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有孕之后,岳鸿更是肆无忌惮地寻欢作乐,昼夜不归便是常有的事,闻秀兰本也厌他至极,平素懒得理。现下怀了身子,更是一心扑在了子嗣上面… 心事重重间,她已走过院外石径,穿过月拱门,进了院子,却听到主屋传来阵阵淫-声-浪-语—— 岳鸿竟将妓子带回了府中! 想着那陶知影觅得佳婿,嫁入侯门,自己却委身嫁了这般腌臜猪彘,闻秀兰顿时气红了眼,几步便冲了上前,死命拍打房门,嘴里喊骂有声。 里面的声响停了下来,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音。 片刻后,岳鸿一把拉开房门,满脸横肉狰狞,对着闻秀兰兜头便是一个巴掌,他体型硕大如牛,掌面如铁一般,闻秀兰右脸顿时如发面般肿了起来。 闻秀兰捂着右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岳鸿:“夫君,你怎敢打我?” 还未待岳鸿回答,他脖颈处便绕上了一双披着薄纱的纤手,身后靠来一名媚眼如丝的女子,那女子柔弱无骨般攀着岳鸿,旁若无人地对他娇声抱怨:“郎君,你这院中怎地恁吵,怪扰人兴致的。” 那女子完全无视闻秀兰,闻秀兰见自己被一伎子欺到头上,顿时气疯了,嘴里骂着“臭娼根”,不顾孕肚便要上前厮打于她。 岳鸿狠狠抓住闻秀兰的双手,不耐烦地将她挑到地上,又狠狠向她腰际踹了一把,随即怒目道:“无礼的泼妇,再敢挑事爷便立时休了你!” 说完,便一把搂紧怀中女子,二人径自扬长而去。 闻秀兰却是无暇它顾,她此刻匍匐在地,腹痛如绞,下身似有热流涌出。 身后被吓呆的使女连忙上前扶起她,却见她裙下渗出点点血渍… -- 因着定了婚期,二人便不能见面。 沈同晏辞别前,托陶孟扶将一方雕着金牡丹的长形木盒转交陶知影,陶孟扶笑呤呤地应下了。 打开了盒子,里头卧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陶知影面皮微微发热,她自然知道其中涵义。民间男女议婚相看时,男方若相中女方,则以钗子插冠中,谓之“插钗子”。 陶知影摸着那钗,暗啐了一声,明明圣旨都有了,他还能给自己留几匹彩缎压惊不成。 陶知林自来了盛京,每每见她总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陶知影笑了,待他再次露出此神情时,她问道:“林哥儿想说什么?” 陶知林嗫嚅道:“阿姐,你真的要嫁给那沈世子吗?” 陶知影故意逗他:“那也没法子,圣旨都下了,我横竖不能抗旨罢?” 陶知林沉默了,抗旨不遵可是大罪。 可是他忧心仲仲,仍然吞吞吐吐道:“我只是想起,沈世子在江陵时逛过北斜街…” 陶知影明白过来,林哥儿怕沈同晏沉缅淫逸,是位花从浪子。 她垂了眼,沈同晏生得风流,但他似乎一向自矜,勾栏中的女子应该不会碰,只是纳妾肯定少不了的… 见陶知影似乎有些丧眉搭眼,陶知林只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安慰道:“阿姐别担心,我就是随口一说。” 陶知影笑笑,想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上世的沈同晏似乎只有一妻一妾,之后是否有再添新人,她也就不清楚了。 况且上世他的正妻是丰嘉玉,家世令她有善妒的资本,自然可以拘着沈同晏短期不纳妾。 凭心而论,不谈其它高门子弟,单拿肖培之作比,沈同晏的后宅算干净的,唯一的妾室闻秀兰也是因着被算计才抬入府的。 想来他该是轻佻却不滥情… 而后宅女子,争宠是常事,只要他的妾室于其它方面都安安分分的,不冒犯到她这个主母头上来,她便会学上世的秦婉姜,大度接纳,好生相待。 毕竟这世道上的女子本就艰难,除去本就心术不正的,其它女子若非不得已,谁愿自堕为妾,无端端低人一等,遭人轻贱。 向宽虽没了上世的恶言恶语,但每每与陶家几人相处时,总是木着脸,言行间难掩僵硬。 陶知影并不在意,不管如何他已比上世要和顺多了,而且此次也是为着自己的婚事,特意赶过来帮忙。 舅母闻氏因头疾大好,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操持起陶知影的婚事来不仅有条有理,还带着点麻利劲。 陶知影自然乐得清闲,没了婚嫁的琐事缠身,她便有更多的时间处理其它事。 自得了圣旨,她便一直暗中提防着丰嘉玉。 这个丰六娘子对沈同晏可是一往情深,此次自己算是抢了她的夫婿,加上尚书府中的冲突,她相信丰嘉玉定是对她恨之入骨,以她的性子,岂能善罢甘休? 陶知影果然没有白担心,未过几日,余味斋便惹上了人命官司。 一位脸生的主顾将他们告到了府衙,称他家中老父在用过余味斋中的果子后便脸色发青,屙肚不止,翌日晨起被发现暴毙于家中。 盛京府衙当即派人封了铺子,并捉了余味宅的掌柜入狱, 那告人者犹不满意,一家子带着老人的尸首大闹公堂,说出了这等人命,只捉一个小小掌柜不抵事,要求捉余味斋东家问罪。 竟是直接便咬上了陶知影,行事如此明显狠辣,陶知影自然心知肚明,此事与丰嘉玉脱不了干系。 