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盘桓山在这个时令的日落,应在酉时才是。” “你是说......时间被篡改了?”杜雪衣心头一惊。 其时二人已走到了大本营,贺喜和周恒都在,众人见二人携手而归,纷纷涌上前来嘘寒问暖。 ——“夫人!” ——“玉山姐!” ——“大将军!”周恒这把好嗓子向来都能把人凭空吓一跳,他来时正好与李征鸿错过了,见得二人立即就想着赶紧来报个到,谁知李征鸿对此却充耳不闻。 他闭着双目,眉头紧锁,口中不知低声在念着些什么,仿佛与这个世界脱离了。 “嘘——”杜雪衣匆忙上前将周恒和贺喜拉了开来,并示意众人噤声,“让大将军好好想想。” 杜雪衣挑了个离李征鸿较远又能照看到的地方坐下,与众人攀谈起来。军中之人个个性格豪爽,与杜雪衣甚是投缘,不一会功夫,她就已完全融入其中,与其无话不谈了。 她才知道,如今死门里的守阵队伍,有三分之一为雁翎军,其余皆为龙虎军中的人,她也才知道,就在刚才,自己前脚刚踏出惊门,叛军后脚刚从死门离开。 “准确来说,是大将军在发现不对之后,当即下令将叛军队伍还留在死门处的‘尾巴’截断,然后把他们围起来全灭了。”一个健谈的将领说得眉飞色舞,兴奋异常。但实际上他左眼却缠着刚刚绑上的纱布,鲜血还不时地从纱布之下渗出——这是在刚刚那场大战中被刺的。 放眼望去,在坐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但基本都已处理完毕,由此可见军中效率之高。而且从众人的神情中,杜雪衣也完全看不出有沮丧、失望、痛苦等负面情绪,反之,几乎所有人眼中都藏着光亮,好像在大家看来,这场战役无疑会是一场胜仗。 就在此时,站在不远处迷雾中的李征鸿陡然睁眼,拍手高喊道:“是张闻京!” 众人:“???” “贺喜!快!”适才他如堕无人之境,睁眼时自然也记不起原先所处的位置,被夜盲症困扰的他在原地寻了一圈,才看到慌忙跑到自己身边的贺喜。 “快,你传话给晏平......” *** 片刻之后,死门中众人隔着重重迷雾,听得到远方传来几声磅礴的军角声。不同于八门中用来计时的军角,此声更嘹亮,更肃穆,乃是号令全军的总军之角。 呜——呜——呜—— 总军角刚息,从第一门开门始,八门中的军角便依次响起,直到最后一门——休门的军角响毕,继而八角齐鸣。 一时之间,整个盘桓山地界都回荡着军角之声,仿佛整个宇宙都跟着在震颤。 “这什么意思?”杜雪衣侧头问李征鸿。 “校对时间。” 李征鸿的话刚落,死门中的军角便响了起来,只十分短促的一声。 “这一声,意思是此时真正的时间是酉时二刻过了一半。果然,老师真的来了。”李征鸿沉吟道,“他不知用了何等方法,让八门中的一个军角每次都晚上半刻。九曲天河阵以时间为基准,所以时间一变,阵中八门的位置就不再固定,随着大阵缓缓流动,叛军也跟着转到下面的门里去。” 李征鸿似是在与杜雪衣解释,又像是在自顾自地推理:“我们是酉时察觉的....那他如今应该在......对!就在贺来贺别所在的......” 说到此处,李征鸿的脸色俶尔一变,话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哪不对?”杜雪衣忙问道。 “嘘——”李征鸿竖起左手食指,同时又用右手指了指耳朵,意思是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大将军......”李征鸿终于听清楚了,是贺来的声音,用的正是贺家的密语传音。 ——“我只是代为传话......是张闻京张大人,他知道你已猜到了大概,也知晓你原本想要引叛军到死门中决一死战。” ——“但这太冒险了。他让我们用唢呐声迷惑杜门里的军角手,每次晚上一些,总共将时间延缓了两刻。所以酉时一到,整个大阵转换完毕,所有的门都往前走了两个,死门成了开门,杜门也成了死门。而此处,也将成为真正的决战地点。” ——“他现在同你说,就是想让你做好接下来的部署。他还说,他......”贺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部署?亏他带了这么多年军队,这种荒唐事都做得出来!”李征鸿忍不住骂出声来。 *** 九曲天河阵的杜门位于古京城的东南隅,亦为山地,是从盘桓山脉带出来的一条支脉,古山月观便坐落在此处,这也是之前众人一直找不到山月观的原因。 此山之中,遍地都是参天大树,置身于这密林里,白日里不见天光,黑夜中难觅星斗,确实有成为凶门的潜质。 酉时四刻,其时天已全黑,如同深渊一样密林中,缓缓生起迷雾来。 “晦气,怎么又是雾!莫非我们又倒回去了?”路充之的副将两只手臂都挂了彩,但还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殷勤地护在路充之左右。 “绝不可能。”路充之笃定道。 “您还说想要集中力量先破了死门呢,结果呢,现在绕到哪了?”宋蒙在路充之身后幽幽道,眼中带着一丝不屑。 他未如昨日一样穿着铠甲混在军中,而是换了一身单薄的黑色武袍。不只是他,今日所有独角犀的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色武袍,与其身旁全副武装的大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可是花了近一年的时间,集结了各处精英来研究这九曲天河阵的阵法图,怎么可能会出错?