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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设，但看着死在自己手上的人的瞳孔带着恨意慢慢变黑变暗，最后失去一切的光，就像黑洞似的仿佛要将你的灵魂拉扯进深渊。这种感觉是很震撼的，会让你的灵魂从深处被撼动，若是搁在修仙体系里来形容那就是根基受伤的前兆，而作为一个不能飞天遁地的人，燕辉只是生理性感觉到有一点反胃。 山贼来势汹汹却并非组织纪律严明，陷入苦战后眼见败像初现，就慌不择路如鸟兽四散般争先恐后地逃进了官道四周的密林中。 众人经过一番鏖战，即使没带伤也显得有几分疲惫，燕辉和统领商议了一番后决定让队伍在前方休整一番。 “三殿下，”众人找了一个相对而言视野开阔的地方休整，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一直负责护卫燕辉安全的刘副统领站在马车前问道，“需要属下陪您去溪边稍作清洗吗？” 燕辉身上溅了不少血，手上沾了一些，虽然用布简单的擦拭过，但还是能闻到腥味。 他下意识想让王府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陪他去，结果抬头一寻，发现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正在包扎伤口。 护送他去北境的队伍都是从京师中抽调的精锐，几个统领副统领也都是柳家的人，这些人一路奋不顾身，牺牲了不少，这位副统领为了救他甚至还受过伤。这种时候无论是先婉拒等会儿再去还是直接叫上正在包扎伤口的王府护卫都显得太刻意太明显了，接下来的一路还需要齐心协力，若是此时寒了他们的心，就靠王府的护卫他肯定没法平安到达太原。 燕辉走下马车，和气地冲他微微颔首：“走吧。” 此处官道地势平缓，稀疏的树林后是溪水冲刷出来的砂石地，溪的对岸是密林。 和平年代长大的燕辉对危险到底没有那么敏锐，他虽然直觉这地势不太好，但也没有多想，反而担心别人会觉得他矫情吃不了苦，于是只加快了清洗的动作，想着早点清洗完早点回到大部队中。 这个时代的溪水很清澈，甚至还有一点甘甜。燕辉洗了一把脸，捧起水草草地喝了几口，清爽的感觉很不错，他正要起身，突然感觉到有人影晃动。对危险的直觉让他立马往旁边滚开，然而他这一点拳脚功夫终究是比不上专业人士，他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就感觉一记手刀重重地敲在他的后脖颈上，再然后他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柳绰两日后才接到消息，对方下手既周密又果断，随行携带的信鸽被毒杀，王府的护卫跑死了两匹马才将消息用最快的方式送了回来。无论是他们还是统领都反应的很快，但毕竟失了先机，他们沿途追了很久都没能把人追回来。 柳绰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虽然想到要防皇后，但柳家能有如今的地位有一半要归功于皇后，柳家的势力和皇后的势力根本不可能能够完全分得开来。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这个看起来和皇后没有一点交集的人竟然会效忠皇后！ 但是她不明白，燕辉自愿去北境完全能够缓解柳家的燃眉之急，无论怎么看都对柳家有利，皇后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对燕辉下手？！ 柳绰压下心中的着急和愤怒让人备车进宫。 慈元殿中，柳荺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殿中的悠悠然然喝着茶的燕泽。 秋塞轻步走了进来，附在柳荺心耳边低声道：“表姑娘送来了拜帖。” 柳荺心扫了一眼燕泽，眉头微颦：“和她说我今儿没空见她，让她先回去。” 燕泽慢悠悠地将茶杯盖上：“见啊，怎么就没空了呢？” 柳荺心眸子一沉，脸色也很差，她看着燕泽志得意满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勉强压下心头火。她微微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是退让了一步：“带她进来吧。” 燕泽笑意深了几分，似乎是很满意。 柳绰看见燕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皇后没理由猜不到她过来想问什么，但她为何要在见燕泽的时候让她一起进来呢？ “请皇后娘娘安，”柳绰压下心头疑虑，规规矩矩地向柳荺心行了个礼。 “起来吧，”柳荺心脸色淡淡的，让人辨不清情绪，她让秋塞给柳绰赐座，“你进宫来是为了何事？” 柳绰瞥了一眼燕泽，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回道：“听闻皇后娘娘身体不适，特来看望。” 柳荺心点了点头，正要就坡下驴，就听见坐在一旁的燕泽嗤笑了一声。 “皇后娘娘身体好着呢，倒是三弟妹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呢。” 柳绰微微一愣，燕泽这一句话明显是抢了皇后的话，他在皇后宫中当着皇后的面竟然敢如此下皇后的面子？ 柳荺心朱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憋了回去，眼神很沉，却什么都没说。 皇后的反应让柳绰更加诧异，她认识的柳荺心从来不曾在气势上示弱，这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燕泽手中了吗？
