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酉心下一颤,猛不丁转头:“这老畜生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遗愿?” “字面意思啊。”罗义初贱嗖嗖地说,“本官确实活不了几天了,但若要跟匡姑娘比命长,还是有信心能赢过她的。” 匡兰月没说话。 颜酉心一沉,瞬间明白过来。她闭了闭眼,再次质问,语气却出奇平静:“你对她做了什么。” “毒。”罗义初说,“本官给她下了毒。” 颜酉攥紧拳头:“什么毒。” “西域传来的,没有解药。”罗义初低低笑了两声,“她啊,必死无疑。” 匡兰月依旧没太大表情波动。 颜酉不肯相信:“什么时候的事?” 匡兰月这才说:“很久之前。” 颜酉看她:“很久之前?” “对。”匡兰月说。 匡兰月说得很认真,颜酉判断不出真假。 她知道匡兰月说的也许确实是真的,也可能是为了宽慰她因为匡兰月是为着她深入狼穴,怕她为此自咎。 “从我阿爹死后,他跟冯立果就一直在给我下一种慢性毒药。”匡兰月继续说,“他们算盘打得精。只要我悄无声息死了,冯立果就能名正言顺继承我阿爹留下的家产。” “艹。”颜酉骂了一声。 这回连叶从意都没忍住:“罗义初,你们该死。” 也不知是罗义初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后索性放弃挣扎,还是真的疯了,继续不要命地煽风点火:“世人都说本官是该死,可本官却还没死……” 他说着便挣扎站起身,着想要脱离束缚。 谢元丞冷眼一斜,控制罗义初的人立马读懂他眼神含义。拔出腰间长刀一挑,断他脚筋。 罗义初痛出一头冷汗,却还在说:“而像匡姑娘这样不该死的,马上就要死了。” “我艹你爹!”颜酉冲过去狠命踹他。她这一脚正好踢在罗义初鼻头上,威力并不比谢元丞方才的两脚轻,罗义初当场鼻血横流。 颜酉继续骂:“我艹你爹!你这个黑心肝的老畜生!你才该死,你才该下地狱在阎罗殿滚油锅,鬼差就该拔你舌剜你眼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堕畜牲道世世不轮回!” 颜酉骂人的话都是在揽芳阁跟别人学的,并且很反感旁人张嘴带娘,于是她只骂爹。但她学不精,骂来骂去就这么几句。 骂完眼睛就红了,垂着头抱膝蹲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凭什么?”颜酉带着浓厚的鼻音,一遍遍反问,“凭什么?” 凭什么像罗义初冯立果他们这样的恶人可以逍遥法外自在这么多年?凭什么蓟州的百姓要因为他们都贪念处于水深火热?又凭什么像匡兰月这样纯良没坏心眼的人得不到好报? 颜酉这个反应,匡兰月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她本孑然一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为父报仇成了她此生唯一的执念,如今大仇将报,她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向颜酉伸了伸手,最后又缩回去什么话都没说。 叶从意这时出声,打破沉重的气氛:“既然是慢性毒,就说明离毒发还有些时日。匡姑娘之后有没有寻郎中问过诊?” 匡兰月摇头:“不曾。” 她先前一直被控制神志,几乎没有自主能力。加上冯立果给她下药时用量很轻,担心药剂一重过于蹊跷。脱离控制清醒过来以后,也没受到药物带来的影响。几乎快要把这事抛诸脑后,哪里还记得去寻医问诊。 也就是被罗义初抓走之后,时不时腹痛才让她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叶从意瞥了眼罗义初:“有无解药都是他一人之言。” 颜酉蓦地抬头,眼脸上还挂着泪痕:“什么意思?” 叶从意理智分析:“就算这毒这时没有解药,但既然是从西域传来,那西域必然有制毒之法,若能找到配方,未必不能解毒。” “对,对。”颜酉连忙点头,“先去郎中看看,要看过之后才知道。” 她站起来去扶匡兰月:“我们才先去找郎中。” “我想先亲眼看着他和冯立果伏诛。”匡兰月却摇摇头,看着谢元丞和叶从意十分坚定地说:“谢大人谢夫人,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执刑地点选在我爹的陵墓前?。” 两人同时说:“好。” “那速战速决。”颜酉生怕耽误匡兰月的诊治时间,扭头对叶从意说,“你爹现下不就在匡兰月她她爹的陵墓吗?我们现在过去,再让人把冯立果押过来……” “等等!”匡兰月抓住重点,“你说叶大人如今在哪儿?” “你爹陵墓啊,江县丞带着他们去的。”颜酉说,“怎么了?” “去多久了?” “从你被抓走那会开始。你不是话里有话说要带这老畜生去见你爹吗,他们分了两路,一队人来追你,一队去你爹那边埋伏了。” 匡兰月越听眉头越皱。 叶从意隐隐有些不安:“可是有什么问题?” 不知是不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匡兰月脸色越来越难看。 罗义初又突然笑起来,他笑到有些脱力,眼泪都出来了:“原来黄泉路这么热闹啊。” 叶从意心下一紧。 * 她们带着人马连夜往陵墓方向赶。 匡兰月知道冯立果他们在往她爹的陵墓里运赃粮,悄身前往查探过,发现他们还为提防有人盯上这些东西,打着修缮陵墓由头还在里面装置了机关,甚至在棺椁中放了火药。 后来好不容易寻了机会才将她爹的尸骨运出。 被掳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其实是她抱了必死心态准备将罗义初引起那里跟他同归于尽。 却万万没想到在叶学海这里出了差错! 叶从意心乱如麻,一路上都祈祷不要出事才好。 马匹从夜半跑到天蒙亮,才终于快要赶到目的地。 万幸,附近并无出现太大的动乱。 还来得及。 突然。 “轰隆——”一声。 山路猛烈震动。 叶从意心跳停了一瞬。 紧赶慢赶,最后看到眼前一片废墟。 那个一开始并没有进陵墓的小官差,跪坐在废墟之上,流泪埋头刨着石块,手指都渗出血印还不肯停下。 见到有人来,用衣袖将眼泪鼻涕一抹,抽噎着喊:“快来人帮忙啊,叶大人他们还在里面!”