但她再怎么说也是京中官眷,且因着圣上的赐婚而名满盛京,府衙自然不敢直接上门拿人,只派了办案官吏恭恭敬敬地将陶知影请到了公堂上。 只是还未等正式开审,那人却忽然慌慌张张地说要撤诉,只说在家中发现了半包耗子药,原来是老人自己因久病卧床,不堪忍受病痛而服了毒。 陶知影本就有所准备,近日来每盒卖出的果子都清楚地记录了主顾的信息,且每日都会特意将同一个架上的果子留几枚下来备着,就是防着这一出。 这一桩误告匆匆收场,办案官吏也是松了一口气。又好声好气地将陶知影送出了府衙,迅速放了余味斋的掌柜,解了铺子的封条。 陶知影心下冷笑。想这丰嘉玉当真悍然不顾,人命对她这种高门贵女来说贱如草芥,那位老者到底是自己不堪忍受病痛服了药; 还是因久病卧床遭家人嫌弃,主动用命换了钱;抑或是只因年老体衰失了价值,而被家人用来谋财…旁人不得而知。 至于这状者为何突然转口,想来跟沈同晏脱不了干系。 陶知影并不觉得有多感激,本就是他为自己惹来的无端祸事,他自当好生处理。
第29章 沈同晏刚自东华门出了禁中,便于宣祐门外遇着了丰嘉玉。 她死盯着马上的沈同晏,目光如炬:“沈世子好生威风,竟为了一女子威胁平民百姓。” 沈同晏并不看她,只把玩着马鞭,漫不惊心道:“丰六娘子何故扭是为非,明明是你为着一已私欲便害人性命,只是不知那银钱花得是否亏心?” 丰嘉玉嗔目切齿道:“二郎当真是全无心肝,怎就做了那负心薄幸之人,如此弃我如敝履?” 沈同晏漠然道:“丰六娘子红口白牙,倒是说的煞有介事,莫不是患了那呓想症?沈某何时与你有私?” 丰嘉玉脸一白,他确实未曾与她有私,一向都是她借着沈念真主动靠近他,而他连话都很少跟她说。 可是,既然他对自己无意,为何不拒绝她的靠近? 丰嘉玉柳眉倒竖,她厉声道:“沈同晏!你怎可如此污我?莫非就不怕我祖父为难于你?还是你真以为三皇子的位子就坐稳了?我且告诉你,五皇子已经暗中找过我祖父了。” 沈同晏手一顿,扭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丰六娘子如此肆言如狂,可见丰相公驭下甚严,朝堂大事就叫你这般口无遮拦的说了出口…沈某奉劝你一句,小心祸发齿牙,害了自己不算,还无端连累府中上下,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完,他轻轻夹了夹马腹,继续向前走。 未行几步,又勒了缰绳打马回转,盯着丰嘉玉警告道:“陶小娘子乃沈某未婚妻,今次丰六娘子无端发难,我且当你一念之差,再有下次…沈某定不轻饶。” 丰嘉玉气得浑身哆嗦,眼中滴滴热泪如断珠般溢落。 泪眼凄迷间,一张月白巾帕递到了眼前,她眨了眼去望,一名温恭而雅的少年郎君立于她身前,对她淡然一笑:“六娘子先擦擦眼泪,仔细哭坏了身子。” 认出这是安平伯府的嫡次子,肖培之,丰嘉玉皱了皱眉,此人最近因着谋害兄长一事而被京中仕宦子弟唾弃… 丰嘉玉顿时心生警惕,她语气不善道:“你有何事?” 见丰嘉玉并不接他的巾帕,肖培之收起帕子,悠然道:“六娘子对沈世子情深意笃,尽人皆知,此番却因着一个孤女而被他无情抛弃,还出言讽刺六娘子。肖某见六娘子被这薄情人所伤,心下不忿,故而想给六娘子献个法子出了这口恶气罢了…” 丰嘉玉心念一动,却沉默不语。 肖培之勾唇一笑,走近了一步,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非三皇子,他这个世子的名都是虚的!想毁掉他,就得先毁掉三皇子…” 丰嘉玉脑中震动,不由得顺着他的话去想… 未几,她狠狠咬住下唇,是了,祖父一向最为疼爱她,若知她被沈同晏所欺,定要想法子帮她。 沈同晏为了那陶姓小贱人如此欺她,自己定要教他抱恨终天,后悔无及。 丰嘉玉如此想着,面容渐渐扭曲起来。 七月,听闻固城已有子民迁回故土,嘉宪帝借探视之名出宫北巡,命皇太子代为监国。 已解禁月余的五皇子重归朝堂。似乎真的洒心更始,一改前非。不仅与太子齐修一幅兄友弟恭的模样,且变得行之有纲,恭俭仁恕。 婚礼头一日,循俗跟着去侯府挂帐铺房的秋照兴冲冲地去,气冲冲地回。 陶知影心知肯定是吃了侯府排仗,便没在意。 秋照却藏不住话,一定要说。 她愤忿道:“欺人太甚了!那些个下人都不拿正眼瞧我们的,指个道都用鼻孔哼哼。我们几人去世子爷房中布置时,一排丫鬟婆子早就在里面了,还以为是来搭手的,结果人家就杵在那死死盯着,像是生怕我们顺走房里物件似的!” 厅中气氛凝滞,半晌无人开口。 向来寡言寡语的向宽忽然起身回了一趟房,再进厅时手中多了一沓交子,他伸手递给陶知影,声音平直又僵硬道:“那侯府刁奴甚多,你少不得要使钱多方疏通,婿家势高,别的我也帮不了你,这些先拿着使罢,等回了平州我再给你汇一些。” 陶知影定了定,摁下心头酸涩,她抬手阻道:“谢过舅父,我会多加当心的。只是若用钱收买刁奴,只会把刁奴的胃口越养越大,且活像我惧了他们似的。舅父且安心,外甥女省得如何对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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