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陛下可比你那只会挥枪打仗的爹聪明多了。”何夫人将窗户微微关小了一点,“有勇有谋的将士在战场上往往是中心地位,陛下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的。 她知道的。 从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知道。 所以她才会这么努力地替他掌政,替他守好一切。 为他,也为自己。 但最重要的。 是为大绪黎民。 而不负众望的,在天彻底黑下去的时候,京都收到了自战以来的第一条捷报—— 陛下带领大绪将士,连破翼国三座城池。 沈祁语拿着信的手都在抖。 像是终于拿到了一张念想,又像是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 但说到底,其实是对萧玦决堤般的思念。 孕妇情绪就是很不稳定的。 沈祁语边哭边想。 桌上的宣纸被晕开了一点墨痕,三两下之间便将原本的字迹晕得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一点,又一点。 伴着闷哼声。 血色渗透绑带,萧玦咬着呀,因为忍着疼,面色在烛光下显得扭曲。 他看上去黑了点,整个人也更加壮实了一些。身上的疤痕多了几道,在劲瘦的肌肉上看着格外明显。 是上战场时受的伤。 “陛下,忍着点。”沈天昱皱着眉,“等会会有点疼。” 萧玦嘴唇泛白,强忍着道:“拉。” 他腰上被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因为伤在需要活动的地方,包扎需要系的格外紧一点。所以一旦用力就会很疼。 他伸手将桌上的信挪到一旁。 那是沈祁语写给他的回信,不是很长,但仅是那字迹,都会让他止不住地眼眶泛酸。 他和她的祁语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 战争残酷,破坏了太多家庭。 每日从绍岗处往外看,入眼之处除了尸体几乎什么也看不着。此次二打一着实费力,十万将士不得不精分,留着一些抵挡雨果与大绪的豁口。 援兵还需些日子才可以到,绝不可给雨国可乘之机。 好在往大翼这边的线还算胜利,前方无忧,只盼不要出什么岔子。 京都大概已经很冷了吧。 祁语大概又在抱怨了,她本就早上难得起来,如今一入了冬,大抵是不愿意从床上起来的。 肯定又想踹他了。 算着时日,快要过年了。 祁语的生辰也要到了。 依照大绪习俗,年是如何都要过的。 以前他和沈祁语的年,过得总是仓促又敷衍。那时他觉得自己心无所依,和谁过年都是走过场,便觉得还不如不过,一个人闷在那养心殿里,不去看外人的热闹,自己便也觉得不孤独了。 那个时候不懂事,将祁语一个人丢在后宫里。 而如今,他真的好想好想和祁语一起过年啊。 吃顿红白相间的年夜饭,听雪落的声音,看烟火的绚烂。 他本来也是可以牵着她去看带着幸福之味的万家灯火。 他每一次都在即将触碰到幸福的时候被一脚狠狠踹进漆黑的深渊里。 皇位本来是可以不用夺的,如果娘亲没有死在那场她自己蓄意放的火灾里。这场战本来也是不用打的,如果不是曾恒和敌国通信..... 唯译寄过来的信,一张纸叠着一张纸,很详细地说了祁语如何整顿朝堂,以及曾恒下场。 其实也没那么气。 这不是自己妻子给自己出气了么。 只是,他朝着最上面的字看过去。 “娘娘很辛苦。” 他的祁语。 辛苦了。 只是前路依旧坎坷,他身后还有他要守护的她和万家灯火。 若是帝王临阵脱逃,大绪士兵作何感想,大绪子民如何安心。 他注定是要带领大绪士兵打赢这场战争的。 身上的伤还在微微渗着血,即使上了麻药疼痛依旧清晰可感。 他将沈祁语写的信轻轻捏在手上。 他很想她。
第86章 临近冬月的时候, 京都落了第一场雪。 那雪落得沸沸扬扬,仅仅一个晚上,便压弯了养心殿门口的细枝。打开门看过去, 除了雪白, 肉眼很难再见其他的颜色。 太冷了。 沈祁语穿得极厚,这会把自己包得有点像个球。 她肚子如今已经隆起来了,但外面那么多层衣服包裹下倒也看不出什么。素净的小脸被纯白的裘狐托着,与这雪景融合得很是和谐。 大绪冬日上朝按照现代的说法,其实有员工福利一说。 因为实在太过严寒,原本的每日一朝如今改成了每三日一次。朝堂正常运转之下琐事其实已经不多, 如今举国上下皆以战争为主,其他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沈祁语偶尔还是得和一些小狐狸斗斗心机, 装模作样地附和。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 纵使是帝王也会有无奈之处,朝臣和帝王互相制约,并不只是开玩笑的说法。 不过好在还有端木渊,她轻松很多。 国家有战事也不能停止过年的习俗, 只是今年的年注定要比以往的年过得要难过一些。 观星台上的风要格外大一点。 沈祁语带着帽子, 看向远处时没忍住眯了眯眼睛。 街道上张灯结彩, 看着喜庆得紧。现在正是午膳之时, 百姓家中冒出股股炊烟, 是满满的人间味道。 沈祁语将手捂在肚子上,表情很是平静。 “下去吧祁语。”何夫人挡到她前面,“孕妇受不得凉, 你身子骨本就差, 看一会便好了。” 