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见柳绰眉眼温柔下来,杜若嘴角上翘的弧度不由更盛,她乐呵呵地伺候柳绰梳洗:“对了,适才宫里传来消息,说朝会上三殿下自请去北境,看情况陛下是要答应了。” “你说什么?!”柳绰猛地回头,朱钗掉落,挽到一半的发髻散落。 杜若吓了一跳,北境是柳家的地盘,她没有想过柳绰会不知道这事,她以为这事肯定是燕辉和柳绰商量好的。 柳绰的表情很阴沉,就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般阴沉。 此去北疆有上万里,燕泽和燕祯恨他入骨恨不得杀之后快,他就算配上再多的护卫出了安京城也很难保证自己能够万全。何况北疆的战事燕泽若是想拖,让北夷拖个三五载年根本不成问题,一个皇子离开中央三五载,和流放有什么区别,人心早散了,那几乎就意味着与帝位无缘。 这主意肯定不是燕辉自己想出来的,应该有皇后或者她父亲的手笔。 ...... 傍晚,燕辉回府,府中略带严肃的气氛让他心里发怵。他讪讪地来到柳绰所住的小院,看见杜若在院中打理花草,本想探探口风。 “姑娘在书房。”杜若行礼的姿势很标准,但低头迟迟不肯起身的行为表示出她拒绝交流的态度。 燕辉看着杜若头顶的发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也没再为难她,在书房门口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敲了敲门,待柳绰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后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 柳绰的态度和他想象中不同,她很平静,也没有生气,似乎是在忙,燕辉进来的时候她正将两封晾好的信装进信封中。 “回来了?”柳绰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后才抬头看向燕辉,“现在用膳吗?” 燕辉看着书房中被挂起来的大魏疆域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要压惊:“还是先说事吧。” 柳绰将燕辉手中快要放在嘴边的茶盏夺了下来,倒进了一旁种着山茶花的花盆里。 燕辉哭笑不得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想起柳绰曾经说过的下次来她这儿要自备茶水的话,合理地怀疑这是在借机报复。 “茶凉了,冷茶喝多了对脾胃不好,”柳绰淡淡地说完后将整套茶具都端了出去,吩咐了一声,让人新上。 燕辉:“......” 好吧,怪不得都说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 沉默总是难捱,燕辉决定主动挑起话题:“朝会上的事情你知道了?” 柳绰平静地“嗯”了一声:“陛下同意了?” 燕辉:“八九不离十,陛下没有理由不答应。” 原本就不抱有希望,但真听见燕辉这么说柳璇还是下意识地感觉心脏被细线勒了一下,有一瞬间仿佛难以呼吸。她缓了一瞬,才平静下来。 “你是怎么和陛下承诺的?” 燕辉:“北境不平,不再回京。” “你......”柳绰再也绷不住了,嚯一下地起身,她死死握着拳,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其实你也知道,”燕辉平静地对上柳绰的眼睛,“这其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既能帮柳家破局不受燕泽威胁,也能帮到柳绰让她可以不用违心地去答应燕泽什么。 “是啊,你帮了柳家,帮了我,”柳绰眼底眸光都在颤动,“可是你想过你自己吗?此去北境路途遥远艰难,燕泽定会派人沿路截杀,你觉得你能活着到北境吗?北境局势难测战场瞬息万变,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能在死人堆里活下来?朝臣心易变,长时间离开中央,你觉得你回来还会是如今的局面吗?权利之下所有人都是很现实的,如果你不能得势,你觉得......” 你觉得柳家会感念你这次的恩情无论未来局势如何都不舍弃你吗? “这主意不是你自己想出来,是不是我父亲,或者是皇后娘娘?其实你......” 燕辉叹了一口气,打断柳绰:“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提前和你商量吗?” 柳绰朱唇微张,却没有说话。 “你知道这件事情后,”燕辉对上柳绰的眼睛,就像是要看进她心里一样,“你的第一反应,让你如此气愤如此慌张如此忐忑不安的原因是什么?” “你觉得我是为了你,你觉得我本可以不用受这些苦这些罪甚至这些危险,你不想欠我。我若是提前和你说,说不定还会变成让你答应燕泽的推手。” 柳绰沉默了,燕辉是了解她的,她当时的压力很大,若是燕辉把他的想法告诉她,说不定她真的会因为不想再拖累其他人做出决定。 燕辉将柳绰拉到自己身前,他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你不用觉得对我有亏欠,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你,更不可能是为了柳家,我只是为了我自己。难道你觉得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答应燕泽?那也太憋屈了吧,我百年之后想到这件事情都会气得从坟墓里钻出来的!” 燕辉的描述太形象,柳绰差点没能绷住脸。 燕辉看见柳绰略有霁象的脸色,拉住她的衣袖就和撒娇的孩童似的一摇一摇的。 柳绰叹了一口气,她其实不是一个会去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的人。