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薛忱点点头。 然后就一直跟在她身侧。 “你干嘛跟着我?”察觉到经过的同门露出复杂神情,昭瓷浑身不自在。 还有那堆同门也奇奇怪怪的,之前还对她喊打喊杀,现在看着她时,眼里又流露出同情。 她终于停住脚步,望着身侧少年,温声道,“你可以去忙你的事。” 少年的额前缀着几缕碎发,被风拉扯着,偶尔遮住秾丽的眉眼。 他垂眸,纤长的睫毛微微卷翘,轻声道:“是你答应和我待一起的。” 昭瓷:“……” 行吧,跟着就跟着。 昭瓷不太习惯身边有人,但薛忱干这事的次数有点多,她反正可以接受了—— 只要他不说话。 昭瓷恼火地想,身侧手指蜷曲,恨不得给他脑袋来几下。 一路上,薛忱像是有话没话地找她聊天。 昭瓷头都大了,还要微笑着回应,不然太不礼貌了。 【不想说话啊啊。真的好想给他一拳。能不能安静点?】 薛忱没忍住,笑出了声。 每回都是这样,昭瓷面上有多冷静,内心就有多精彩。 远远迎来个驼着背的身影,靛青色衣裳。 昭瓷定睛一看,瞳孔地震,难以相信这是前不久还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男主。 他的面颊像是脱了水,几乎只剩层皮松松垮垮挂在骨架上。眉眼也是,全然没有半点精神,同七老八十似的。 目光往昭瓷这儿瞟来时,宋鸣明显一抖。 “啧。”薛忱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 昨日他都把宋鸣头拧掉了,亲眼看着他化作青烟,应该得退出秘境。 结果今天,宋鸣还站在这。 不论是哪里,只要宋鸣身死,天道都会将他复活。过几天,他便连样貌的异样都瞧不出来。 无缘由的,昭瓷就觉得宋鸣身上有股让人很难受的感觉,和普通的陌生人还不一样。 见宋鸣是迎面而来,她毫不犹豫地放满脚步,借薛忱的身形挡住自己。 宋鸣朝她看了一眼,又浑身一抖,飞速收回目光。 他突然左脚拌右脚,脸朝地摔倒。平坦宽阔的道路不知为何,刚巧在那有块突起的碎石,将宋鸣的额头叩出鲜血。 他踉跄起身,与昭瓷擦肩而过。 结果走没多久,不知从哪泼来桶粪土,头到脚地将宋鸣淋了一身。路边又刚好有牛车经过,驮着的桶没固定好,劈头盖脸砸下。 堆叠的稻草堆里,隐隐约约看见褐色的人影。 昭瓷大受震撼。 【……这个运气,是正常人应该拥有的吗?】 “他那是坏事做多了,自取恶果。”薛忱睨她眼,哼笑着道。 他拍拍昭瓷的发顶,手心里的触感柔顺光滑,他没忍住,又拍了一下。 昭瓷一把拍开他的手,怒目圆睁。 薛忱微弯眉眼,轻描淡写道:“走罢,别看他了。” / “娘亲,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碧霞村民风淳朴,平日里,挨家挨户几乎都不关门窗。 大敞的窗户内,谷雨趴在床边,认认真真给床上面容苍白的女子喂药。 原先破旧漆黑的里屋如今打点得整齐,焕然一新。 那些遮光用的黑布堆叠在角落,无人问津。 “没有。”女子笑着摇头,轻咳几声,才又道,“莫要担心,如今也算否极泰来,我连运气都感觉比往日好呢。” 谷雨用力点头,扑在她怀里嗷嗷大哭。 昭瓷松口气。 谷雨的娘亲身子骨较弱,所以还得卧床休息。来时,她在路上就已经见着不少劳作的村民,都是昨日里种孢子的人。 薛忱就站在她身侧,眸色淡淡,全然看不出昨日最先关心那女童的是他。 一只漆黑的小虫飘来,他屈指,不轻不重地将它弹走,目光又落在昭瓷的耳垂上,若有所思。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恩人吗!” 爽朗粗犷的男声骤然响起,在昭瓷准备走人的时候。 紧接着他乐呵呵唤道:“大伙儿快来,昭姑娘在这呢。都来和昭姑娘道个谢罢。” 昭瓷瞳孔地震。 将猝,勿扰。 说话的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头戴草笠,顶着个大肚子,笑容慈祥地望向她。 原先在远处忙碌的其他村民,立时放下手中的活,热情往这聚拢。 是很想跑啦,但现在跑,实在太过明显了。 昭瓷欲哭无泪,只好梗着脖子,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她的手无意识攥紧身侧柔软的衣袖,指腹一下下地摩挲着绣纹。 薛忱定定衣袖上的五指,纤长漂亮,指甲盖都是粉嫩漂亮的颜色。 “过来。”他就着她的手指,将人扯了过来,掌心里似乎都沾上暖洋洋的温度。 昭瓷困惑眨眼。 “你挡着我阳光了。”他挑挑眉,说得面不改色,怎么看听都像是句嘲讽。 她这身高怎么挡他阳光啊! 昭瓷恼火,撇撇嘴,却依言乖乖站在他身侧。 这样站着,那群人围过来时,首当其冲地就不是她而是薛忱——正好。 昨日这些村民还奇形怪状地瘫着,神志不清,今天就已经能下地劳作。 他们围在昭瓷身侧,反复道谢,笑容发自内心。 社恐人在长期面对外界威胁时,已然进化出一套完备的防御体系。 