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三打量他一眼,明白了意思,说:“今天有事,明天也有事,你租船?一百文一天租给你。” “成。”但男人身上没带钱,问能不能明天还船的时候再给。 “给我大侄女。”齐老三往海上指一下,“给虎鲸刷牙的那个就是。” 过路的商船来了,齐老三带人去跟杜小五说一声,做了登记领了船,他赶忙去码头排队检查户籍再登船。 商船特意绕一大圈,越过虎鲸的领地往西去,船上的乘客借此机会看浮出水面的虎鲸,他们在上一个码头买了活鱼,拎到这边来皆数倒进海里。 海里的虎鲸喷水鸣谢,毫不挑剔地吞食落水就逃的海鱼,这种鱼个头小,不用嚼直接吞。 “哎——”商船上的人激动地朝海珠挥手,高声道:“姑娘,胆子挺大啊,你不害怕它咬你?” 海珠扬起手挥了挥,丢掉竹签换了猪鬃刷开始给虎鲸刷牙,从四月到八月底,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天她都出海给虎鲸刷牙,就是有一百头虎鲸也该刷完了,但只要她出船,天天有客人张大嘴等着。 “好了,牙刷干净了,自己下水漱漱口。”海珠拍了拍虎鲸的腮,掰着数量算,这头虎鲸应该刷过三次或是四次牙,嘴巴里不脏,相应的,刷牙的时间也缩短了。 “下一个。”她探过船舷喊。 船尾的虎鲸不愿意走,仍然张着大嘴露出一口利齿等着,有虎鲸游来,它短促地叫两声,对方在水下绕个弯走了。 “刷干净了。”海珠无语,重复道:“你嘴里干净了,快去捕猎去,诊费还没付,我要吃昨天送来的那种鱼,快去逮。” 虎鲸还是不肯走,没办法,海珠拿起猪鬃刷继续给它刷,故意刷它的牙根,用刷毛挠它的舌头,闹了一盏茶的功夫,它这才欢呼着离开。 下一头虎鲸立马冲出水面,嘴巴张开,里面的水哗哗往下流。 “你是哪个族群里的?昨天一头带崽的虎鲸还欠我一条鱼没有给。”海珠自言自语,为了防止这头虎鲸也嫌时间短,她先用猪鬃刷沾盐刷一遍,里里外外刷到,她拍了下鲸腮,虎鲸发出一声短音,缓慢地沉下水,极快地漱口,模仿前一只虎鲸,又浮出水面张开大嘴。 “我就知道。”海珠换竹签给它剔没刷净的残肉,鼓捣一阵再换猪鬃刷,这次就没蘸海盐了,免得伤了它们的牙根。 虎鲸满意离开,它走了,海珠洗洗手洗洗胳膊,跑上楼钻进住舱里,再有虎鲸来她不应声也不现身,半天顶多刷两头鲸。 虎鲸群绕着船高声鸣叫,又往船上喷水,不停地呼叫海珠。海珠躺在木板床上,透过窗缝悄悄往外看,它们大概叫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她不应声,这才消停下来,沉进海里离开了。 海珠在船上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海上响起两道笛声,捕食的虎鲸回来了。她翻身下床,赤着脚跑下楼,虎鲸已经到了船尾,它们一前一后,将嘴里的金枪鱼吐到船板上。 海珠眉开眼笑,嘴里夸着好鲸好鲸,又问:“昨天过来的不是你们族群?那头带崽的虎鲸呢?打算赖账?” 两头虎鲸发出清脆的干哕声,道别后一头扎进海里离开了。 海珠等了片刻,没有虎鲸再来,她扬帆往海岛的方向去,半道上船底突然响起撞击声,她循声探头看过去,“老龟?” 老龟从船底游了出来,奋力划着龟鳍,紧紧跟着行进的楼船。 “唉……”海珠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啊,为了口好吃的鱼肉……唉,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热情过。”她撒网捞龟上船,扭动船帆往码头去,走下底仓拿菜刀上来,老龟已经上嘴啃了。 “昨夜就没睡过吧?一直惦记着心痒痒。”海珠冷哼,沿着它啃的地方切坨鱼肉,她盘腿坐船板上,继续嘲道:“你一直在海里守着?虎鲸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游过来了?” 老龟吃得头都不抬,哪管她说什么,它还只吃鱼肉不吃鱼皮。 到了码头,海珠的船刚驶进海湾,坐在草亭下乘凉的四个食肆掌柜快步走过来,他们看见船板上的金枪鱼,脸都要笑烂。 “哈哈,今天两条啊。”李掌柜冲带来的伙计招手,“快,别让姑娘动手,你们来扛鱼。把鱼扛进青石巷还是扛进我家食肆?放我家食肆吧,食肆里有大师傅切鱼,海珠你累了半天了,你坐一旁喝喝茶歇着。我上个月得了一罐好茶,你待会儿帮我品品,卖茶的人别忽悠我。” 李掌柜的话比海滩上的沙还密,其他三个掌柜想打岔,话出口就被他高声压下去了,嗓门堪比打鸣的老公鸡。 眼看伙计已经扛鱼下船了,海珠只得说:“放你食肆里剖吧,给我留一半,我带回去给街坊邻居分分。” “剩下的我们四家平分,老李,放你家食肆里剖鱼,鱼头鱼尾就都给你算了,你多得点,我们少得点。”高掌柜立马接话。 李掌柜不搭理他,瞅都不瞅一眼,他等海珠下船了,带着她快步离开码头。 另外三个掌柜恨得牙痒,还不得不挂着笑脸跟上去。 船上,老龟吃饱了,它悠然地爬到船尾一头栽进海里,慢吞吞往海岛的方向游去。 海水的涟漪未平,码头上停驻的海鸟飞上船,一口吞进边角碎料,衔着光滑的鱼皮展翅离船,晚了一步的红嘴黑爪鸟落在船舷上粗嘎地大叫。 两条金枪鱼共四百一十三斤,剁去鱼头鱼尾还剩三百六十八斤,海珠留了一百斤,收了二百八十八两银子,带着扛着鱼的伙计回青石巷。留四十斤鱼肉自家吃,剩下的都卖给巷子里的街坊,想到沈二嫂,海珠提十来斤鱼肉去沈家,过去一趟才知道,中秋后沈二嫂跟沈淮已经带着孩子离家了。 鱼肉留下,海珠跟沈母和沈大嫂寒暄几句离开了沈家,她去修路的地方找韩霁,说:“虎鲸送来了金枪鱼,我这就做饭了,你收拾收拾就回去。” “自家留了多少?够吃吗?”韩霁问。 “三十斤,你敞开肚皮吃。” 回到青石巷,海珠进屋发现猫、鸟、龟都来了,猫跟鸟难得和谐一回,三只猫守在厨房门口不挪脚,顾不上招呼鸟。 “你嗓子好了?”海珠问。 鹦鹉啾啾几声,声音还有些哑,跟昨天相比已经好多了,“海珠,给鸟蒸个苹果。” 正好冬珠回来了,海珠说:“来烧火,给鸟蒸碗苹果。” “噢。”冬珠敲了下鸟尾巴,说:“鸟大人,小的这就去给你准备饭。” “嗯,退下吧。”鸟抖了抖尾巴。 冬珠又敲它一下,嘁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天热,海珠不想煎鱼块了,鱼肉给猫切三条,给龟切一坨,剩下的她全部切块做生腌,多调一钵生腌汁,吃米粉的时候浇汁拌着吃。 饭好了,人都回来了,贝娘还端了三盘凉拌卤菜来,两盘素的,一盘鸡肉丝。 齐老三走了,平生来了,还是昨天的十一个人。 “吃吧,今天的鱼肉管够。”海珠从鸟那里分了大半的蒸苹果递给星珠,说:“这是你的午饭。” 两盆生腌金枪鱼,这下谁也不用再谦让,只要能吃下就敞开肚子吃。 一顿饭后,韩霁吁口气,这下是吃过瘾了。 “小姑姑,明天给虎鲸说说,再换种鱼,换个口味,有点吃腻了。”长命说。 “真当虎鲸能听懂人话了?”海珠哼笑,“你还点上菜了,明天我带你上船,你去跟它们唠唠。” “它们不听我的,只听你的。”长命嘻嘻笑。 “想多了,昨天还有一头虎鲸赖了我的账。”真不够意思,她挣的都是辛苦钱。
