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而这对于我而言,非常重要。” 世间多少惊艳卓绝的天才,也曾想过要改变世界,但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更多的人,被这样花团锦簇温情脉脉的假象所欺骗,最终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 曾经梦想屠龙的少年们,慢慢就变成了恶龙。 听到这句话,宁子祁愣了很久,他咀嚼着这句话的深意。 窗外的风更大了,他不由得缓缓打了个寒噤。 如果未曾见识到那样的残忍,他将来……也会变成他们之中的一员吗?宁子祁下意识的想要反对,但内心深处,他又万分清楚,母亲是对的。 这一个多月在青柏书院的所见所闻,已经让宁子祁明白了这一点。 有权势者面对的世界温情脉脉,所有人都温良恭俭让。 寂寂无名者所见的,完全又是另一种残忍景象,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想要进入那个世界,便要摔得头破血流。
第16章 反派驸马不懂爱16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寒风呼啸而过。 颜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手中的针线放了下来。 暖黄的烛光之下,光晕给颜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乍一眼望去,竟然也隐隐有几分慈母的模样。 “挨打一个多月,想过反击吗?”颜白继续问道。 “自然是想过,孩儿又不是没脾气的泥人。”提到这个话题,宁子祁下意识的又要握紧拳头。 但母亲的教诲还在他耳边萦绕,他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和不甘,面上一片平静。 “结果呢?”颜白给自己倒了杯茶,热气温暖了她冻得发红的手指。 宁子祁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摇了摇头,有些低沉的说道:“不太顺利。” 这还是宁子祁美化后的说法,他的反抗何止是不顺利。他的每一次反抗都会招来更深的毒打,身上的伤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 “你觉得,你失败的原因是什么?”颜白又问。 宁子祁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李子通的父亲,是长柳知府。” 李子通,便是带头欺压他的人。 这意味着宁子祁的反抗总是投鼠忌器,若是普通的霸凌,以宁子祁的手段很容易平息。但对方是无法无天的知府次子,而他,只是一个绣娘之子。 若是他惹狠了李子通,李子通的报复会为他们这个家招致灭顶之灾。而轻一些的反抗……只会招来李子通更肆无忌惮的毒打。 宁子祁如果和其他人一样顺从,或许能少挨许多毒打。 但宁子祁不愿意。 这种命运被掌握的感觉,令宁子祁倍感耻辱,而他的反抗处处掣肘。 “因为他有一个知府爹,所以你拿他没办法?”颜白沉沉的看着宁子祁,眼神明亮如刀。 “孩儿……”宁子祁张了张嘴。 颜白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椅子:“这一次的事情,你学会了哪些教训?说说。” “想要能够反抗,光会读书是不够的!”宁子祁说得很急,这也是他这个月来最深刻的记忆。 “你还需要强健的体魄,你的手要拿得起笔,也要拿得起刀。这样,别人才会畏惧你。”颜白不紧不慢的说。 每当颜白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时候,宁子祁总是下意识的绷直了身体,专注的聆听着颜白的教诲。 “母亲说得是,孩儿记下来。”宁子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为你请了一位武士,专门教你武功。”颜白闭上眼睛,怡然自得的摇着她的摇椅。 宁子祁愣了一下,一直到此时,他才想明白为什么颜白一定要租一个如此大的院落。 “娘……是早已经算好了吗?”宁子祁谨慎的问了一句。 “再教你一句,很多问题,不要当面问出来,太蠢了。”颜白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倒像是快睡着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是,我早有准备。阿祈,记住这一点,走一步,看十步,看百步。” 宁子祁绷直了身体:“是,孩儿明白了。” “接下来教你今夜的第二课。”颜白依旧用一种快要睡着了的口吻对宁子祁说话。 “请娘赐教。”宁子祁为颜白添了一杯新的热茶。 “李子通最大的凭仗,就是他做知府的爹。你投鼠忌器,因为打了小的,老的就要来了。”颜白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然后她话锋一转:“所以,只要让他的知府爹不再是知府,不就好了吗?” 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可官官相护,想将一位知府拉下马,谈何容易?”宁子祁在颜白身边越久,胆子也就越大。 他才十三岁,竟然就敢和颜白谈论如此大逆不道的内容。 “去年京城有种时兴的布料,叫花荣素,店里新上的衣裳便是用花荣素做的。”颜白提了个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孩儿知道,花荣素产量不多,价格高昂,在长柳城极为吃香。”宁子祁接过她的话茬:“娘上月就托人从京城进了一批料子回来。” “不,你不知道。”颜白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的对宁子祁说道:“从京城回来的人,还带回来一个小道消息。” “消息?”