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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白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有很大的野心，那就必须要入场为官。你知道……想要做官，你身上有很多毛病都要改。” 宁子祁忙说道：“请二娘赐教。” “收起你的愤怒和喜悦，戴上面具，从今夜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任何人看穿你的情绪。哪怕有朝一日，有人绑架了你的妻儿，甚至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都不能露出丝毫的情绪。”颜白淡淡说道：“能做到吗？” 宁子祁愣了一下，细细的品味着这句话之中蕴含的淡淡血腥味。 他没有顷刻答应，而是在思索，一直走到了家门口，他才对颜白说：“二娘，我一定努力做到。” 颜白在推开门之前停下了脚步，她伸手理了理宁子祁身上的衣襟，轻声说道：“阿祈，你选择了一条路，就要放弃其他的选择。走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宁子祁看着颜白，他此时终于开始学着收敛自己的情绪。 他淡淡的说：“世间之事，皆有取舍，我不会后悔的，二娘。” 听到他的话，颜白拍了拍他的头，嘴角露出了一点微弱的笑意。 接下来几日，宁子祁都早出晚归，颜白忙着绣纺里的活计，也没空去管他。 至此，长柳城里多了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孩。他总是在四处闲逛，用一种好奇而平和的态度向走街串巷的贩子们问许多问题。 他回来得越来越晚，也越来越沉默，总是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柳常在码头找了一份搬运的工作，从这里搬到了隔壁的老房子。 颜白发了第一个月的工钱，二两银子加上七七八八的各种抽成，颜白一共拿到了三两出头的工钱。 晚上她回家早了一些，叫上了柳家父女和宁子祁，去了长柳城的酒楼。 柳家父女从没出入过这样的场合，神色之间极为拘谨，但酒楼里的菜色却让他们食指大动。宁子祁从小就仪态极好，这段时日养回来一些肉，便显出他清秀的五官来。 他沉默的吃饭，却不如柳家父女看起来那般开怀。 吃过饭，颜白去结了账，这一顿饭花了将近一两银子。 柳常震惊不已，执意要把钱给颜白，被颜白拒绝了。 “不该吃这么贵的啊！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柳常懊恼的咕哝着，又有些担忧的对颜白说：“不是插手您家的事，只是阿祈年纪还小，日后还要讨媳妇儿，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可不能这么花。” “不妨事，只是今日带两个孩子过来开开眼界。”颜白牵着宁子祁的手走在前面，淡淡的说道：“孩子要富养，不是指物质上的富足，而是要给他们精神上的富足。这样，孩子们长大以后，才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迷了眼。” 她说完，摸了摸柳小絮的头发。 柳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 回到家，颜白关上门。柳常搬去了隔壁，两家还是紧挨着，空出来的房子自然是宁子祁一个人住着。 宁子祁站在颜白身后，对她说道：“二娘，上次您问我的问题，我想了，有了答案，却又没想明白。” 颜白出门前热了一壶茶，此时尚还温热。天气似乎开始有些冷了，她心中正盘算着要做几件冬衣。 “坐。”颜白给宁子祁也倒了一杯茶：“说说这些时候你都看到什么了？” “依照大旭律法，官府本该救济灾民。眼下，城外饿殍千里，人易子而食。可我走街串巷一月有余，只见到城中富商官兵吃喝玩乐，并没有什么救治之举。”宁子祁下意识的想要握紧拳头，但他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继续说道：“我看了很久，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不过我想明白一件事，如果我想改变现状，那我必须入朝为官，而且要做最大的官。旭朝最大的官就是首辅，二娘，我要做首辅。” 颜白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宁子祁仿佛得到了鼓励，声音也大了一些：“若是我做了首辅，会向陛下禀明，组建起一批清廉的官，从帝都出发，每年按时督查地方官府，是否有贪墨之举。” 颜白微笑了起来，以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思维，也只能想出这样稚嫩的办法，不过这就够了。 她要的就是宁子祁思考，并未真的奢求宁子祁能够提出什么真的解决方案。 “你真的在思考，这已经让我很高兴。但你可知，旭国在创立之初，便有巡抚一职？”颜白耐心的问道：“巡抚一职，便是你说的那样。但，你看到了长柳城还是这样。” 宁子祁愣了一下。 颜白继续说道：“阿祈，多想，多看。你看得还不够多，想得还不够远。” “孩儿明白，孩儿懂得还太少了。”宁子祁正色点了点头，面色有几分凝重。 “这并不全然是你愚笨，很多东西，并不是你在街头就能学到的。”颜白喝了一口温茶，又继续说道：“今夜你不找我，我也有事要与你相商。” 在相处之中，颜白并不会把宁子祁当成孩子， “二娘请说。”宁子祁忙说道。 颜白将剩下的二两银子放在宁子祁面前，说道：“这是你二娘一月的工钱，莫约只有三两出头，长柳城中中等的酒楼，一顿便要一两银子。而青柏书院，我已经去问过了，一月束脩要十两银子。”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宁子祁。