此处定然还是死门!”路充之昂着头据理力争道,“只不过我们此次的敌人可是雁翎军,还有你说的那两个邪门的小娃子,他们的厉害昨日咱们不都瞧见了?仅凭不到五万人马就差点唬住了我们,所以啊,我猜他们可能是猜到了我的布置,于是就在死门里多布置了几批人罢了。遇到厉害的对手,真是有趣!有趣!” 宋蒙对此报以一声冷笑。 “弟兄们!”行进中的路充之听到这笑声后,突然勒马,大声朝身后的大军喊道,“你们听到刚才对方的军角声开始混乱了吗?他们怕是在求救了!胜利就在眼前,大家快跟我一起,破了这九曲天河阵!冲!” “路将军,您可要悠着点啊。”宋蒙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宋先生,要悠着点的人是您吧。”副将立即反驳。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路充之,见他没有阻止,遂大胆地继续道:“刚才碰上昨日那群玄衫的人,你们倒是逃得挺快啊。弃了近一半的人,就为了掩护你们这另一半的人离开,这么个折损法,不会我们还没杀到京城,你们独角犀就没人了吧?” 宋蒙也不恼,只是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越往密林深处走,众人就觉得头顶的浓雾越发浓了,即使军士们纷纷燃起火了火把,依旧难以看清前路。 就在叛军们心中隐隐发虚之时,天上忽然飘下许多“雪”来。 “难道他们连雪都能造出来?”副将疑惑道,抬手抓住了一片“雪”,定睛一看,着实吓得不轻不轻。 他慌忙将手中之物扔掉,失声道:“纸钱!” 伴随漫天飞舞的纸钱而来的,还有漫山遍野凄厉的哭声。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只觉得声音既像是从树上飘来的,又好像是自地里传出来的,诡异气氛登时达到了极致。 砰—— 一朵璀璨的烟火自宋蒙的手中冲上天际,它将浓雾撕开了一道口子,冲散了适才充斥满林间的阴森之气。眼尖的人,借这一瞬而过的光芒,还能隐约瞧见周围的巨树之上,埋伏着的无数条人影。 就在此刻,只听得独角犀的队伍中一声唢呐响,乐声简单粗暴地穿透密林,直冲霄汉,惊得山中鸟兽纷纷到处乱窜。 昨日就被贺来贺别的唢呐声搅得有些心慌的叛军全然没有料到,自己军中竟然也有人也会吹这玩意儿,又是一阵骚乱。待到他们反映过来,才发现独角犀的人已全部消失,只能依稀瞧见树上的残影,和头顶上越发激烈的厮杀之声。 “众将士莫慌,那是他们的战场,咱们的对手,就在这地上,就在我们四周!”路充之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果如他所料,远处战鼓声起,继而呐喊声、马蹄声冲破迷雾,从四面八方而来。 *** 且说江湖人的战场,迷雾之中,独角犀众人虽看不清四周,但有赵家的唢呐引领,就如同一年前赵家唢呐军团围攻杜雪衣和李征鸿时的场景一样,其威力也不可小觑。 何况如今不仅有赵家人,独家犀四家都在其中,他们形成一个更加紧密联系,可攻可守的巨大“阵法”,以至于贺来贺别的人就算在暗处偷袭亦难有收获。 更令人气恼的是,众人好不容易将那个吹唢呐的杀死,就立即会有一个长得与其一模一样的人接上,与京郊竹院里杜雪衣他们遇上的一模一样。 当然这时众人也知晓原因了。赵老板曾对杜雪衣和李征鸿提过,他们赵家乃是独角犀中的第三等人,生来就被宋家控制着。而赵家唢呐军团的引领者,正是他们宋家祖上挑选的两对赵家双胞胎反复结合诞生的后代,历经了无数代后,唢呐军团的引领者们,就全都顶着同一张脸。 贺别的脾气向来就暴躁,加之这么久了毫无收获,敌方越来越勇,这边却一次又一次失手。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怒气一上来,全然将事先杜雪衣和贺来的叮嘱抛之脑后。只见他直接抄起了别在腰间的唢呐吹奏起来,试图以乐声掩盖乐声,以内力与对方的内力硬拼。 迷雾另一头的贺来一听,心中暗道糟糕,想上前阻止却为时已晚。 迷雾中,只听得叮当两声脆响,贺别顷刻间已被两条铁链罩住,幸好他反映迅速连忙翻了个跟斗,这才不至于被铁链绞住双腿。 贺来听杜雪衣提起过锁链阵,自是知道此阵难以从中破解,正想上前偷袭那两个执链少年,却不料还未到贺别身旁,便已被另外两条铁链困在其中。 今日,独角犀众人俱着一样的服饰,四大家族的人皆难以分辨。这四个少年身后都背着一个大匣子,原本也不难发现,但这迷雾却反过来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于是他们四人完美地隐在人群中,蓄势而发。 贺别的唢呐一响,他的方位登时暴露无遗。 *** 另一边,路充之带领之下的叛军已冲溃适才围住自己,“四面楚歌”的大嘉朝军队,其时他正与张闻京隔着大军对望。 如此说好像不大准确,应该是几万叛军将张闻京,外加其身旁的几十人团团围住,而杜门之中余下来的几千人也全都死的死,散的散。 “张兄,多年不见,您怎么变得如此狼狈了?”路充之悠然纵马上前,调侃道,“当年您可是高高在上、我等望尘莫及的将军啊,怎么如今就才带这点兵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2 首页 上一页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