第228章 鸟叫明珠 入睡时星疏云厚, 夜半就落了雨,静谧的夜晚,雨点落在青砖灰瓦沙土地上, 伴着风声更是好眠。 鹦鹉倚在鸟笼上安睡, 风吹动鸟笼,它被晃醒,睁眼见院子里亮了灯,丫鬟和婆子正在搬角落里的花草, 它呆呆地瞅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啾啾开口:“下雨了?” “嗯, 下雨了。”伺候它的丫鬟脚步轻盈的从回廊里走来,踩着脚凳取下鸟笼,轻言安抚道:“雨大风大, 我把你的窝取进屋, 你别害怕,别乱飞。” 鸟往天上看,又问:“天亮了?” “没呢, 才到后半夜。” 话落, 鹦鹉飞出鸟笼,嘀咕说:“鸟去喊海珠收衣裳。” “哎——”丫鬟提着灯笼仰头看着鸟飞出去, 她不敢惊呼, 只得放下灯笼撑伞跟出去。 鸟淋着雨缩着脖,它飞进齐家的院子,正巧碰见夜出打猎的三只猫翻墙回来, 它顿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喵”一声,不复之前嚣张的样子。 猫没搭理它, 跳下墙头蹿到檐下,支愣着大尾巴忙碌地开始舔毛,余光睨着落在墙头的鸟,鸟又飞走了才专心致志舔毛。 丫鬟刚开门出来,晃了一眼发现鸟又回来了,她脚步匆匆跟进去,问:“你喊海珠了?” “没喊。”鸟抖毛,羽毛上的水珠飞出去,它站桌上让丫鬟给它擦毛。 “你怎么没喊海珠?”丫鬟跟它闲聊。 海珠睡前就把院子里的东西拾掇进屋了,晾衣绳上空荡荡的,鸟瞅了一圈觉得不用打扰海珠睡觉,但它不想跟丫鬟说,眼睛一眯装睡,毛擦干了自然会被送进鸟笼。 院子里搬挪的动静慢慢没有了,灯笼只留两盏,其余的皆数吹灭,丫鬟捧着鹦鹉大爷进鸟笼,出门回偏房睡下,躺下后跟同屋的姐妹说:“一只鸟也挺气人,我天天伺候它,它对我爱搭不理,在海珠面前就殷勤的像只狗。” “它要是没这点眼色,能让主子青眼相待?睡了睡了,你明早还要天不亮就起来铲鸟屎。” 丫鬟更气了。 淅淅沥沥的雨下到天明也没停,韩霁早上醒来后先去看修的路,混着沙石的泥路湿润,但没被水泡烂,他安排兵卒趁雨小的时候从海边挑鹅卵石铺泥路上,一来不影响人走路,二来天晴了,鹅卵石也就陷在泥里了 ,捶平的时候能省些力。 回去的时候他去早肆买早饭带回去,下雨天潮闷,再钻进厨房做饭人难受。 他到家的时候海珠一家已经起了,进门发现鹦鹉也在,韩霁张罗道:“没开火吧?我买了饭。” “没有,鸟说你出门了,我猜你就要买早饭回来。”海珠敲了鸟尾巴,说:“你的毛不沾水,你去喊我三叔三婶来吃饭。” 鸟嗖的一下飞进雨里,越过屋顶飞进相邻的院落,大声喊:“老三、贝娘、星珠,海珠喊吃饭。” “来了来了。” 人吃饭的时候鹦鹉就站在窗子上清理羽毛,它啾啾道:“海珠,鸟昨夜来看你了,下雨了。” “下雨了你来提醒我?”海珠咬着灌汤包问。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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