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白粥和咸菜放在桌上,轻声唤道:“大姑娘,起床洗漱用膳啦,这粥刚出锅还热乎着。”末了补充一句,“王爷特意吩咐这个时辰给你送来的。” 叶从意漱着口,含糊问了句:“谢元丞吃过了吗?” 冬芷收了托盘,说:“王爷走得急,没来得及喝粥。” 叶从意听到一半,眉头就皱起来了。 冬芷继续说:“但走前揣了几个馍边走边啃。” 叶从意想象着那场景:谢元丞一手掐着几个白面馍馍,一边步履如风地赶路,一边猛的往嘴里塞早膳。 画面感十足。 想到这,皱起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 用过早膳叶从意带着冬芷去找匡兰月,正巧碰上颜酉扶着匡兰月从营帐出来。 老郎中这几日准时准刻地来来替她施针压制体内毒素,看起来却效果甚微。匡兰月煞白着一张脸,走路时身形摇晃,哪怕有颜酉的搀扶,还依旧一副随时可能被风刮跑的模样, 怀中还抱着个酒坛大小的陶瓷罐。 注意到叶从意投向陶瓷罐的眼神,匡兰月扯扯嘴角,轻声解释道:“这是我爹的骨灰。谢大人答应带冯立果去我爹灵前问斩,我思来想去觉得终归还是麻烦了些。本来就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所以我让颜姑娘昨日陪我去将我爹的骨灰取了回来,带他看完冯立果下场,我们就要启程去西域了。” 叶从意问颜酉:“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颜酉抖了抖身后背着的两个包袱:“一早就收拾好了。” “只有这点?”叶从意有些不放心。 “嗯。”颜酉颔首,说,“轻装上阵,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 眼看叶从意眉头又要蹙起来,颜酉连忙说道:“还有银票。出门在外有钱才好办事儿嘛,这不刚好,匡兰月她啥都没有,就是钱多。路上缺啥直接就置办上了。不用担心。” 颜酉平时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着调,在正事上从不含糊。叶从意见她把出行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准备的诸多交代都留在心中,只道:“一路顺利。” 颜酉点头。 “匡姑娘解毒之后,记得传信给我们报个平安。” 匡兰月也点头。 “路上若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找随行的人帮忙,他们都是谢元丞亲卫,办事可靠的。” 颜酉和匡兰月一起点头。 “还有……”叶从意尽可能地想其它需要交代的事情,顿了半晌发现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 冬芷见她家姑娘“还有”了好一会也没说出下一句,道:“三位姑娘诶,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上了马车在路上说也不迟。再在这里磨蹭一阵,就要耽搁砍那狗贼头的好时机了。” 颜酉上下打量冬芷一眼,笑道:“看着一柔柔弱弱小姑娘,怎么脑袋里净装些砍啊杀啊。瞧起来竟比匡兰月还要多上几分迫不及待。” 冬芷努努嘴:“我那是路见不平,摇旗呐喊相助。” 叶从意指尖在冬芷额间轻轻一点:“离京这段时日,个子没见长,胆子倒长了不少。” 四人在谈笑间上马车。 颠簸一阵,赶在午时三刻前到了县衙。 谢元丞负手站在衙门等人,远远看见载着叶从意的马车就跨步上前。 颜酉率先跳出来,接着扶匡兰月,冬芷紧随其后。 颠簸的路程虽然不长,叶从意晕车的习惯却照旧。她刚从马车里探出一只手,谢元丞就将手递上去。 叶从意指尖碰到谢元丞手的瞬间不易察觉的一顿。熟悉触感传来,察觉到来人是谢元丞,叶从意直接将手搭上去。 颜酉见状,酸溜溜的来了句:“有个好夫君就是不一样哈。” “……” 周围气氛突然凝固,谁都没有接话。 颜酉余光瞥到身边的匡兰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懊恼地伸出手掌在嘴上狠狠拍了三下。 谢元丞开口打破僵硬氛围:“冯立果就在县衙内院,离午时三刻还有半个时辰,匡姑娘如果想的话可以县进去跟冯立果说上几句。” 