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是个什么神情? 对视半晌,薛忱抬手拭去颊侧沾着的血迹,轻笑一声:“昭瓷,过来我这。” “不要。”少女面无表情地回绝。 离得远,薛忱瞧不到她眸中更细微的情绪,眉眼愈弯,目光却寸寸暗沉下去。 他由衷好奇在她眼里、或者在她突然冒出的心声里,会听见什么样的厌恶、唾弃或者震惊。 那样的话…… “薛忱。” 思绪戛然而止,她先唤了他的名字。 薛忱指尖一动,冷淡望去,却见姑娘家冲他伸了手,弯着眉眼笑道:“你过来抱我。”
第096章 天气雾蒙, 零星的阳光穿透云层,半落不落的,正正好将巷子分作光影交界的两部分。 少年白衣染血, 神情莫测,孑孑然笼罩于昏暗光线里,身后红日渐沉。 他半晌没动静。 昭瓷也半晌没动静,举着胳膊,不太难猜出他的所思所想。 他今天要滥杀无辜,那她可能会害怕、会生气。情节不严重就教育,再不改、或情节严重就远离。 但问题是,那堆黑衣人明显是穷凶恶极之辈, 连左右草木都为他们的死而拍手叫好。 草木都不喜欢的,肯定不是好人, 那她也不喜欢, 也不会为他们的死感到可惜。 再说, 这段时间里,她的确没见薛忱杀过任何不该杀之人。起码得给点最基本的信任。 昭瓷举得手臂泛酸, 可十米开外的少年依旧只平静专注地望向她, 既不迈来, 也不出声。 她放下手, 转着胳膊温声抱怨:“你不能让我等太久的, 我也会累。” “嗯, 抱歉。”薛忱错开视线,轻声道,“回去吧昭瓷。我等会去找……” 话语被骤然打断。 “回去个头。”昭瓷冲过来, 挥着拳头想给他一下,“你还没把炸圆子给我。” 她一手攥着白色的外袍, 一手提着青色的衣裙,往满地血污趟来。薛忱眉心重重一跳,不假思索地大步往前走。 穿过明暗交界处,天光晴朗。 薛忱一把将人抱起,揽在怀里,曳地的裙摆也在手里绕了几圈攥着。他垂睫,低声无奈道:“你怎么不变成炸圆子?” 银光闪过,沾了灰的裙摆又变得一尘不染 冰冷圆润的指节划过脚踝时,痒得奇怪,昭瓷不自觉缩了下,任由他抱着往外走。 她将下颌搭过去,懒洋洋道:“我倒是可以变成炸圆子。但那样你就看不到我,抱不到我,也不能和我说话了哦,可以吗?” 薛忱没立刻应声。 昭瓷哼哼着,也不急,捏了个洁净术往后一丢,巷子霎时干净如初。 明明这才是最要清理的东西,他倒好,纠结她裙摆那点点灰。 过不了多久,他果然闷闷地开口:“那还是不要变成炸圆子了。” 昭瓷微弯眉眼,由他抱着往前走。 临到巷口,薛忱松了手,要将她放下来,腰和脖颈却被骤然一道环住。 姑娘家凑近,像在探讨什么学术问题般,严肃开口:“你明明就不想我走,明明想来抱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回去?” 之前在薛家的地牢时也是。 明明他就乐意看见她,还要把她往外赶。 “说话。”昭瓷空出只手,点了下他的脸。 薛忱目光微动,将像树懒样抱着他的姑娘扒下来,平静反问:“你觉着呢?” “我觉着……”昭瓷正想整句什么骚话,余光一瞟,突然浑身紧绷。 啊啊啊—— 和之前有的一比的尖叫直冲云天。 薛忱倒吸口凉气,头发被股蛮力往下拽。脖子也是,被很用力地往左边钩去。有那么瞬间,他觉着自己既要秃,又要脑袋脖子分家。 “薛、薛忱。”昭瓷吊在他身上,颤颤巍巍开口。 “我在,我在的。”薛忱很快应声,安抚性地轻拍她的背脊,“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那股蛮力的骤然增大,好似连头皮都要扯掉块。 薛忱“嘶”了一声,忍着痛将她往上一托,防止人不留神摔下去。 “我裙子上有蜈蚣。”昭瓷吸吸鼻子,声音细弱蚊蝇。 她衣服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话语发颤:“而且它好像还在爬。” 薛忱低头,果然在裙摆边缘看见只蠕动的百脚虫。银光将虫掉落,他低声哄道:“好的好的,现在没有了。” “嗯。”昭瓷在他肩上蹭了蹭,没敢看裙摆,松开揪着他头发的手,扯了衣襟将头埋进去。 清冽好闻的香气愈发浓郁,她小小声道:“你不准用抓虫的那只手碰我。” 薛忱之前知道她怕蜈蚣,但不知道会怕成这样。 姑娘家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只露出个漆黑的脑袋和姣好的侧脸,鼻头泛红,有几分受了欺负的楚楚可怜。 他心念一动,抬手捏了下她的脸,笑吟吟道:“可是我碰了诶,怎么办?我刚才拿这只手抓蜈蚣时,发现它虽然脚多,但捏着其实挺软绵……嘶,昭瓷!” 脖子差点没给这骤然加大的力度拧断。 他倒吸口凉气,抓住那只作祟的手:“我瞎说的。” 就算这样,脖子那股力度还是半点没松,甚至愈揽愈紧。 难道以后还得每天锻炼脖子吗?