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玥对着江采如没有什么表情,他撑着博古架,长臂往西厢房一指,不耐烦道, “这是我的屋子,往后你睡厢房,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过来。” 江采如腼腆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这可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呀! 江采如不肯,立即提着裙摆上前,温柔道,“夫君…” 嗓音还没落全,被林希玥抠住喉咙,一把拖着扔去了厢房。 皇后中毒一案查清楚后,镇国公府的人陆续离开,老国公亲自送国公爷出门,大约是受了冻,国公爷的老寒腿发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风雪未停,迎面雪渣子扑面而来,呛得国公爷冷咳了几声。 他由王书淮搀着上了马车,偏头便问,“皇后的病情查清楚了?” 王书淮搀稳他,语气低沉, “查清楚了,中的软脚散,是一仆从下的毒,下毒后那人便投井自尽了,不是什么厉害的毒,那幕后人的目的便是利用皇后,将所有文臣武将困在镇国公府,而掩盖他们真正的谋杀。” 国公爷听到这扭头看向王书淮,脸色霍然一沉, “哪儿出事了?” 年轻的孙子鬓角不乱,神色亦是寻常,扶着他稳稳当当坐在马车内,不疾不徐道, “方才城门外传来消息,太子在祭祀时遇到一伙流民,流民动乱,射杀太子。” 国公爷心猛地窜跳了下,“太子出事了?” 王书淮道,“太子是否受伤我不得而知,不过汉王怕是不行了。” 国公爷倏忽呛了下口水, “怎么又扯上汉王了?” 王书淮面色幽幽道, “太子郊祀,带去了羽林卫和虎贲卫,镇国公府出事,又调来了武都卫与五城兵马司,汉王被幽禁在府,防卫松懈,若这个时候汉王府炉子失火,汉王不小心葬身其中,是不是顺理成章?” 国公爷听着王书淮优哉游哉的语气,忽然喉咙发紧问, “你有没有参与?” 王书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祖父,能在郊祀时打着流民的幌子截杀太子,短期内组织一支携带弓弩的兵力,只有信王做得到,难怪信王除夕都不过了,请旨去萧关戍防,原来是提前洗脱嫌疑。” 国公爷冷笑,“布局如此周密,又牵扯军中内阁六部,怕不是一人所为。” 王书淮笑,“以今日林希玥的行径来看,怕也有晋宁旧臣推波助澜。” “再者,长公主殿下想要扶持的是五皇子,她老人家怕是乐意看着太子和汉王出事。” 国公爷冷冷睨着王书淮,心想怕还有个他吧,旁的不说,汉王的死王书淮脱不了干系。 除夕在即,朝廷出了这么大动乱,国公爷心情沉重,不住地摇着头, “皇子争储历来有之,避免不了,重要的是朝廷不能乱,书淮,无论外头如何,你做好你该做的,咱们王家世世代代的祖训,不惹事,也不怕事,治世顺势而为,乱世力挽狂澜。” 当年五胡乱华时,琅琊王氏携司马家南渡金陵另起国祚,后大晋统一南北,又携末帝归朝,避免一场祸及江南十四州的战乱。 王家自始至终奉行的便是这条准则。 无论何时何地,王家绝不主动参与党争,可关键时刻,王家总能站出来撑起朝局。 这是一代世家大族的风骨。 也是王家能屹立高门之首的缘由。 沉默片刻王书淮颔首,“孙儿谨遵教诲。” 下午申时,太子携礼部兵部官员在郊外祭祀,仪式尚未结束,一伙流民从山从里冲出来,对着太子的方向一顿猛射,当场官员吓得四处逃窜,高詹立即护着太子躲在祭台之后,只可惜对方有一名神射手,逮着太子不放,其中一箭直直朝太子面门冲来,千钧之际,高詹拉了太子一把,那只箭矢穿太子耳郭而过,血雾顿时炸开,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骇然令这位国之储君当场失禁。 所有逃窜至花坛祭台各处的官员亲眼目睹这一幕。 太子颜面尽失。 高詹一面组织羽林卫和虎贲卫应战,一面遣人回京报信求援。 可惜今日乃镇国公府喜宴,余下的朝臣一大半过去庆贺,又因皇后中毒一事,均被困在镇国公府,收到消息的只是寥寥一些校尉。 消息好不容易递到皇宫,皇帝雷霆震怒,自然是派兵前去接应,可惜调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兵部调令,或内阁文书,总总不是缺了这人,便是缺了那人,束手束脚。 好不容易将兵调出来,高詹已护着太子和朝臣狼狈地逃至城门下。 祸不单行,汉王府又起了大火,汉王是夜与伶人载歌载舞,喝得醉醺醺的,没能及时逃出来,当场身陨。 这一夜奉天殿的灯火燃至天明。 皇帝看着满脸血污的太子,再瞅瞅地上一具烧焦的尸体,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太医猛掐皇帝人中,好不容易将人掐醒,以郑侍郎为首的礼部官员九死一生,来到皇帝跟前痛哭流涕,逼着皇帝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查肯定是要查的,谁敢在天子眼皮底下射杀太子,这是对皇权的藐视。 