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王败寇,古往今来多少人成为权利更迭的牺牲品,废太子得此旨诏,保全母子性命,已是万分幸运。 至于梅妃娘娘和忠勤侯府的人,却没有这般幸运,他们迫害屹王,百般折辱,曾一心置他于死地,焉知在屹王心里,也是时时刻刻恨不能将仇人除之而后快,隐忍至今,他再无需顾忌,于是新帝登位后的第一把火,便烧到了秀樟宫,裴氏一族一损俱损,罪名连坐,一个也不会被放过。 周妩想,侯爷已死,怕是不多时,赐给梅妃娘娘的二尺白绫也会送往秀樟宫。 在宫内熬了整夜,周敬身子疲累有些熬不住,周妩连忙不再详问,又吩咐管家方伯送父亲回北院歇息,她临时想到什么,临时补了一言,说起素素避难在府,却同时刻意隐瞒了昨夜姜亮围堵府门之事,就怕父亲再度劳心。 周敬未追问,只道她护友做法正确,关询完梁老夫人的身体,这才放心离开。 主厅内,周崇礼还在,他从进门后便一直面色平平,半响不出一言。 周妩大概知晓他因何郁郁,在旁犹豫劝说道:“兄长,我们为臣子,那便做好为臣的本分,先帝亲诏,那人得位明正言顺……事已至此,很多事,不该我们深想,否则以后定将招惹祸事。” 周崇礼冷意一笑,“我只叹慨人心叵测。阿妩你可知道,昨夜姜国舅带着巡安营与东宫兵将拼力在城墙抗击北征军之时,是何人临时背叛,为屹王大开城门,害得局势急转陡变?” 周妩自不知晓还有这样的插曲。 她摇摇头。 周崇礼鄙夷哼声,“沈牧!就是昔日亲近跟行太子身边的那位沈大人,殿下对他不薄,更存知遇之恩,他却以怨报德,转头便向屹王投诚……殿下怎知,他竟是养了这样的毒蛇在身边。” 熟悉的名字忽的被提及,周妩有瞬间的怔愣,她默了默,并未立刻回话。 周崇礼一时情绪激涌,并未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冒然提及到了不该提的人,倒是秦云敷率先反应过来,她脸色一变,当即走上前去拉住周崇礼,随后以困倦歇息为由带人离开主厅。 离开前,秦云敷回头示意给周妩一个歉意的眼神,周妩会意地摇摇头,摆手示意嫂嫂先照顾哥哥,她这边无碍。 人都散了,主厅内只剩下周妩和容与两人,他们目光交汇一处,静了静,周妩主动出声。 “兄长方才提及的那人,你还记得吗,就是先前太子身边……” 容与打断她,“不用你帮我回忆。”语气算不得好。 这就是还记得的意思。沈牧这个名字,太久未被思忆起,周妩对他都记忆淡淡,便下意识以为容与哥哥也早将不重要的人在心忘却。 周妩敛神,顾着和他讲正事,口吻满满认真,“兄长刚刚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你是怎么想的?我是觉得沈牧并非临时背主,他这样小心翼翼顾得周全的人,只怕早就为自己谋定好了出路,至于与屹王的私联,只怕更早……” 她猜测还没说完。 容与眉眼显现不耐,抬臂伸手,拇指精准地摁住了她的唇峰,他用了实切的力道,薄茧磋磨着娇嫩处,随即目睹着她脸颊两侧迅速涨红起来。 他始终一语不发,而周妩则是艰难无法发出一言。 她挪身想躲,却挣逃不开,最后只好瞪视着他,嗔嗔表达不满。 她还不满? 容与眯起了眸,力道不收,“这么了解他?还想说多久,三言两语都说不完?” 周妩眨眨眼,茫然了。 她难道不是在就事论事,积极分析? 上下唇都被桎梏住,周妩嘴巴嗡动哼了哼,可连半个字都吐不清楚,她没办法,只好求饶地伸手拍拍对方腕口,却没被理睬,周妩一气,不作犹豫,直接张嘴咬到他指头。 容与吃痛嘶了声,这才松开了手。 周妩眼疾手快,立刻寻机攥住他手腕,生怕他再像方才那样粗鲁对待自己。 “容与哥哥,你都弄疼我了。”她软下声抱怨。 容与板着脸,回了她,“我没用力。” 周妩指了指自己的伤处,“但又痒又难受,刚刚还不小心咬到了,一定出了口子。”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原来是自己咬到自己,容与叹气,原本不愿理会,可见她眸光盈盈一副可怜模样,终是没能狠下心来。 他弯腰,仔细帮她查看伤势,而后得出结论,“没事,没血迹。” 周妩不喜欢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即便他醋意明显,她心里实际小小的受用,但还是舍不得和他冷战的,于是在他即离的瞬间,她尝试踮脚和他凑离很近,咫尺之间,她吐息幽幽,呼吸全部缠在他脖颈上。 “好啦,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不再提他了。” 他顺势掐住她的腰,精准反问一句,“那你喜欢?” “我……”周妩暗叹,他是懂气自己的同时,连带也气死别人的。 她眼睛转了转,回抱住他,随即机灵道,“我心眼小,喜欢你的话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你要不要摸摸看,有多小?” 说着,还真作势拉着他的手腕直往上抚,容与被迫着,呼吸瞬间不畅。 