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九百金接话接的飞快,没多久便直接蔫儿了,“因为……因为……” 他“因为”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毕竟连他自己也想不出一个让谢元丞非收他为徒不可的理由来。 墨迹半晌,他终于放弃挣扎,最后蹦出来一句:“师娘也算半个娘,要不您就当养了个便宜儿子吧。” 叶从意无言以对。 冬芷低声嘟囔:“这人真怪,哪儿有人上赶着给别人当儿子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不知怎的偏就让九百金听清了。 九百金幽怨地看冬芷一眼,他准备再扯几个理由说服叶从意,话出口的瞬间被叶从意出声打断。 “九百公子,谢元丞他就不是个好为人师的性子。”叶从意说,“再者,你与谢元丞年岁相差无几,想要拜师学艺合该去找那些资历更深的老先生们,谢元丞他教不了你什么。” 叶从意说话语调一直很柔,却总在说正事的时候有种让人不容争辩的强势感。 九百金顿觉拜师没戏,不免挫败,又不肯这么放弃,于是退而求其次,道:“无论怎么说,谢大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我九百某的小命就要交代在山脚下了。” 当时情况实在是危急,在场人顾及己身不愿拿身家性命去冒险救人也无可厚非,叶从意心里清楚谢元丞既然听到有人求救,就断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所以她当时没拦他。 只不过叶从意现在很好奇,若谢元丞知道他见义勇为救回来的是这么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那他会不会换一种其它方式来救人? “确实如此,”叶从意说,“然后呢?” 这人铺垫这么多,却没一句说到点子上,叶从意懒得跟他打太极,干脆直接问了。 “所以,就算在下与谢大人没有师徒之缘,也希望能亲自向他表达谢意。” 果然如此。 “九百公子且宽心养伤,你方才所言我会一字不落代为转达的。” 九百金:“我的意思是亲自,亲自!” 叶从意了然地点头:“好,我会亲自转达的。” 九百金:“……” * 谢元丞将剩余琐事处理完毕,一个人不知在在营帐内等了多久, 等叶从意应付完九百金回到营帐时,就看见谢元丞阖眼坐在桌案边撑着额,像是睡了过去。 叶从意放轻动作走过去,顺手拿件外衫小心翼翼给谢元丞披上,动作轻缓,生怕将他吵醒。 将外衫盖在谢元丞身上后,叶从意总觉得不满意,又伸手掖了掖。 起身离开时,熟睡中的谢元丞忽然有了动作。 他甚至没睁眼,却精准无比的抓住叶从意的手,带到脸上贴了贴,直到感受到一阵冰凉的触感,才缓缓将眼睛睁开:“回来了?” “嗯。”叶从意在他身边坐下,“等累了?” 谢元丞摇头:“没睡着。” 叶从意当即便要抽手:“你装睡骗我。” 但谢元丞握得紧,挣扎无果。 “是夫人未归,为夫睡不着。”谢元丞将她另一只手也包裹在掌心。 不过出去了两个时辰,就冷得像冰。 谢元丞不自觉蹙眉。 “还不是你那好徒弟,缠着我喊师娘。”叶从意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谢元丞说:“为着这句师娘,看来我不得不收下这个徒儿了?” 叶从意嗔他:“可别。你不嫌聒噪我还怕麻烦。” 谢元丞问:“夫人见识过了?” 叶从意嫌弃地点头:“见识过了,确实难缠。” 谢元丞轻笑出声。 他笑了好大一会儿,叶从意被他笑恼了,直接发力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 谢元丞也不再去抓回来——方才对话的时间虽然不长,也已经足够让他把叶从意的手捂暖了。 叶从意故意冷脸看谢元丞,没坚持太久,最终也跟着笑起来。 毕竟身在朝堂中,谢元丞日常中喜怒基本不形于色,哪怕是叶从意也嫌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情。 等两个人笑够了,谈话内容才拉回正轨。 “明日午时押解冯立果出来行刑,只是蓟州县连番遭遇天灾人祸,刑场地龙翻身中变成一片废墟,行刑流程都要从简。”谢元丞用食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简单上画几笔,向叶从意展示想法。 “流程精简些问题应该不大,”叶从意应着,“匡姑娘的心愿是亲眼看着冯立果在匡员外灵前正法。” “这个不难。”谢元丞说,“匡姑娘一早便将匡员外的遗骸从缙州转移到蓟州这边了。那届时就劳烦夫人跑一趟,将匡姑娘带到冯立果受刑的地方。冯立果正法后,我即刻安排一队人马护送匡姑娘和颜姑娘前往西域寻医问诊。都是些会武的亲卫,能最大限度保证她们的安全。” 叶从意:“好。” 谢元丞继续交代:“办事扎堆不引人注目,明日处理完冯立果一案后,夜里就得将岳父岳母一道送走。时间确实有点紧,夫人到时候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同二老话别。” 叶从意:“半个时辰足够了。” “岳父岳母化名一路南下,亦有一队人马暗处随行。