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故意激她,让她把气生出来。 燕辉眼角微弯:“气不能憋,憋多了对肝脏不好。” 柳绰眼睛微挑,像勾子似的瞅了燕辉一眼,终于让人把新的茶水端上来了。 燕辉坐了这么久终于喝到了第一口热水,顿时感觉欣慰极了。 “陛下为什么会放心你?” 【他以为我认为害死我生母的人是皇后娘娘。】 柳绰若有所思。 “我这边整理了一些东西,是北境各个将领还有郡守县令的生平和好恶,你提前记记,对之后在那边有好处。” “我给我大哥写信了,你只要想办法平安达到太原,他会派军到那儿接你。” 柳绰一样一样嘱咐着,生怕漏掉任何细枝末节。燕辉静静地看着柳绰,最终没忍住,将柳绰拥进怀中。 五日后,燕辉启程出发前往北境,柳绰在城墙上从破晓站到了天明。她一个人回到燕辉的住处,合衣躺在燕辉平日睡的地方,睁眼望着帘帐躺了很久,起身时,她看见一封信从被褥中掉落。 信封拆开后出来的是一封和离书,离别的伤感顿时被火气替代,柳绰磨牙,将信纸展得哗哗响,她愤愤地想着,若是燕辉真的留一份和离书,她就写信让去北境让人帮她打爆燕辉的狗头! 不过好在燕辉并没有干出这种事情,和离书里面的内容是空的,没有签字也没有按手印,只留了一张信笺。 本来想给你留一份和离书以备不时之需。但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不愿把你交给那种人。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信命的人,这次我也想试一试,看看有没有本事改写既定的命运。 我给你留了一个人——贺行章——别着急嫌弃,这是一个有用的人,但能不能用得上得看你的手段。 想说的话很多,但用我那儿的话来说都像是在插旗,所以我还是别说了。 会相见的,我向你保证。
第四十四章 柳绰将燕辉的信来回看了几遍, 窗外白云流动舒卷,柳绰望着发了一会呆,眼底慢慢平静下来。 她换了身衣服, 重新梳洗了一番后来到贺行章的住处。 自从燕辉让她替贺行章安排住处后她就再也没有单独来过这片区域,一来是因为没有必要的事情,二来也是为了避嫌。她在来的路上设想过很多种如何沟通如何拉近关系的场景,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进来后会看见贺行章被塞着嘴绑在柱子上。 她愣了两秒后立马让人去帮贺行章松绑,她看得出来贺行章应该是想骂人, 但可能是当着她一个女人的面忍住了。 这一看就是燕辉的手笔。 “燕,三殿下呢?”贺行章揉了揉被绑麻的胳膊,心不在焉地向柳绰行了个礼,看起来神色匆匆,竟有一丝想去追的意味。 “已经出城了,”既然燕辉没让他跟着, 那柳绰自然也不可能会放他离去, “若是没有朝堂的允许, 私自跟军乃是大罪,更何况你还是乐户。” 贺行章看见收到柳绰眼色的护卫很有眼力见地守住了所有出路口,眼角抽了抽。 这还是真是夫唱妇随啊。 贺行章彻底泄了气。 柳绰:“北疆凶险,殿下也是不希望你跟着冒险。他临走前托我照拂你,你日常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和我说。” 得了吧,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贺行章撇了撇嘴, 仿佛一条彻底失去梦想的咸鱼,他还能不知道, 燕辉让他留下无非是为了让他看看能不能帮到柳绰。 柳绰:“你......” “哎呀,”贺行章以右拳击左掌, 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打断了柳绰的话头,“我突然想到一首词,特别想唱。” 柳绰但笑不语,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贺行章清了清嗓子,立刻用昆曲的唱腔给柳绰来了半折长生殿。 “两情谐,愿结生生恩爱。谁想那夜双星同照,此夕孤月重来,时移境易人事改。” “又道是比翼分飞连理死,悠悠生死别经年。” 柳绰面色不改地听着贺行章把戏唱完,其实还蛮奇怪的,贺行章为何一直致力于让她和燕辉分开?若不是身份不对,她说不定真的会怀疑这是妾室争宠的手段。 半折毕,贺行章饱含期待地问柳绰:“如何?” 柳绰笑意颇深:“这折戏我好像听你的戏班子唱过,那结尾和你唱的有点不同,我记得那是一个打破别离生死重圆欢喜的结局。” “......” 贺行章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惊讶柳绰竟然看过他的戏而他这个当家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是该感慨这两人不愧能看上眼真是都一个脾性。 柳绰:“局势如今越来越紧张,为了不负殿下所托,也为了你的安全,我会给你安排一些护卫,贴身保护。” 贺行章看着柳绰脸上的笑意,心里犯苦,软刀子真的比硬刀子更磨人啊! ...... 既然燕辉说贺行章有用,柳绰自然不会因为他不合作的态度就随便放弃。不过她倒也没有着急,只是每日闲暇无事就去他那里坐一坐,喝一喝茶,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态度很好,主打一个潜移默化,软硬兼施。 ...... 燕辉北行的路上过得并不太平,开始只是小范围的刺杀,过了晋陕交界的风陵渡后竟遇到了山贼。燕辉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血刚从人身上流出来的温度很烫,溅在他身上,烫得他就像是被灼伤了一样。他终于理解权势之下人为什么只有向前这一条路,因为这条路的牺牲太多了,逼着沉浮于其中的人不得不笔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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