第10章 反派驸马不懂爱10 “十两？可以前我们在宁家村，一月才一两……”宁子祁愣了一下，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当然懂一月十两是什么天文数字。 颜白没接过他的话。 宁子祁沉吟了一会儿，正色说道：“这段时日我上街去问过，城中还有其他家书院，也有一些官家的书院，一月只要二两银子……我每日上学回来，也可以去卖一些东西补贴家用……” 颜白没有点头，而是说道：“钱的事情，二娘想过了，我们之后可以开个裁缝铺子，卖一些东西。我要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 “是何事？”宁子祁忙问道。 “你可知‘士农工商’四个字？”颜白反问道。 宁子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旭朝以四籍划分，最高为士籍，农籍次之，工籍再次，商籍最贱。” “商籍之子不得考取功名，也不允许改籍。”颜白继续说道：“你父亲是士籍，你日后考取功名自然不需要担心。但若是我要做生意，却必须改成商籍。日后，如果你真的做了官，这将会是敌人攻击你的一把刀子。” 事实上，旭朝现阶段想改籍并不难，只要多花些银子即可。 颜白此时并不打算告诉宁子祁，她要宁子祁学会另一种思考。 取舍。 “不能去别的书院吗？非要去青柏书院吗？”宁子祁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做这种取舍。 “可以，但青柏书院更好，你在其中能学到的东西更多。”颜白细心解释道：“青柏书院出过许多大员，其中甚至不乏封疆大吏。你在里面能接触的人，和其他地方不可同日而语。” “钱很重要，人脉却更重要。”她淡淡的说。 “可是……”宁子祁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颜白喝了一口茶，问道。 “十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宁子祁略有担忧的看着颜白说道：“这对于二娘而言，绝不是一个小数字。二娘这样……会很累。”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小声。 颜白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这倒不用担心，你只需要考虑刚刚那个问题就好。” “二娘不必勉强自己……”宁子祁摇着头，说道：“与其担心日后的攻击，我更担心二娘的身体。” “不，你要担心这些来自日后的攻击。”颜白的脸色凝重起来。 她看着宁子祁，正色说道：“走一步，要看十步，看百步！阿祈，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上。朝堂之争绝不是儿戏，踏出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宁子祁看着颜白，仿佛再度嗅到了那种淡淡的血腥味。 颜白往后挨着椅子背后，对着宁子祁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再给你一个新的任务。想一想，为何自古以来，朝廷总是重农抑商。” “是，孩儿记下了。”宁子祁点了点头。 二人又是一番交谈，最终还是在颜白的劝说下，宁子祁决定前往青柏书院就读。 现如今已经将近十月份，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颜白原本计划要做一些冬衣来卖。 至于宁子祁，总不能每天都无所事事的游逛。 次日颜白正好休息一天，她带着宁子祁，还有独自一人在家的柳小絮去了一趟集市，买了些许上好的丝绸和针线。然后又买了些蔬菜，给柳小絮买了些零食，才慢悠悠的回了家。 颜白忙着做衣裳，午饭还是随便张罗的，吃过午饭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她心想家里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还要处理家务实在太浪费时间。 看来还是要趁早聘几个丫鬟来帮手，这事儿得早些提上议程了。 颜白的手快，再加上她在房间里关着门做衣裳也不用避讳什么，一天就做了两件衣裳出来。两件都是童装，一件大，一件小，做工异常精致，里面压着一层棉花，天气再冷一些也能穿。 然而颜白不够满意，在下工后熬了两个夜，在衣服上绣上了漂亮的花纹。 两件衣服做好之后，颜白叫来两个孩子，让两个孩子穿上。柳小絮眼巴巴的看，却不敢伸手去摸那么漂亮的衣裳。 宁子祁摸着衣服上细密栩栩如生的文竹图样，眼睛倒像是有些红了。 自从母亲过世，他再也没穿上过有人特意为他缝制的衣裳。 “去换上，快点。”颜白给自己倒了杯茶，催促道。 宁子祁听话的去换了，柳小絮却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衣裳，对着颜白摇了摇头。 兴许是因为饿太久了，柳小絮虽然有美人的底子，看起来却太过瘦弱了一些。 明明是九岁的孩子，看起来只有六七岁。 但养了一段时间，小孩子粉嫩的皮肤很快又白了回来，哪怕穿着发白的旧衣裳，看起来也粉雕玉琢。 “谢谢宁二娘……但是……爹爹说不能要您的东西。”天气有些冷了，柳小絮有些着凉，她吸了吸鼻子，认真说道。 颜白不用猜也知道是柳常教她的，只是微笑着说道：“宁二娘不让你白拿，你帮宁二娘做一件事，这衣服就算宁二娘给你的工钱，好不好？” “可是……”柳小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才九岁，最后还是被哄着去换上了新衣裳。 两个孩子在饥荒之前也没穿过那么好的衣裳，料子柔软得像是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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