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自然知道窦可灵想要什么,掌中馈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她前世含辛茹苦掌家是自认责任,而窦可灵则是眼皮子浅,看着那点好处。 这辈子她打算放手,窦可灵是最好的接班人选。 上头还有长公主与国公爷压着,其他几房都瞧着,窦可灵即便想捞点油水也不敢过分,不会伤筋动骨,由着她去吧。 谢云初心里谋算,面上却没立即松口,而是道,“恰恰我昨夜感了风寒,两病交加,只能劳烦弟妹帮我看着些,待回头我好了,再给弟妹赔罪。” 饵只有慢慢给,才能勾起对方的求胜欲。 这话落在窦可灵耳郭里,便是谢云初碍着身子无可奈何退让。 窦可灵很高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你弟妹,又是二房的一份子,本该帮衬你的。” 这话就把以后长期跟着谢云初掌家做了铺垫。 谢云初笑而不语。 女人被后宅束缚久了,只看到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事实上女人可为的天地大着呢,她想到前世后来长公主所为…… 谢云初经历过生死,心境大为不同,窦可灵苦苦经营的事都不在她眼里,总归她不要了,这贤媳谁爱做谁做去。 窦可灵见谢云初不做声,当她察觉了自己的心思,面庞一热,目光瞥了一眼坐在罗汉床玩拨浪鼓的珂姐儿,立即岔开话题, “珂姐儿长得可真好,比我们瑄哥儿还结实。” 哪里是结实,就是胖。 提起这一桩,谢云初也很头疼,她看着女儿忧心道,“我得节制她的饮食。” 说到这事,窦可灵自认有经验,滔滔不绝道, “以前瑄哥儿也胖,后来吃到嘴里都有气味了,可熏的我哟,请了大夫来,说是孩子积食,果不其然,后来就发了热,咳得厉害,所以嫂嫂,你还真得看这些,不能叫姐儿吃多了。” 聊到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话题发散,不知怎么就扯到妾室,窦可灵脸色有些难看,与谢云初交心道, “公婆可有说给二爷安排通房?” 谢云初不能伺候,得安排人侍奉丈夫。 国公府规矩,嫡子诞生前不能纳妾,但并不妨碍安排通房,通房嘛,可以给喂避子汤。 谢云初自然知道这一层意思,前世在她生下珝哥儿后,婆婆姜氏立即给王书淮挑了两名貌美的通房,这些通房都出自姜氏娘家。 但王书淮拒绝了。 他不近女色。 前世尚且如此,何况眼前她还没诞下儿子。 那个时候谢云初心里眼里都是王书淮,王书淮不纳妾,她高兴得很,但这一世,她无所谓了,无所谓,却不意味着要平白糟蹋人家姑娘身子,避子汤毕竟不是好东西。 “等我生下嫡子再说。” 到时候再安排,要不要就是王书淮的事了。 窦可灵能理解,她嘴巴撅起,嘟囔埋怨道,“我生下瑄哥儿后,婆婆便塞了两个通房,起先三爷还推拒得很,我当他是个好的,你也知道,我们俩感情一直很好,可谁能料到有一回喝醉了酒,他就跟那丫鬟好上了呢,” 窦可灵说到这里,胸口堵得慌,鄙夷地轻哼一声,“云初,我可告诉你,没有不近女色的男人,如果他拒绝,只能说明那女人不中他的意。” 谢云初听了这话,心神狠狠一颤。 真是这样吗? 这么说,王书淮难道真喜欢谢云秀那样的? 心里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楚,不过谢云初很快打断自己的思绪。 说好不再陷进去,他喜欢谁随他去吧,总归她也不喜欢他了。 谢云初神色黯了一瞬,冲窦可灵笑道,“男人的事随他们去吧,咱们女人不容易,平日里还得相互帮衬。” 上一辈子,窦氏对她既嫉妒又敬畏,暗中没少别苗头。 其实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人要学会整合周身的人和事,有的时候针锋相对的人未必不能合作。 窦可灵打点家务其实是一把好手,谢云初愿意让贤。 这一番话可谓是诉了衷肠,窦可灵想起自己揣度谢云初,心里有些不自在,立即换了更亲昵的口吻,“只要嫂嫂肯,我自然乐意帮你的忙。” 不伺候婆婆,自有人上杆子伺候,但中馈却关乎整个二房大大小小上百人,马虎不得。 谢云初心里担子总算松懈了一些,她由衷露出笑, “好。”
第5章 天色渐黑,窦可灵不敢久留,喝了一盏茶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心情愉悦,哪知到了自己院子,撞见三爷王书旷醉醺醺从妾室那里来,好心情顿时见鬼去了,二话不说上前拧着丈夫耳郭进了屋,一面将丫鬟赶出去守门,一面将丈夫往里屋推。 “你个混账,我不在你就偷腥。” 这话可不中听。 三爷王书旷叉着腰摆起脸色道,“喂,窦可灵,那是母亲给我的妾室,名正言顺,怎么叫偷腥?” 窦可灵也知自己理屈,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扔他脸上,“快擦擦吧。” 自个儿往高桌旁一坐,倒茶喝。 王书旷看出妻子心情不错,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于是好脾气地凑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今个儿可是有什么喜事?” 