第三十七章 叶从意脑袋“嗡”的一下, 听到叶学海被埋在里面,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在脑海中崩断,一阵天旋地转, 头皮发麻,她不顾旁人阻拦,拼命往废墟方向跑。 谢元丞拦她,也被甩开手。 谢元丞直接追上去拦腰扛她,还顺路挪动几步把小官差也一起拖离废墟:“我们不知道底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火药份量足就很可能会发生二次爆炸, 现在不能过去。” 叶从意哪里还听得进去:“可是我父亲还在里面!” 谢元丞把叶从意放下来, 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现在不能冲动。” 他扶住她的肩, 继续轻声安抚:“岳父那么精明一个人, 遇事肯定不会没准备,一定会没事的。眼下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再添别的伤亡了。” 叶从意稍稍平静下来,眼眶微微发红:“好。” 小官差陡然被谢元丞揪住衣领子,脑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带到平地。 他在缙州县衙远远见过谢元丞,知道谢元丞是叶学海的女婿并且身份不简单。无助许久的他此刻才终于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眸中蓄满泪水,“哇”的一下就要哭出声。 谢元丞这边刚安抚好叶从意的情绪,扭头就看见小官差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他十分有耐性地开口:“哭完再说还是说完再哭?” 一旦情绪不平, 做事就容易出差错。 小官差愣了一下,把眼泪憋回去,说:“我不哭。” 谢元丞点头,开门见山直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官差梳理着思绪, 把前因后果一字不落跟几人说了。 “那块封墓石特别大,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叶大人他们都被封在里面, 我在周围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其它机关。” 叶从意心还悬着:“你那时候能跟他们对上话吗?” 说到这,小官差噙着泪点头:“能。一开始能的,但是后来过的时辰有点久,叶大人他们在里面待着有人呼吸不上来,就减少了交流的次数。” 谢元丞听着,神情并不意外。 叶学海他们被困在陵墓中,没有新鲜空气流动,十几个人在里面都需要呼吸,时间就了自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然后呢?”叶从意接着问。 “后来临近天亮的时候叶大人忽然喊我。”小官差眼泪不自觉流下来,他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泪,说,“他说有人在陵墓的棺椁里面发现一堆火药,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想拿火药试试能不能把洞口炸开……叶大人叫我远离这里以免受到波及。” “我爹都没有像叶大人这样关心过我。”小官差说着,眼泪更大颗了,“我不知道这个火药的威力怎么这么猛,要是我知道,肯定不会同意让叶大人他们这样做的……” 颜酉听着觉得不对劲,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回去搬救兵?” 这也是叶从意反应过来后一直想问的问题,但这小官差话没说完,到底没找到机会问出口。 小官差嘴一瘪,抽噎着说:“我不认路。” 颜酉:“……” 因为小官差害怕,叶学海当时让他在外面等着。他们进去了太久,小官差倚在石梯处昏昏欲睡,却突然被封墓石落下的大动静惊醒。 他当时就表示要会县衙搬救兵,结果被江户海拦了下来。 他年纪小却长得快,看上去比同龄人大上几岁不止。当时江户海的县衙招差时,他虚报好几岁才应职,后来被江户海发现,查清家中境况后知道他家着实困难,想着能帮多少帮点,就把他留在县衙跟在身边做些小事,至少不会饿肚子。 江户海向来知道他秉性胆小,深更半夜一人在山林中穿梭容易出事,就放弃了让他回去搬救兵的想法。 “陵墓被炸毁以后我过去找叶大人他们,可是无论我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我在这里刨了好久也没看见人影。”小官差脑海里面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叶从意:“不会的。” 火药既然是被她父亲发现并决定炸墓,那么像谢元丞说的,他们一定不会毫无准备干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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