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礼部侍郎见他怒发冲冠,身后跟着一堆学生,不敢小觑,跺脚道, “行,那你告诉我,若蒙兀南下怎么办?京城几百万生民怎么办?” 谢晖将宽袍覆在身后,傲然道,“蒙兀屡屡威胁我大晋,与其受其挟持,还不如勠力一战,那蒙兀断定我大晋不敢两线作战,不一定做了充足的作战准备,若就此停战,国库白耗,几万将士白死了。” “再者,故五胡乱华,司马氏衣冠南渡,国祚传承不过一百年,末帝暴虐,百姓浮动,西楚趁乱劫掠宫廷,传国玉玺至此销声匿迹,我大晋立国一百八十年久,天子至今仍乃白板天子,何不乘势攻下西楚,夺回玉玺,以正传承!” 这话一出,四周官吏纷纷骇然。 太…祖定天下后,先后遣人寻找传国玉玺的下落,至今杳无音信,有人说是末帝随琅琊王氏北渡京城时,将之扔去了大江,也有人说是被西楚人抢掠去了益州,多少年来众说纷纭,并无定论。 但大晋立国这么多年,天子行的是自制玉玺,而非始皇传下来的传国玉玺,传闻此玉玺被削去一角,后为人所补,但凡得此玉玺者被誉为受命于天,而登大位无此玉玺者,被讥讽为白板天子。 白板天子私下可以议一议,当众说出来,谢晖是头一人。 看来谢晖为了女儿,连命都不要了。 谢晖确实没打算活着出正阳门。 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说服不了皇帝拒绝和谈,故而谢晖蛊惑人心,只道那传国玉玺被西楚抢了去,这算是将了皇帝一军,也让王书淮师出有名,可谓是一箭双雕。 倘若直接拒绝皇帝给王书淮赐婚,算是抗旨,连同士子请愿,恳求皇帝平定西楚,一统四海,则挑不出错。 白板天子虽然戳了皇帝痛处,却是事实,又不犯法。 皇帝拿谢晖没辙。 值守的侍卫很快将消息禀报去奉天殿,皇帝气得差点吐血,嚷嚷着要将谢晖捉拿下狱碎尸万段。 刚升任礼部尚书的郑阁老连忙劝道, “陛下,万万不可,谢祭酒桃李满天下,言辞间虽有莽撞之处,却合情合理,陛下若杀了他,天下人不服,士子暴动,对局势十分不利。” 不仅郑阁老,其余大臣也否决了此议,那王书淮正在西楚边境打仗,这个时候杀了人家岳父,不是寒功臣之心吗,万一将士沸然怎么办。 前是士子,后是将士,皇帝如同被夹在粘板上的鱼,动弹不得。 “那怎么办,拒绝和谈,以扛蒙兀?” 这个时候,伺机已久的信王终于等到机会,越众而出, “父皇,儿臣愿领兵以拒蒙兀,给王尚书平定西楚争取时机。” 自王书淮征楚,信王一直暗中寻找机会重新回到战场,这回蒙兀增兵给了他契机,放眼整个大晋,对蒙兀最为熟悉的主帅便是他,只要蒙兀异动,皇帝一定准许他回到边关。只是听闻西楚和谈,在使臣来京的路上,他又暗自做了些手脚,许了和谈好处,收买其中一人,将和亲人选定了王书淮,顺带再利用朝廷下旨逼王书淮贬妻为妾,以他对谢云初的了解,她绝不会坐实受辱,定会主动和离,但他千算万算漏算了谢晖。 和谈被搅黄,必须派重兵前往边境抵御蒙兀,信王无疑是不二人选。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但谢晖彻底得罪了皇帝。 皇帝先准了谢晖所请,再将谢晖逐出正阳门内,以大不敬之名,剥夺谢家伯爵,也将谢晖贬为庶民,谢晖气喘吁吁跪谢天恩,丝毫没当回事,此举虽然冒险,一帮着女儿拒了赐婚,二博得了身后名,此刻便是死了也无憾。 谢云初听得消息后,坐在厅堂内克制不住落泪,父亲这是险些丧了命。王书琴上前搂着她安抚, “虚惊一场,化险为夷,嫂嫂可放心了。” 谢云初回到春景堂,吩咐林嬷嬷亲自跑一趟谢府,确信谢晖没有受鞭笞,这才放心。 事情虽是落定,谢云初心里仍有些疑惑。 过去王书淮每三日便有一封家书,这回出了这么大事,他杳无音信,何故? 莫非为了大局舍弃了她,不好意思回信? 又忖以王书淮的性子,不是回避问题之人,莫不是边关出了事? 接着两日,谢云初心里七上八下,坐立不安,直到谢晖请愿两日后的夜里,谢云初睡着睡着,察觉身后有一个冰冷的身子覆着,她蓦地睁开眼,下一瞬强势的吻灌了进来,他轻车熟路撬开她齿关,直捣喉咙深处。 谢云初定神去瞧人,入目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透着一股子陌生,谢云初吓出一身冷汗,猛地推开他, “你是谁!” 谢云初这一下用力不小,王书淮被她推得坐起,他喘着气,看着受惊的妻子,慢慢将易容的面具掀开, “是我。” 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谢云初方松了一口气,她抱膝坐在角落里,慢慢平复受惊的心,瞪着他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书淮方才在书房匆匆洗了一遭,此刻身上还黏着湿气,却还是毫不犹豫伸手将谢云初抱在怀里。 下颚蹭着她的额尖发梢,最后逡巡至她的细嫩的面颊,用了些许力道。 “出了这么大岔子,我若不回来,恐你多想…” 王书淮嗓音格外暗哑,透着几分多日不眠不休的疲惫。 谢云初闻言失神了一会儿,轻声搂住他问,“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回来?” 王书淮苦笑,“无召回京,视同谋反,我只能易容混在人群中进城,” 谢云初一怔,磕磕碰碰问,“你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王书淮撩开她杂乱的鬓发,笑容轻柔,“不然呢,我怕你一气之下不要我了。” “初儿,让你受委屈了。” 