昨日我已飞鸽传书到贡城封地,明日二老出发时,贡城同时会派遣暗卫接应,夫人大可放心。” “你安排向来稳妥,我放心。”叶从意说,“还有其它需要我做的吗?” “应当没有了。”谢元丞想了想,“对了……还有乔林祖母那里需要给个交代。” 谢元丞当初答应乔林祖母替她找呗罗义初带走死生不明的孙儿,结果乔林在竹林死在罗义初剑下。 尸身总归要得到妥善安置,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过于残忍。 谢元丞安排好诸多事宜,唯独这件他不知到时要如何向白发苍苍的乔林祖母开口。 叶从意心思细腻,只一瞬便瞧出谢元丞心中所虑,给他出主意道:“若开不了口便设法瞒着吧。” 谢元丞看她。 叶从意说:“就同老人家说乔林救了京都来的贵人,被破格提拔上去当大官了,再让魏县和松阳县两位县丞平日里多多照看一二……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打击,瞒着总比说实话的好。” 谢元丞:“好。” 谢元丞:“等我将蓟州事务处理完,至多十日,我们就回京都办剩下的事,到时候就能一齐南下同岳父岳母汇合。” 叶从意靠在谢元丞怀里:“去贡城吗?” 谢元丞说:“贡城是皇兄当年给我划的封地,有能将精兵驻守,我们可以一路南下游玩,晚个几年再去贡城叶不迟。” “随风漂泊,居无定所么?”叶从意喃喃道,“听起来很不错。” 谢元丞拨开她挡在她眼前的发丝:“也可以置办几所宅院,大隐于市小隐于林,过几年平民百姓的生活。” “那我要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再种一院子的葡萄。”叶从意困意上涌,连打了两个呵欠,“再在秋千旁边挖个池子,洒些鱼苗进去养着,到时候我在旁边乘凉荡秋千看你钓鱼……” 这是她与谢元丞这辈子第二回 挨在一起规划者未来, 而且是触手可及的未来。 与谢元丞谈论这些时总是倍感安心,这几天脑子里紧绷着的那个弦得以放松,叶从意说话的声音说来越小,最终抵不过重重困意睡了过去。 谢元丞看着叶从意恬静的睡颜,附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啄,眉眼缠绵缱绻:“依你。”
第四十六章 翌日, 辰时三刻。 谢元丞醒得比叶从意稍早些,但他丝毫没有要起床的迹象,只动作轻微地斜翻个身, 胳膊撑头, 静静待在叶从意身旁看她。 约莫又过了两三刻钟,叶从意才揉着惺忪睡眼悠悠转醒。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叶从意抵达蓟州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 今日过后,蓟州发生一切事物都将尘埃落定。 祸害蓟,缙两县的罪魁祸首即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叶学海同意乞身疏离朝政, 叶夫人并没有像上辈子一样殒命于此, 而她跟谢元丞也会在不久之后远下江南,远离上辈子给她们带来半生厄运的人和事。 她喜欢同谢元丞一起畅想未来, 有谢元丞在的地方总能特别安心, 于是在交谈中无知无觉睡了过去。 以至于谢元丞是何时将她从聊天的桌案边抱去铺好的氍毹上睡觉的印象荡然无存。 叶从意睁眼的时候看不太清,只觉得有个庞然大物近在咫尺盯着自己, 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谢元丞,她又将眼睛闭上,问:“醒多久了?” 谢元丞说:“大概三刻钟。” 叶从意睁眼:“哦。” 谢元丞忽然说:“夫人方才说梦话了。” 叶从意翻了个身,学谢元丞撑胳膊的动作,跟他面对着面:“我安寝时从不说梦话。” 谢元丞一脸认真:“真的说了。” 叶从意便问:“那我说了些什么?” “夫人说……”谢元丞似乎在回想,“说你变成了一只老鼠, 还不小心把我要穿的褂子咬破了,为了补偿要在我生辰的时候给我做件新的。” 他说的煞有其事,若不是细微表情漏出端倪,叶从意几乎要信以为真。 “你生辰还有大半年呢, ”叶从意觑他,“现在就开始想方设法讨要生辰礼, 真是诡计多端。” “夫人想赖账,却说我诡计多端。”谢元丞眉头一皱,“可就算梦话那也是亲口从夫人嘴里说出来的,金口玉言,没得反悔。” 叶从意无语凝噎。 她该收回先前说九百金难缠的话,谢元丞一旦耍起无赖,堪比十个九百金。 “夫人不作声我就当你答应了。”谢元丞乘胜追击。 叶从意说:“还早着呢,再看吧。” 谢元丞目的达到,不再就此事多言,伸手替叶从意掖掖被子后径直起身。他从简易桁架上抓过衣裳,背对叶从意边穿边说,“我带人去牢狱提冯立果,时辰还早,夫人再睡会儿,用过早膳巳时六刻去找匡姑娘一齐出发也来得及,我在县衙门前等你。” “你也记得用膳。”叶从意在谢元丞离开前交代了一句。 白天有日光透过营帐缝隙直射进来,十分晃眼。 叶从意说完便将被褥扯过头顶闷头盖上,连谢元丞回的话都没听清。 谢元丞走后她又睡了个回笼觉,一觉睡到巳时三刻意识才逐渐清醒。 冬芷就是在这个时候端着早膳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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