提前结束了这一场滑向旖旎的试探,尽量让语气变回公事公办:“殿下能够提供什么额外的技术上的帮助?” 燕辉眨了眨眼:“你听过鬼火吗,我能帮你做出来。是不是能给你的计划添加不少氛围?” 这倒是柳绰没有想到的,若是能利用鬼火自然能够添加不少效果事半功倍。 “那妾身就在此先行谢过殿下了。” 呦,这还是柳绰第一次不带一点犹豫或者推脱就接受了他的帮忙。燕辉欣喜之下一时没能抑制摸杆上爬的潜质:“只有口头上的感谢?也太没诚意了吧!” 柳绰看着燕辉“敌退我进”的模样就乐了,她借起身传膳的功夫走到燕辉身旁,微微俯身,呼吸的热气扫过燕辉的耳畔:“妾身的一切都是殿下的,殿下想要什么不是随时都可以过来取吗。” 那一瞬间,燕辉感觉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柳绰出去吩咐完又进来在原位上坐下,燕辉才缓慢地动了动莫名僵硬的半边身子。 靠,他竟然在这种事情上输了段位!
第二十二章 春宴转眼而至, 这段日子燕辉一改之前的态度,只要有时间就往柳绰这边跑,想尽花样给柳绰带好吃的东西或者新奇的玩意, 就差把我就是想对你好写在脸上了。 柳绰心情复杂,她当然看得出燕辉对她的意思,但燕辉对她从未有过分毫逾越之举, 平日里所行所为点点滴滴都体现了尊重和止乎于礼,无论是下意识拉她还是扶她上下马车都隔着衣袖, 哪怕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夫妻。 她知道燕辉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大概是真的喜欢她,而且是一种单纯的喜欢,不夹杂太多的欲望,就像是《诗经》中描写的那些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般真挚的少年少女的感情一样,单纯的只是想对你好。 但正是因为这次才让柳绰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燕辉,她习惯了所有的感情都是条件的, 也习惯了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有所图。如果燕辉只是想要得到她, 那她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就会游刃有余。 她从小所见所学的感情是表面你侬我侬山盟海誓实际互相算计全凭本事, 她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份单纯的喜欢,而利用他人的真心让其为自己所用又会让她觉得卑劣。 大魏的春宴一般为期三日,皇上宴请百官同乐,也旨在祈祷新的一年国运昌隆。魏帝燕琪睿是一个喜欢排场的人,去岁举国安泰风调雨顺,是以今年的春宴办的比往年更为隆重。 春宴选在北山行宫, 能狩猎、能赛马、能饮酒, 能吟诗作对...... 燕辉不太喜欢参加这种官宴,一来是因为担心露出马脚, 二来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宴会上的人对上他不是阿谀奉承就是别有所图, 每次参加完都会让他有一种加班还工伤的身心疲倦。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他几乎是一路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到达了北山行宫,一点儿也不见往日被赶鸭子上架般的兴致缺缺。原因无他,春宴允许二品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所以这一次有柳绰相陪。 谈感情确实容易降智,这是这段时间燕辉最大的感悟。但喜欢一个人又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燕辉支着脑袋看着坐在马车对面的柳绰,眉眼弯弯,眼中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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