第四十五章 但皇后能有什么把柄落在燕泽手中以至于退让至此呢？柳绰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就听见燕泽继续道：“三弟妹急冲冲进宫想必是收到了三皇弟的消息？” 柳绰看着燕泽含笑的隐隐露出的看戏和得意, 她表情不善，直接对上燕泽：“听大殿下这话的意思是此事和您有关？” 燕泽就笑：“我的手哪能伸得这么长，这次护送三皇弟去北疆的队伍, 连车夫都是你亲自筛查挑选的，我就是想安插人也安插不进去啊，这种事你还是得问问柳家的人, 您说是不是啊，皇后娘娘？” 柳荺心：“不用故作此态, 刘捷是我的人没错，但你敢说他如今不是在帮你做事？” 她为了稳住燕泽，不得不在燕辉去北疆的队伍中安排人。然而她本意只是想拖一拖，压根没有对刘捷下过要带走燕辉的命令。燕辉失踪的消息让她措手不及，直到燕泽过来耀武扬威她才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燕泽用了什么手段，但刘捷大概率是被燕泽收买了。 “刘捷带走燕辉后就再也没和我联系过了, ”柳荺心危险地盯着燕泽, “真是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燕泽笑了出来：“我这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啊, 合作最忌动摇，而我也最不喜敷衍拖延。您说我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您能如约完成我们的约定吗？我这也是为了避免我们的关系恶化。” 柳荺心懒得和燕泽争执，她直接问道：“燕辉人呢？你把他给弄哪里去了？” 燕泽笑的很恶劣，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自然是让人杀了啊，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留着他？好让你们有退路吗？” 茶杯被碰到的瓷器摩擦声在寂静的殿厅显得格外明显, 燕泽回头看见柳绰脸色惨白。他虽然是和皇后在对话, 但实际上却也是在说给柳绰听，他本意确实想刺激柳绰, 但当真的看见柳绰露出这种类似失魂落魄样的表情时他还是感觉心中燃起了一股火。 柳绰知道燕泽这话虽然含有想要故意刺激的成分，但其真实性也八九不离十。活着的燕辉对燕泽来说没有好处, 只会带来无尽麻烦，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会直接下手，她想不出燕泽有什么理由会留下燕辉的性命。 她的脑海难得有些混乱，就像千万条丝线杂糅在一起，怎么理都理不开。她原以为人是皇后截的，皇后不可能会立马置燕辉于死地，所以她才急忙进宫想着来和皇后交涉，分析利弊。但如今动手的人却变成了燕泽...... 她现在根本不敢去想燕辉，她只要一想到燕辉可能死了，她就感觉心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角，疼得难以呼吸。 “你！”柳荺心似乎没有想到燕泽下手竟然如此狠，她第一次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是一个小辈。她愤然地握住矮几的一角，就像要压不住怒火。 燕泽回头看向柳荺心，他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但笑意却十分的冷，眼神中也满是阴霾，就像一座地表开始震动的火山口。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易地而处我相信你也不会对我手软。” 柳荺心无言以对，因为她知道燕泽说的是事实。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疲倦：“如今你想做的也做了，炫耀也炫耀过了，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了，你该满意了吧？滚吧，别再在慈元殿碍我的眼。” “哈哈哈哈，”燕泽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很疯狂也很绝望，“我想要的？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抓着柳绰的胳膊将柳绰从凳子上拽了起来，表情十分阴鸷，语气也都是狠厉：“我蹉跎三世，想尽了各种办法，那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玩意，你凭什么喜欢他？你喜欢的人本该是我！我才是该娶你的人！” 柳荺心怒喝：“燕泽！” 几乎是同一时间，柳绰端起桌边的茶杯泼向燕泽。茶水浇了燕泽满脸，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锦绣深衣上。好在是放了一会儿茶，不是那么烫，要不然定然是要烫伤。 柳绰的眼神幽静如森林中的湖水，谁也看不出里面藏了多少暗涌。 燕泽捻下残留在脸上的茶叶，他垂眸看着指尖的龙井叶，阴恻恻地笑了一下：“皇后娘娘，我想和柳姑娘单独聊一聊，还望您行个方便，让您的人先下去。” “当然，也请您一道回避。” 柳荺心面色一沉：“你不要欺人太甚。” 燕泽就笑了：“皇后娘娘，看来您还是不清楚形势啊。” 燕泽抬头，眼中满是轻慢：“就算我欺人太甚，你又能怎么样？你敢现在和我撕破脸皮吗？” 柳荺心紧紧地握住拳头，豆蔻色的指甲扎进了手心，留下一道血印。她的眼神几次变幻，最终起身扫落了桌几上的所有果盘茶具，压着愤怒拂袖而走。 金樽玉砌的殿厅中只剩下燕泽和柳绰，还有一地的狼藉。二人谁也没有开口，空旷的殿中静得令人烦躁。 柳绰幽深得辨不明情绪的眼神让燕泽心头冒火，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论重来多少次，柳绰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这样。 他来回踱步了两圈，才勉强将压在心口的暴戾压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我说过我只要你和燕辉和离。既然你说你要顾忌皇室和柳家，没有办法做到尽善尽美，那么我来做也是一样的。如今燕辉死了，你也可以不用顾忌那些了，我这也是在帮你不是吗。” 柳绰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手，她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她心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呼吸都在那一刹那间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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