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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老宅。 裴悦刚从外面散步回来，就看见裴肃边穿外套边拿着车钥匙一副急匆匆要出去的模样。 她扫了眼客厅的钟表，眼里有些诧异，“你这个点去哪儿？” “公司。” 这话音传来时，裴悦还来不及嘱咐他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就看见裴肃人已经出了院子。 裴家老宅位于城郊，从这里到华文娱乐办公楼本应有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裴肃缩成了一个小时。 一路上，他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手机还在一遍遍的拨号，但是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结果，对方已经关机。 停车，上楼，拿备用钥匙，下楼，从地下停车场去宿舍楼。 敲门，无人应，包括门下的缝隙处也看不出丝毫的灯光。 这一切都好像在透露着宿舍里根本没有人。 裴肃却并未走开，而是直接选择用钥匙开了门。 客厅里黑漆漆一片，只有他的声音响起，“鹿萤？” 裴肃眉头越皱越紧，他是晚上八点收到谭冉的消息说联系不到阿萤，现在是九点十三分。 将灯打开后，客厅里一切正常，桌子上还有一包开了口的薯片。 裴肃走到卧室门前正要敲门试试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 这声音太微弱了，以至于他都没法分辨是什么内容。 门被从里面反锁了，卧室是没有备用钥匙的—— 裴肃不再犹豫，直接后退一步，选择用力将门踹开。 房间内，阿萤对踹门声全然没有感觉，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一个念头。 她想要水。 门被踹开的瞬间，客厅里的灯光瞬间蔓延进了卧室里，也将地板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照的清晰。 裴肃心跳乱了拍子，恐慌之下，连大衣被碎门框刮出一道口子都没察觉到，只顾得上两三步就到了阿萤面前，将人抱起就要向外走。 阿萤浑身软绵绵的，身上的棉质睡衣上已经被汗水侵湿，她潜意识能感觉到黏糊糊的，但是却动不了，感觉到有人进来后，也只是遵循着本能求救， “水，我要水。” 裴肃脚下本已经到了客厅门口，听到这里又忙转身回来四处找杯子给阿萤倒水。 连着喝了两杯水，阿萤才感觉脑子里稍微清醒了点，只是身上还在不停地冒汗。 她声音还是很虚，但总算能勉强完整地说出话来， “裴哥？” 裴肃一手半抱着她，一手还端着水杯，闻言，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了一点。 往日总是冷静克制的声音此刻刻意放柔了许多，“别怕，没事的，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他说着，将沙发上的毯子拿过来给阿萤披在身上就要将人再次抱起。 阿萤皱着眉头挣扎，“我不要去医院。” 裴肃放轻了声音慢慢哄着人，“我陪着你，别害怕——” 但阿萤的眼角已经沁出了泪珠来，“我不要去医院。” 裴肃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好似分裂出了两个人格出来，理智的那一方在告诉他必须立刻去医院，而另外一方却让他在阿萤的祈求之下根本迈不动步子。 阿萤潜意识感觉自己不能去医院。 她说不上来原因，但就是直觉认为不能去。 她想要水，只想要水。 裴肃深吸了一口气，“喝了水咱们就去医院好不好？” 他拿不准阿萤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更不敢拿她的身体冒险。 但是阿萤却缓缓摇了下头，“不是喝水——” 她在说话的时候，脸色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 电光火石之间，裴肃却突然感觉自己明白了阿萤的真正意思。 水。 不是喝的水。 浴室里，花洒的水温度刚好，流经皮肤时阿萤忍不住舒服地嘤咛了一声。
第74章 美人鱼（19） 她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点, 但还是不足以单独站立，只能依靠着裴肃的身体作为支撑，整个人都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等了太久终于得到了水源, 阿萤脑子里无暇顾及其他的, 全部的感官都在围绕着水流而动。 因此，也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依靠之下裴肃紧绷着的身体。 直到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阿萤忽然被身体里另外一种异样搅醒。 她, 好像要变回人鱼了。 耳朵后酥酥麻麻的感觉，双腿的再次脱力, 都在侧面向着她印证这一点。 阿萤愣了片刻,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人鱼一族对身体的掌控可以说是造物主创造出的奇迹，刚出生的人鱼就有随着意志幻化成人类的能力。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阿萤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快要压不住身体的变化, 慌乱之间, 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裴哥, 你——你——” 裴肃正因为阿萤气色明显的好转而稍微松了一口气，此刻不明白阿萤为何突然间开始这样慌张，只下意识哄着她道，“别着急，慢慢说。” 阿萤站不稳, 无措地在浴室里寻找可以抓住的地方。 最后想到了浴缸, 对, 她可以坐在浴缸里。 