周妩喘息,眼眸同时氤氲起雾色,她小声着颤问:“小……小吗?” “大……大庭广众,别闹!” 他说着立刻把手抽了出来,呼吸灼烫,掌心收缩握拳,差一点,他的回话便顺着她的勾引,落入不可明说的陷阱中。 周妩拢合衣衫,嘟嘴委屈。 容与叹气,妥协弯身过去,哄声说了好话,“晚些时候,随你如何闹。” “都睡下了,又没人。” 说着,真有人不配合地闯进院来,是外院下人过来传话,“小姐,梁将军到府了。” 定是来接素素的。 周妩立刻正色,迅速整了整衣襟,目光略过容与,看他像是得意模样,于是气得当即瞪视过去。 再回过身时,周妩面色恢复如常,她静声吩咐侍婢道:“你过去偏院轻唤一声,就说梁将军无恙到了。” 侍婢应声:“是。” 昨夜念及素素身子有孕,在后半夜时,她便强制素素去歇息,这也没过去多久,偏院一个时辰前也才彻底静下,如此想来,素素与梁老夫人应都是刚睡沉不久。 两人前夜皆忐忑不安了整晚,眼下盼来梁岩,终是能安心下来。 出院门,冯素素与梁老夫人赶在最前,周妩容与紧随在后,府门外敞,正对环围着几层着甲兵士。 周妩意外,正想感慨梁岩摆得排场不小,抬眼就见梁岩正拘谨下马。 拘谨?他是有何顾忌吗…… 正思寻着,周妩目光外扫,紧接凛身一定。 谁能想到,新帝登位,宫里宫外一大堆烂摊子亟待处理,这种时刻,日理万机的新君陛下竟是对一臣将家事如此上心,甚至亲自助力搜寻,接迎到门口? 梁岩,好大的面子。 周妩心想。 因萧钦露面,众人还没习惯如何朝君见礼,倒是梁岩动作熟稔,带着冯素素先行一步跪地伏身,周妩没动,目光怔怔看着,容与也没任何反应。 萧钦不介意,拂手免了礼。 他高坐马上,目光睥睨,梁岩迟一步起身,此刻还在衷心感谢陛下亲自帮扶寻妻,他愧承莫大殊荣,然而萧钦此刻,却是半个字都没听下去。 越过黑甲兵士,他远远凝望着那张几次入梦的美丽面庞,眉眼亲昵又熟悉。 只是,她自然与旁人密牵在一起的手,叫他觉得分外刺眼。 目光偏移,他开始盯住容与。 四目遥遥相对,有些话不必明语,属于男人的直觉,自能精准感知。 容与确认,对方眼中的冰刺,嫉妒疯执,两两参半。
第60章 萧钦翻身下马, 仰首矜贵,气宇轩挺。 他一身玄黑龙纹长袍着身,玉冠高束, 不厉显威,阔步穿过众甲士时,步履携风, 眸光坚定,行止间处处露显帝王威仪。 周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隐隐的戒备, 因他目标像是明确, 正迈步朝她走来。 在即将迈步上阶前,萧钦脚步顿住,与此同时,容与向前一步,将对方打量的视线全部以身阻隔。 萧钦笑了,笑意却是冷的,他眉梢扬起, 凝看着容与,语气温青,“你敢挡我的路?” 言毕, 身后甲士执刃赫赫, 立枪阵响, 扬着威势。 这声势好像是要提醒容与认清,身居是天子脚下, 谁才是主。 冯素素见势不妙, 纵是反应迟钝也察觉到什么,她忍着心头疑虑, 下意识想上前缓和,然而梁岩眼疾手快将她拦下,又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萧钦不管身后如何,此刻姿态可谓挑衅。 容与巍然站于阶上,目光俯视,半分不见恭敬,勾笑反问:“你的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容公子游厉在野,身居江湖,脾性恣肆些也是情有可原,但若面君无礼,不尊不敬,那便是另外的说法,现在,寡人命你让开,你让与不让?” 气氛僵凝,剑拔弩张。 周妩还在状况外,她无法理解,屹王艰难登位,眼下正是平乱安民的关键时刻,怎么会有闲暇专程上门来为难他们这些与政权更迭毫无影响的小人物,甚至还明显对容与哥哥话锋语利,气势汹汹的含着针对之意。 若她曾经在屹王困弱时期,也如梅妃娘娘或者忠勤侯府的人一样,恃强凌弱,欺辱逞威,那如今得报复也是情理之中,可她自认从始至终都没对屹王行过任何恶事,甚至还能说,她曾于他有过薄恩,如此,他的咄咄为难实没道理。 新官上任往往都要烧上三把火,或许新君登位也是同样的流程?周妩默默猜想着,只当这回周家赶得不巧,竟成了新帝在京点火示威的引子。 既是想通,周妩心头的凝重稍散,她主动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当下站在两个同样身姿高大的男人面前,压迫感几乎无处不在。 她背对容与,面朝萧钦,但明显离容与更近,是全然信任的姿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周妩没犹豫,屈膝行了礼,而后朝萧钦开口,“陛下安好,我想许是误会了,周家一直尽人臣之礼,敬君重君,绝不会枉顾尊卑。” 萧钦没想到她会突然站到眼前来,半步之距,他晃了下神,眸底都随之转变柔和。 他开始反省,自己刚刚的语气是否出口太冷硬,会不会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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