薛忱叹口气,无奈道:“你行行好吧,手松点,我命都快要没了。” “那就换你看不到我,抱不到我,也不能和我说话了。”他补充。 昭瓷吸吸鼻子,手松了,头却没抬起来,只闷声道:“我不会喜欢具尸体的。” “好好好。”薛忱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努力长生不老。” 察觉到姑娘家往下跳的意图,他轻打她的手背,不满道:“让你松手,没让你下去。” “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我不想让你抱着。”昭瓷仰着脸出声。 之前的问题?之前什么问题? 他很快想起点什么,轻压眼皮,想找个话题岔开。可她一眨不眨盯着他,明显非得要个答案。 僵持半晌,薛忱侧过脸,自暴自弃般坦诚:“我是想抱你,但我怕你不是真想给我抱。” 这话刚出,怀里的姑娘家立刻软了身体,乖巧由他抱着“可是假想给你抱,也是想要你抱嘛。” 她温温和和地提醒他:“可以先抱着,抱着抱着就假戏真做了。” 薛忱笑了下,压抑着的不虞陡然如云烟散去。对刚才那事的解释几乎到嘴边,又给他匆忙压住。 他目光一闪,垂睫,半晌后只将炸圆子塞给她,轻轻问:“你要去找你兄长吗?还是去哪?” “回青云宗罢。”昭瓷应道,假装一无所觉。 平时常常走腻的路,这会儿,又显得不够长。薛忱望着极近处写着“青云宗”三字的牌匾,袖子突然被轻轻一扯。 他垂眸,昭瓷正仰着脸认真问道:“你会活多少岁啊?” “要吃吗?”她又问,给他展示余下的大半包,“都有给你留着。” 薛忱笑了下,扯住她的手,就着她的竹签叼走那枚炸圆子,漫不经心道:“活到你不在的那一岁。” / “你就带这么几件衣服去玉溪?” 薛忱拧眉看青衣少女忙活着收拾行李,帮她给盆栽换水,还给柜架套上防尘袋。 “对啊,不然要几件?三件够了。”昭瓷诧异地看他眼,叠好衣服。 薛忱望着她依次拿过的浅绿、深绿、墨绿的衣裙,默然半晌,颔首:“对,路上是够了,到那再买。” ……他们说得可能不是一个“够了”。 昭瓷只当他随口说说,对着纸条,挨个清点着:“你行李收好了吗?” “嗯。”薛忱应声,环顾打点妥当的房屋,问道,“走吗?” “走走走。”昭瓷笑着跑过去,主动牵住他的手。 去玉溪又是坐飞车。坐过好几次,昭瓷已然习惯,再不会有最开始的丁点不适。 甚至和薛忱的相处也是……就熟能生巧,脸皮增厚吧。 昭瓷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靠在他的肩膀上,用书盖着脸,挡住从车帷边漏进来的光。 没靠多久,她很不满地拿下书,挑眉指挥道:“你坐正点啦,这样靠着不舒服,好硌。” “你要求还挺多的。”薛忱捏住她的脸往两侧扯,笑道,“那您觉得,我要不要再增点肥?免得骨头让您靠着不舒服。” 说归说,他还是乖巧地将身体做正些。 昭瓷闻言,似是认真思索半晌,然后严肃点头:“可行。” 薛忱:“……” 面上浮现种无奈和无语混杂的神情。 昭瓷嘿嘿一笑,不再靠着肩膀,咕噜着钻进他怀里,抱了下:“开个玩笑啦。” “我知道的。”薛忱微弯眉眼,已经习惯她突然扑过来,一下下抚过柔顺的乌发,问道,“你怎么突然这时候要回玉溪?” “不是你问我要不要回的吗?”昭瓷眨眨眼,勾着他的手指,一脸无辜地问道。 薛忱顿了顿:“是这样没错。但之前我也问过几回,你都说最近没空。而且期末考确实在即。” “那就是现在有空了。书我复习过几次,现在放松点不要紧。”昭瓷温声解释。 其实原因不单是这样。 她去玉溪,确实有薛忱总催她去地缘故。如果她没猜错,可能就和她那是好是坏的身体状况有关。 还有另个原因,是昭邹也去了玉溪。 瞒着她去了玉溪。 这事说起来确实对不起昭邹。但他那日突然整通大道理,委实把昭瓷吓得不轻,偷偷在他房内留了个藤蔓人。 只看他是否健康,人在何处,有没有生命危险。 多亏此,她才发现昭邹和她说的在商行闭关研究,实际上是他孤身一人前去玉溪。 去哪,为什么去,昭瓷一概不知——毕竟那小人也不是监视器。 反正问什么,他们都不会说。 那她自己去看看怎么回事总成了吧? 昭瓷最近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感,记忆也是,像被动过手脚般。 她探了下芥子囊,确认角落里粉皮的本子还在,稍安心些。 那是她写下来的小说剧情。 本来还想再看会书,但昭瓷最近休息得不大好,在薛忱肩上靠没多久,很快便睡沉过去。 醒时,飞车已经停着不动,也不晓得过了多久。 她还靠着薛忱的肩膀,身上披调毛毯,随起身动作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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