这会儿,昭瓷被人群团团围堵,就学会大脑放空,两耳不闻地发呆。 薛忱睨她一眼,微笑着接过村民的话头。 回过神时,昭瓷的怀里已经堆满他们送的各种瓜果,都快将她视线全都挡住。 “不客气的。”她小小声道,又认认真真回应,“谢谢。” 【救命,好重呜呜呜,手快要断了。】 怀里骤然一轻,大部分的瓜果都被双骨节分明的手拿走。 她捧着快比头顶高的瓜果,但在薛忱怀里连下颌都没到。 他冲她怀里余下的扬了扬下颌,淡声问:“那些要给我吗?” “不用,谢谢。”昭瓷摇头。 其他人还要劳作,说没几句又散开,只有最先发现昭瓷的大叔还留在原地。 他摸着下颌的胡渣,冲昭瓷笑道:“村里其他人同我讲,你不爱出来,性子也很安静。” 昭瓷不懂他说话的用意,垂眸“嗯”了一声。 大叔是个好人,但瞧着她时,像是对自家小辈,话语里不自觉就带了指责:“成日在屋里窝着做什么?多出来走走,多来同我们聊聊天。” 这话倒不是昭瓷首次听见,她一缩脖子,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又不是没试过,但就是很可怕。】 【对不起,我是废物呜呜呜,我就是不想从舒适区走出来。】 【啊啊,刚才不该把瓜果都给薛忱的,这样我就能把头埋进去了。】 “她东西都在屋里,当然得在那待着。”薛忱微笑着,温声回应。 大叔微愣,想了想:“哦,说的也有道理。” “您还有事要忙吧?”薛忱笑意不减半分,“您先忙吧,我们下回再去叨扰您。” “行。”大叔爽朗一笑,扛着锄头走远。 昭瓷松口气,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 额头在这时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力度不大,连点红印都没留。 她捂住前额,震惊抬眸,用眼神询问大反派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昭瓷。”薛忱收回弹她脑门的手,平静淡然道,“谁要让你不舒服了,你就把他脑袋拧掉。” 昭瓷:“……?” 这发言确实很反派——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昭瓷震惊,又不知道怎么回,只能讷讷地应声。 然后才听少年笑吟吟地道:“让你多说话,和让别人少说话是一个效果。怎样都可以的,不用责备自己。” / 过了三日,昭瓷依旧足不出户。 她成天在屋里捣鼓花花草草,孢子长成的植物已经快被分离出成分了。 薛忱又不知去哪了,昭瓷已经见惯不怪。 瞅眼窗沿边和石罂花排排坐的黑鸟,她低下头,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除了那日的大叔总时不时给她送吃的玩的,基本没人找她。 似乎从某时刻起,碧霞村的村民就不大扯她闲聊了,昭瓷也乐得清闲。 突然间,杂乱迅疾的脚步响起,伴着惊慌失措的交谈。 “青云宗的医修还在吧?快去找!” “庞叔不是才好,怎么就……命不好啊。” “别说了,救人要紧,赶紧的。” 庞叔。 昭瓷晃了下神,那大叔也姓庞。 稍一犹豫,她还是收好东西,抓着石罂花往外走。 开门时,昭瓷特地小心翼翼左右观察,确认没有很多陌生人,这才快步穿廊而过。 村门口聚了一众人。 昭瓷到的时候,黄衣服的医修已经冲到前线。 她立在人群边缘,踮起脚,透过人群的缝隙,瞳孔剧缩。 瘫在地上的那大叔,正是这几日都来找她的那位。此刻面无血色,胸膛是个拳头大小的血色窟窿,头顶还有团团黑气往外冒。 人群退后,有人叹着气道:“都是他那不着调的爹,总说不周山里有什么东西,害他一直往那跑。” “但平日大家都没少去不周山采矿,庞叔怎的就搞成这样了呢?” “还不是那灾星。我早劝他少和谷雨走近,那孩子天生不详。他不信,怜她们孤儿寡母的,结果……”旁边的人叹气,不再往下说。 昭瓷抿抿唇,想出声辩驳,嗫嚅半天又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候,她格外讨厌自己的性格。换做任何人,就算是大反派,估计都敢在这时候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但她真的做不到。 医修各个神情凝重,黄色的亮光团团往庞叔身上砸去,却不见半点好转。 庞叔的面色愈发苍白,窟窿还在往外大滩大滩地流血,几乎瞧不到腹部的起伏。 “不行,根本止不住!”年纪稍长的医修额头急出汗滴,目光环视四周,见到昭瓷时突然目光骤亮,“对,你们药修不是也有止血药什么的吗?快来试试。” 昭瓷原先就有这想法,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这么一说便立刻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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