窦可灵见丈夫那贫嘴的模样鄙夷地哼了哼,也没打算跟他卖关子,直言道, “二嫂病了,今个儿我在议事厅忙了一天。” 王书旷闻言神色顿时一亮,“哟,那恭喜了。”他自然知道妻子琢磨什么,一副“你总算如愿”的模样。 窦可灵白了他一眼,又高高兴兴跟丈夫说起心里话, “我刚去了一趟春景堂,看谢云初的意思,是打算歇一阵,恰好,我便趁机往里头塞些人手,待回头,我去母亲那儿说道说道,便可与她合掌中馈,即便不成,我有自己的心腹,也不亏,谢氏想独吞好处,那也是不能,她呀,心思重,不是长久之法。” 王书旷却觉得妻子话有些刻薄,“与其指望她退让,还不如自个儿好好学,你若做的比她好,母亲和父亲自然认可你,阖府也服你。” 话虽这么说,王书旷却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二嫂还全备,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次鱼还出自谢云初之手呢,谢云初熟知府上所有人的口味,若是谢云初真的病下了,那他可就没口福了。 王书旷这个人,上有出色的兄长撑门楣,下有懂事的弟弟讨父母欢心,就他一个多余的,他也没什么大抱负,只求醉生梦死过日子。 窦可灵当然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她觉得丈夫说的没错,她得好好掌中馈,争取做出一些成绩来,好叫阖府瞧瞧,这个家也不是只有谢云初行。 春景堂。 窦可灵走后,谢云初带着珂姐儿玩了一会儿,孩子不一会就困了,谢云初吩咐乳娘带着珂姐儿去睡。 林嬷嬷进来伺候她寝歇,便问起窦可灵的事, “姑娘,您真的要把中馈交给三奶奶?” 谢云初垂眸道,“是,在我生下嫡子之前,要心无旁骛,心宽体胖。”这个理由足以说服林嬷嬷,林嬷嬷果然很认可,她看着谢云初长大,晓得这个姑娘是能吃苦的,心头发酸道,“您果然这么想便好了。” “只是,老奴担心三奶奶不见得感激您。” 谢云初冷笑,“她真以为中馈那么好操持,你等着吧,我有法子应付。” 重生也有一处好,身边人什么性子,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了然于胸,对付起来游刃有余。 婆母那边给了交待,窦可灵这厢也应了中馈的事,谢云初次日便不急着起床,睡到日上三竿方醒,她撑在床榻看着外头艳阳高照,出了好一会儿神。 这是她第一回 赖床。 上一辈子,她除非重病,否则天还没亮便早早起来打点家务,一面要管着王书淮的起居饮食,有的时候赶不上王书淮出门,便准备好食盒叫小厮拧着送去衙门;一面又去吩咐公婆的早膳,等妥帖了,再去议事厅坐镇,她是个闲不住的,惯会操心,一日下来,几乎是转如陀螺。 就这么把一家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还没人领她的情,公婆觉得她是应该的,弟妹觉得她贪了不少好处,而王书淮呢,忙着前程朝政,压根不在意这些琐碎。 幸好有机会重来。 四个大丫鬟进来伺候她更衣梳妆,春祺稳重管着她房里事,夏安活泼负责对接外事,秋绥爽利帮着她应付王家各处人情世故,冬宁则内敛不爱说话,谢云初账面上的事都交给她。 秋绥手巧给她梳头,春祺从耳室翻来几身春装,问谢云初穿哪身? 谢云初随意瞄了一眼,不是褙子便是对襟长衫,都是稳重端庄的款式,“换那身水红的襦裙来。” 又让秋绥把首饰盒抱出来,她自个儿挑拣。 前世她从来没有功夫,好好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过自己。 不一会春祺拿来衣裳给她换上,大约是这条襦裙年份有些久,穿在谢云初身上勒得紧,秋绥执着白色的绸缎立在一旁,瞟了一眼谢云初鼓囊囊的胸脯,笑吟吟道,“姑娘身段越发好了。” 说着便要如往日那般去帮着她束胸。 谢云初扶着胸口的襦裙,看了一眼那白绫,忽然回想起与王书淮的洞房之夜。 谢云初自小生得貌美,身段也格外出挑,却因家中管束甚严,她从来低调谨慎,直到新婚之夜,面对仰慕的丈夫,谢云初动了些小心思,她遮遮掩掩地将自己的美展示出来,玲珑的身段沿着光色慢慢铺展开。 她清晰地记得王书淮幽静的眼神往她身上一瞥,那一晚倒是没说什么,翌日晨起她伺候他穿戴时便说了一句,“束着吧。” 她当时水光潋滟盈盈立在他跟前,绯红的面颊残存着昨夜的余韵,踮着脚给他系衣襟,离得格外近,饱满的胸脯都快磕到他身上,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羞红了脸,打定主意讨好丈夫自然将他的话奉为圣旨。 王书淮怕她多想,特意解释了一句,“王府人多口杂,你委屈些。”意思是怕她被男人看。 谢云初还能说什么,心底反而觉着甜蜜。 自此,谢云初明白了丈夫的性子,越发将自己束得紧紧的。 如今嘛,谢云初长吁一口气,扯起那根白绫在手上揉了揉,旋即往角落的篓子里一扔, “以后不用了。” 春祺和秋绥对了一眼,均有些诧异,转念想同是女人,谁愿意每日勒个绸缎过日子,憋得慌,二人乐见其成。 谢云初梳妆完毕,用了早膳,着丫鬟去院子里采花,回头坐在檐下开始插花。 她要试着放慢自己的节奏。 接下来几日,谢云初托病不去上房,也不管议事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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