沈祁语怔了怔,笑着点点头。 她这段日子情绪很稳定, 除了偶尔晚上的失眠,日子过得并不算太煎熬。 只是她今天忽然想上这观星台看看。 印象中的萧玦总是淡薄,万家灯火绚烂之时,他即使一个人待在养心殿里也不会主动去后宫中寻热闹。有时候心血来潮,便会来这观星台,看他所守护的万家灯火。 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明明风那么大,他却看得那么认真。明明是个观星台,他却拿来往下看。 也不知道这年年都可以看到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所以她也想看看他所看的东西。 如今一眼望过去,当真是好看得紧。 她大概也会年年都上来看看,怀着三人一起来看的愿望。 “明日娘陪祁语去趟广灵寺吧,我想给萧玦和腹中胎儿求个平安福。”沈祁语坐上马车,说话又轻又缓。 何夫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其实这段时间大家都可以看得出来,沈祁语变了很多。 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真的像一个大家想象中的皇后。 往日活泼好动的性子像是被她藏起来了,即使偶尔笑一笑,那唇角弯起的弧度也从未真的抵达过心底。 因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于是她便很配合地笑了。 她肩上压着千斤责任,她腹中怀有心爱之人的孩子。 所以她小心,她谨慎。 她把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 从前唯译同她打趣的时候她还会跟着闹两句,自从入了寒,那便更是连开口都不愿意了,只会淡淡给唯译一个眼神,然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在做的事情里。 她确实是精神稳定。 但她一点也不快乐。 广灵寺的和尚迎接她的方式比迎接神仙还要隆重走心,一套流程下来,沈祁语几乎什么都没做,就绕着大堂走了几圈,跪着磕了几个头便算结束了。 那和尚说心诚则灵,和善的样子看着不像是说谎。 沈祁语便信了。 她心之诚,山川日月皆可见。 系满红色绸带的许愿树仍旧安安静静伫立在那里,看着与一年前的样子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之前在这里遇到的奇怪和尚如今她是如何都等不到了。 所以她现在有点怀疑,缘分二字的含金量,在这个时代是否真如前人所说那么奇妙。 亦或者说,她来到这个时代是否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娘娘可有什么想写然后系在这树上的?”雨杏手上拿着全新的红色丝带,笑得很柔和,“听说这树灵得很呢,百姓们有什么愿望都往上面写。” 本就粗壮的树枝因为系满了丝带,肉眼看上去便像是又大了一圈。人站在这树下,从远方看过去,便显得格外渺小。 这么大一棵树,也不知道顶端的丝带是怎么系上去的。 沈祁语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 沈祁语已经写过愿望了,如今看来,好像也实现了。 她所有的愿望,都藏在了她手中紧握的平安福里。 “你写吧。”她回头看向雨杏和往日已经不太一样的脸,“写一个你向往的目标,待来日功成名就之时再回来看看,想必肯定很有感触。” 雨杏一愣。 这若是以前,她肯定要惶恐地跪下来了。 但如今不一样,她知道皇后娘娘在很认真地祝福她。 因为她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 以往和这宫里的人说话总是卑躬屈膝,深怕犯了什么错而吃苦受罪,再狠一点,丢掉小命都可以。但如今,她的背挺得很直,开始变得自信了。 朝廷内部被整顿,户部里缺了人,是娘娘让她顶上去的。 那是对她能力上的认可。 丝带被系上了一个不容易掉落的结,雨杏缩回踮起的脚,眼眶止不住地泛红,“是娘娘成就了今日的雨杏,伯乐之恩,雨杏没齿难忘。” 沈祁语笑她一声,“无妨,日后你便在户部帮本宫盯着,谁耍小动作你可千万要告诉我。” 那可是掌管财政的地方。 自然是要盯牢一些。 却也把雨杏逗笑了。 她吸吸鼻子,道:“娘娘好久未同雨杏这么轻松地说过话了呢。” 沈祁语拍了拍她的肩。 她心里其实憋着秘密。 这种系红绸的事情,之前的沈祁语已经做过了,她若是再做一次,也不知道还灵不灵。于是她把所有的愿望寄托在平安福里,给自己留个念想。 世道应该是公平的,之前的沈祁语愿望实现了,那她的愿望也应该被实现才是。 她真心祈祷。 她祈祷战乱可以快点过去,祈祷家国安宁,海晏河清。 祈祷萧玦可以平安归来。 祈祷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平安降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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