她大概回忆了下浴缸的方向,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害怕, 向着她感觉到的裴肃在的方向微微扬起下巴, “裴哥, 我坐在浴缸里休息一下就行了，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可以吗？我没事的，真的！”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的，阿萤努力想向着浴缸的方向走两步。 但是她才刚迈开步子而已就是一个踉跄，幸好身后的人及时托住了她。 “还是有点腿软，”阿萤想要挤出来一个笑，但是却失败了，最后索性低着头不想让裴肃看见她的表情，只直接开口道，“裴哥，麻烦你扶我过去——” 但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突然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阿萤下意识想要掰开他的手，掰不动，就去牙齿去咬，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不去医院。” 花洒还没有关，水声落到大理石地板上哗哗啦啦地作响。 阿萤脑子里那股刚刚才停歇下来的轰轰声已经又开始蠢蠢欲动。 在这些乱糟糟的声音下，裴肃的声音很轻却又那般清晰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别哭了，不去医院。” 伴随着他的声音的，是温柔地将阿萤放下的动作。 背后触碰到熟悉的浴缸弧度，阿萤忍不住怔了下，下意识抬头看向他，“裴哥——” 她还完全不知晓，此刻她长发已经遮挡不住耳侧的变化，亦不知，水雾热气之下，裴肃垂眸看过来时已经彻底沉下去的眸色。 她只听见，裴肃那声沉稳好似一如往常的“嗯”。 就如同每次有舞台时，她们表演完了回到后台，他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会习惯性地过去和他说一声“裴哥，表演完啦”，然后他就会微微点下头，回应一声“嗯”。 这声熟悉地“嗯”让阿萤蓦得散去了不少慌张，纵使脸上还有泪痕，但哭腔总算是止住了，声音也不再颤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裴哥，你可以出去等我吗？” 面前的人却没有立刻回应她。 阿萤心里咯噔了下，浴缸处的水流已经被人打开，很快就盈满了浴缸底部，将她一点点环绕起来，阿萤手撑在水中多了些许力量，鼓起勇气正要再重复一遍，忽然听见面前人开口道， “你知道你刚刚找错了浴缸的方向吗？” 阿萤身体陡然僵住，还想试图解释说是热气太大了她眼花了才没看清，却听见一声浅淡的叹息，像是无奈又像是其他说不清的情绪夹杂在其中，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出去？” 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好似很久之前，也有人这般对她说过。 阿萤一时忘记了如何反应，任由裴肃的指尖拂过她的眼角，“会疼吗？” 不疼，只是一片漆黑而已。 浴缸中的水越来越多，几乎将她整个身体都淹没在了水中，阿萤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睛，声音里带着忐忑，“裴哥，我，我是不是——” 她心底隐约有了猜测，她的身体变化可能已经被裴肃看见了。 当她感受到了耳朵后的酥麻时，或许那里已经生出了薄翼，只是慌张的情绪让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但是她没勇气问出口，连抬手摸一摸耳后的胆量都没有。 长老嘱咐过她的历练，人鱼一族，人类……混乱之中，阿萤还想到元宵节时T-Y还要参加湘市的节目，可现在自己不是人类的事情暴露在裴肃面前，她是不是也不能留在T-Y了？是不是大家的计划都要因为她的变故被打乱了？ 裴肃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 “很久之前，有位导演拍过一部关于美人鱼的纪录片，那时有人相信人鱼是存在的，但不相信的人还是占了绝大部分。” 他的声音像是在讲故事般，阿萤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却了其他，只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裴肃目光落在阿萤耳侧，那里，除了薄翼之外，还生出了能够反射出绚丽光泽的鳞片。 他努力克制住紧绷的声线，把谎言也说得如同真话一般，“而我，刚好是相信的。” 阿萤没在他的话中听出任何惊讶，所以，他早就知晓有人鱼的存在了？ 或者说，是有那么一部分人类是知道人鱼的存在的？ 这种观念让阿萤感到惊奇的同时也逐渐放下了不少心防，就如同自己一直最恐惧的那件的事情，其实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烟雾弹而已，落到了地上时并没发出让她惊恐的爆破。 阿萤抽了下鼻子，感觉之前的隔阂又消失了，眼前人的身份重新变成了她可以信赖的经纪人，她声音有些委屈，“那你以前怎么没说过？” “这个现在不重要。”裴肃摸了摸她的额头，“现在重要的是我怎么样才能帮到你。” 浴缸中的水已经满到开始溢出来，阿萤回过神来，就感觉到双腿的已经彻底变成了鱼尾，她下意识地像以往在海底那般轻轻摆了下尾巴。 水溢出来的声音盖住了裴肃陡然加重的呼吸声，以至于阿萤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完全一无所觉。 浴缸太小，鱼尾碰在边缘让阿萤瞬间懵了下，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尴尬，“那个，我——” 她话还未说完，就感到水中多了一样东西。 阿萤用手摸了摸，应该是裴肃刚刚用衣架上拿了一件浴巾过来。 浴巾其实根本不够覆盖住整个鱼尾，但稍微有了点遮挡，让阿萤刚刚那种怪异的感觉退散了不少。 她轻咳了一声，尽力表现得自在点，“我现在在水里已经不难受了。”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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