连日来的担忧与后怕在胸膛交织,又伴随着些许无可名状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谢云初头一回露出小女儿惺惺作态,眼泪簌簌扑下,她忽然蜷起粉拳重重砸在他心口。 “你可知那一日,我已拿着匕首与婚书,打算与你一刀两断!” “王书淮,我不惧与你和离,就是两个孩子怎么办…” “莫不是那公主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嫁?你怎么总是在外头给我惹是生非!” 王书淮可以想象当时谢云初的压力,他不在她身边,她必定是彷徨无助,忧惧不堪,这就是他冒着风险,非要回一趟京城的缘由。 将人给抱在怀里,任由她锤,醇厚的鼻息拱入她发梢脖间,谢云初心头一热,眼眶一酸,越发恼怒,双手双脚都用上,踢着锤着,人不知不觉跨坐在他身上,被他绵绵柔柔亲上一口后,又有些欲拒还休的羞意,她何时在他面前如此生动活泼过,又是哭又是闹,涔涔泪意里渗出来的何尝不是对他的担忧与不舍。 王书淮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终于看到她拿乔使性子,不枉他三日三夜奔袭回府。 转身将人抱起,搁在了梳妆台上。
第102章 她面颊带着哭过后蒸出的红晕,双眸湿漉漉的如有水波荡漾。 濡湿的热浪自脖颈一蓬蓬升腾起,修长的天鹅颈在夜色里弯出优美的弧度,有酥痒在那片雪白的肌肤蹭来蹭去,密密麻麻的汗从四肢五骸炸开,身子弥漫一股久违的悸动,意识忍不住跟着他沉沦,却又在即将溺水的那一瞬回旋。 “不可…” 她拢紧腰身摆出推拒的姿势,尾音颤颤巍巍,“你既是易容而归,便不能…万一不慎有孕,你我名声岂不败尽?” 朦胧的光线下纤弱雪白的胳膊抵着他,如同雪色缭绕,他僵了那么一瞬,半年未见,相思似点燃的引线伴随着原始的渴望一同井喷,很快卷土重来,大掌游离在她周身,攫住那纤细的腰将人往前一送,仿佛在悬崖上踩着一根绳索,骇惧,紧张,哆哆嗦嗦,随时可能被狂风席卷而下,勉力维持一线清明将头埋得低低的,每一处被他烫染熨平又不由自主卷起。 暌违的渴念在五脏六腑焦灼,脚掌抵住梳妆台沿与那瘦劲的腰身做最后的挣扎。 深吸一口气,他停下来,双目黑漆深邃盯着她,如同漫漫无际的冬夜。 “你帮我?” 谢云初瞪了他一眼。 “那我先来。” 他抱起她。 这大约是谢云初两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醒来时人还有些发懵,东边天际泄出一丝鱼肚白,廊庑外残留的灯火与暗青的天光交织,在她皎白如玉的面容静静流转。 身后的男人换了个姿势,修长的手臂轻轻往她腰身一搭,将人拢在怀里。 谢云初回眸去瞧他,整张俊脸陷在她身后的昏暗中,双目低垂睡得正熟,那一层薄翳在眼尾投下一片阴影。 谢云初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骨头缝里余韵未退,额尖抵着他胸口再次睡了过去。 天色大亮。 正屋内帘帐遮得严严实实,还没有半丝动静。 林嬷嬷在次间外站了许久,将侯在廊庑外等着清扫屋子的丫鬟们给挥走。 昨日半夜叫了一次水,什么情况林嬷嬷也心知肚明,只是王书淮不许人声张,自然就不能叫人晓得他在这里,春景堂伺候的人多,这要打好掩护不容易,林嬷嬷折磨片刻,将粗使的丫鬟全部使去后院,安排几个心腹守在正屋附近,将书房与正屋之间那条道给护得严严实实的。 谢云初第二次醒来时,王书淮还没有醒,看来是日夜兼程累坏了。 就这样昨晚还想要……谢云初无声地嗤了一下,忍不出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悄声挪下了床。 林嬷嬷和春祺端了热水进来伺候,谢云初担心吵到王书淮,移去了浴室。 漱完口便交待林嬷嬷,“我今日原要去南府探望金嫂子,眼下不便去了,嬷嬷替我走一趟,叫夏安跑一趟书房,让齐伟有什么消息递来后院,爷回来的事莫要声张…”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春祺见谢云初不停地在搓洗手心,轻声提醒,“姑娘,您的掌心都搓红了…” 谢云初脸色一顿,面颊慢慢腾起一抹红,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上午看了一会儿账目,将孩子遣去后院玩,至午时进了东次间,王书淮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了件雪白的袍子,懒懒散散往圈椅上一坐,一双深目便凝在她身上,她走到哪儿跟到哪。 谢云初受不住他炙热的目光,转身又要出去,“我帮你去准备早膳。” 王书淮长臂一揽,将人抱在怀里,搁在膝盖上坐着,目光落在她交握的手上,忍不住拉出来看了一眼。 谢云初顺着他视线一看,想到什么,恼得立即将他给甩开。 王书淮原是握着她右手,被她甩开后,又去拉她的左手, 谢云初可是个左撇子… 耳边传来低低沉沉一声笑,带着几分餍足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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