宁子祁认真回想了一下,愣是想不起来他究竟错过了什么消息。 “安南行省匪徒横行,陛下有意让澜王前来剿匪。”颜白依旧是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剿匪……”宁子祁在颜白的强迫下,将整个旭朝的地图和各级行省、府、县划分都倒背如流。 他猛然眼前一亮,说道:“不管澜王从何处出发,要在安南行省剿匪,最后都要在长柳城驻扎。” “并且,听闻澜王素有贤德之名,定然不会对李知府的贪墨坐视不管。”说到这个话题,宁子祁的眼神甚至明亮了起来。 颜白听着他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怡然自得的摇着椅子。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紧不慢的对宁子祁说道:“自古以来,想要以小博大,就要学会借力打力,驱狼吞虎。” “孩儿记下了。”宁子祁说道。 颜白没再说些什么,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洗漱了。 等她洗漱完毕,还能看见宁子祁在书房亮着烛火。颜白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宁子祁略显成熟的面颊被烛光晕出一层阴影。 他坐在烛光里,精致的侧脸隐隐有了几分运筹帷幄的味道。 颜白悄无声息地站在黑暗里,就那样静静的注视着他,即使离得很远,她也能毫不费劲的看清宁子祁在纸上书写的内容。一个如何扳倒知府的计划,在纸上颇具雏形。 能在十三岁就做出这样的计划,足以说明宁子祁的优秀。若是在寻常百姓人家,做这样的事情堪称大逆不道。 毕竟民不与官斗。 宁子祁被一种巨大的热情和热血所驱使着前进,他兴致高昂,大有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兴奋感。 这份计划穷尽了宁子祁现在的能力,虽然对于那些老辣的政客而言,他的计划破绽未免太多太多。颜白这种算无遗漏的非人存在,一眼就能猜到这份计划真的要施行,会为宁子祁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然而颜白未曾出声提醒,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孩子要多摔倒,然后才能学会在逆境中永不屈服。 能在逆境之中不断的站起来,是人类最大的美德。
第17章 反派驸马不懂爱17 在年关到来之前,长柳城官府终于一反常态的开始赈济灾民。 一时间,城中的粮食价格跌落不少。宁子祁有一夜晚饭时,还专门和颜白交谈过这件事。 听闻陛下已经钦点了澜王前来剿匪,消息也传到了长柳城。 为了以防万一,知府也得做些表面工作,例如开仓赈灾,例如管一管长柳城内疯涨的粮价。 虽然这些都只是表面工作,但城外的灾民状况好了许多,许多人因此能够熬过这个冬天。 颜白看着宁子祁眼中藏不住的高兴,没有浇他凉水。 因着这个灾年,城外多了许多匪徒流民,今年的除夕少了不少年味。吃过年夜饭,颜白坐在火堆前守夜。宁子祁收拾了一下家里狼藉的餐桌,少见的没有出门,而是陪着颜白一起守岁。 书院正在休假,宁子祁时间多得很,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早出晚归。 他在忙碌他的大事。 颜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有看到他藏在书柜夹缝里的账单。 守夜到了子时,城里开始稀稀拉拉的响起鞭炮烟花炸响的声音。颜白和宁子祁都抬头看向天空,绚烂的花火在天空中炸响。 宁子祁又等了一会儿,等时间一到,也去点了一串鞭炮。 颜白依照规矩,给他封了个不小的红包,就打着呵欠去睡了。 次日起来,她又带着宁子祁去四处拜年,走过了一圈人情往来,大年初一才算是过了。 本以为今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想到晚间的时候,宁子祁步履轻盈的走进来,说是带来一个好消息。 澜王妃提前来长柳城了,估摸三日后就会先到。 颜白蹙眉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位澜王妃是何许人也。 原书都是以谢安仪的视角展开,对以下犯上的澜王多有贬低……毕竟谢安仪最恨的是宁子祁,其次就是和宁子祁狼狈为奸的澜王叶承澜。 唯独有一点,谢安仪极为艳羡——叶承澜对亡妻极为痴情,澜王妃逝世后,他不吃不喝,几乎与澜王妃殉情,更是多年不曾续弦。 因为澜王妃的名字仅仅在书中出现了两三次,颜白险些将此人忘记。 “娘,你怎么了?”宁子祁伸手在颜白面前晃了晃,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颜白就开始走神了。 “无事。”颜白皱了一下眉头,而后又缓缓舒展开了。 澜王妃此时还未死,倒也不是坏事,但……澜王妃究竟为何身亡,在书中含糊不清,从未解释过。 颜白不由得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此事,该不会和长柳知府有关吧? 毕竟宁子祁不清楚,颜白确实再清楚不过。 长柳李知府,是大皇子谢安晨一派,而在决意造反之前……叶承澜一直支持的是二皇子谢北凌。 那时候的澜王还没有“贤王”的美名,在异姓王之中,也算不上极有权势。 澜王妃是澜王的左膀右臂,她提前长柳城,这一举动便足够引人深思。 颜白不是人类,也做不到算无遗策,她只能根据现有的消息分析——二皇子一派,或许有什么大动作。 她忽然看着宁子祁笑了起来。 一个要造反的逆臣贼子,和新朝的皇帝,未来迟早是属于他们的。 澜王想要刀,宁子祁就给他一把刀,两个乱世之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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