皇帝躺在塌上气喘吁吁,下令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明查,锦衣卫和东厂暗访。 太子虽保住性命,只是脸面丢得干净,而汉王呢,更是死的稀里糊涂。 这事明眼人一看便能猜到是皇子之间的争权夺利,太子失了威信,汉王又死了,接下来信王岂不成了皇位最有利的争夺者,案子敢不敢查,能不能查,谁心里也没数。 这几日朝臣表面上查案,私下却屡屡来试探皇帝的意思,皇帝烦不胜烦, 经历丧子之痛,皇帝病情加重,又被朝臣们吵得五内俱焚,整日如同在油锅煎熬。 然而就在朝局一片混乱时,有一人,一袭三品绯色官袍,清清朗朗送了一本账目至皇帝跟前,皇帝翻过王书淮奉上的赋税账目,激动地眼眶一热。 连续亏损数年的国库终于在今年年关扭转了态势。 清丈田地的国策取得初步成效。 皇帝看着面前一丝不苟的年轻人,再想起那些整日唠唠叨叨的大臣,愤懑的心情终于寻到一丝安慰, 在万马齐喑的朝堂,总算还有实干的能臣。 皇帝下旨,正式任命王书淮为三品户部侍郎,全面推行新税国政。 国库扭亏为盈,大约是这个除夕最好的消息了。 这一场大雪一直至除夕犹未停。 除夕这一日傍晚,王书淮从衙门交印回来,掀落肩头的雪渣,踏上书房廊庑,齐伟迎了过来,接过他手上的大氅,一面迎着他进去,一面禀道, “锦衣卫查案时,属下混了进去,好不容易在一条水沟里挖到了一个被扔弃的弩机,那弩机明显是长安军器监的制式,长安军器监是信王治下,主子,咱们算不算捏住了信王的把柄?要转交给朝廷吗?” 王书淮摇头,修长的身影大步跨入内室,“一件弩机还摁不死他,再等等。” 又问道,“夫人何在?” 齐伟道,“二奶奶和哥儿姐儿都在春景堂等着您过除夕呢。” 王书淮冷玉般的眸子一瞬间柔和下来。 汉王过世,皇帝罢朝五日,民间一月不许兴鼓乐办喜事。 国公府这个除夕便各房回屋单过。 谢云初带着珂姐儿跪在炕床上贴窗花,珝哥儿坐在罗汉床安静地看着。 去年除夕王书淮不在府中,今年算是一家四口,一起过得第一个除夕。
第85章 王书淮换了一身素色的玉袍,悄声回到春景堂。 珂姐儿穿着银白绣暗花纹的对襟小袄,跪坐在罗汉床带着弟弟玩窗花,她还小,谢云初不敢让她动剪刀,便将剪好的窗花递给她玩。 珂姐儿不小心将窗花扯破了,便捻起其中一片碎花,黏在弟弟面颊,左边右边额头全部被她糊满,素来安静的珝哥儿,竟也哈哈大笑来。 珝哥儿笑声极有穿透力,中气十足。 王书淮看着这么温馨的一幕,暂且将纷乱的朝局给扔下,大步入了东次间。 他这个人有一处好,无论外头是怎么局面,从不轻易将情绪带来后宅。 看见妻子穿着件浅粉色的长褙子,跪坐在炕床上贴窗花,褙子十分贴身,勾勒出玲珑的曲线,高高的凌云髻将秀发全部束起,露出一截粉白的肌肤,肌肤细腻如瓷,发髻上独独插了一支玉簪子,不是他刻的那个。 王书淮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太在意,坐在罗汉床旁看着两个孩子玩。 “珂儿,今日背了三字经没,背一段给爹爹听。” 谢云初听得动静,回眸过来,王书淮视线衔过来,眼底泛着素日不常有的温柔,谢云初被他盯得稍稍有些不自在,又转身过去继续贴剩下的窗花。 珂姐儿听了爹爹垂问,乖巧地坐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开始朗诵。 别看珂姐儿人小,读书时十分认真,读起来字正腔圆,一板一眼。 背了一段,珂姐儿便笑嘻嘻朝王书淮伸手, “爹爹,讨赏。” “好,爹爹赏你。”王书淮从胸前掏出两个红包,一个给珂姐儿,一个给珝哥儿。 珝哥儿方才四个月大,哪里知道红包是什么意思,看着面前的红包愣了好久,王书淮主动插入胖乎乎的小手中,珝哥儿拿在手里,好奇地玩了一会儿,大约是不喜欢,很快给扔去了罗汉床的角落。 林嬷嬷哭笑不得,悄悄替他收起来。 这边珂姐儿得了红包,兴高采烈从罗汉床上爬去炕床上,将之塞给谢云初,然后撅起小脸蛋让谢云初亲她。谢云初接过红包狠狠亲了她一口。 不一会年夜饭备好了,林嬷嬷牵孩子过去。 谢云初下炕床来便问王书淮, “朝中如何了?” 汉王一死,谢云初莫名松了一口气,又在同时紧了一口气,她担心王书淮牵扯其中。 前世汉王比今生晚死了一年,而且也与她无关。 谢云初担心因她影响朝局走向。 王书淮起身看着她,妻子清凌凌的杏眼里含着几分忐忑,极少见她这样不安。 “你不用担心,这次的事,谁也脱不了干系,陛下身子不好,加之丧子之痛,令他心力交瘁,案子都交给了长公主,长公主查案必定是有的放矢。” 既然交给了长公主,自然查不到王书淮身上来。 谢云初放心了。 不一会,一家四口吃了年夜饭,王书淮带着珂姐儿扎灯笼。 王书淮先画了一幅母女三人的嬉戏图,又唤谢云初道, “云初,你过来题诗。” 过去谢云初心里有他时,曾求他做过一幅画,随后自个儿题上诗,如今那幅画还挂在书房。 今夜除夕,又是给珂姐儿做灯笼,谢云初没有迟疑,便手执纤细的狼毫提了一首五言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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