颜酉十分不理解:“她跟冯立果能有什么什么好说的?” 话毕,扭头看向匡兰月。 匡兰月紧了紧怀中抱着的陶瓷罐:“多谢谢大人。” 然后步伐一转,往县衙内里去了。 颜酉震惊之余连忙跟上。 两人走远,谢元丞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颗糖。 糖衣已经被剥去,叶从意一不留神,那糖就被谢元丞塞进她嘴里。 “凉的?”叶从意抿着糖问。 “薄荷糖,听说对晕车管用。”谢元丞说,“头还晕不晕?” 叶从意不知到这薄荷糖究竟有没有效果,况且她知道就算有效果也不可能见效这么快。 但她不忍心拂了谢元丞的一片心意,点头说:“好很多了。” “糖是岳父前段时间在缙州县的小摊上买的。” 叶从意一怔。 “他和岳母就在那辆马车上,”谢元丞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叶从意轻轻一笑:“我知道了。” 谢元丞没跟上去,把时间留给叶从意跟叶学海和叶夫人话别。 时间一闪而过,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叶从意从马车下来便看见谢元丞就站在烈日下等她。 “话说完了?” “说完了。” “把冬芷留下了?” 叶从意上去的时候带着冬芷,下来时只她一人。 “嗯。”叶从意从怀中掏出素帕,帮谢元丞擦去额角的汗,“她跟着父亲母亲有个照应,我好放心。” “那先去处理另一件事。”谢元丞向她伸手。 叶从意回握住:“嗯。” 两人进县衙便看见匡兰月抱着骨灰罐从冯立果身边离开。冯立果情绪几近崩溃,嘴里不知在叫嚷些什么。而匡兰月步伐坚定,走到冯立果前方十尺远停下。 她把骨灰罐放在地面上,一边看守的衙役压着拼命挣扎的冯立果连磕十几个响头。 衙役使的力道重,冯立果头磕在粗糙地面上留下斑驳血印。 匡兰月的神情说不上来是悲痛还是悲凉,甚至看不到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又过了须臾。 匡兰月缓缓看向谢元丞所在方向,嘴唇上下翕动,说了三个字。 叶从意辨认出唇语,她说的是:“杀了吧。” 谢元丞点头示意。 两侧衙役拿着粗麻上前,三两下系成一个活结,套在冯立果脖颈之间。 绞刑。 往往比枭首更让人煎熬。 这是匡兰月亲自为他选的上路方式。 冯立果双手被绑在身后,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他止不住挣扎,双腿在地上猛蹬,鞋底的摩擦在地面上留下几道痕迹。 冯立果面部狰狞,又归于平寂。 眼神中的不甘终究化为一潭死水,再没了生机。 冯立果死了。 匡兰月强撑出来的挺拔姿态刹那间萎靡,她站在那儿,给人一种大厦将倾摇摇欲之感。 颜酉两步上前充当人墙,任由匡兰月倚靠。 “走吧,”匡兰月说,“该走了。” 颜酉扶着她:“好。” 她二人远远朝着叶从意二人的方向微微欠身,算是致谢,也算是告别。 谢元丞揽着叶从意的肩,礼貌颔首,目送她们走出县衙上了马车,又目送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先后离去。 叶从意望的出神。 谢元丞问:“舍不得了?” 叶从意道:“什么舍得不舍得,日后又不是不见了。”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日后更好的重逢。 叶从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我们也走吧。” “嗯。” 谢元丞骑的红鬃马拴在县衙马厩,叶从意在衙门前等他牵马过来。 等谢元丞的途中率先等来从京都回来的裴行。 叶从意不免有些警觉。 京都距离蓟州县来回路程,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少说也要□□日。裴行明明知道不日她与谢元丞便会归京,缘何会不远万里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尤其是他身后还跟着个拿着皇帝诏书的内侍。 裴行一如既往的知礼,老远看见叶从意就抱拳请王妃安。只是那内侍目中无人,对叶从意简直视若无睹。 叶从意眯了眯眼,并不表态。 内侍大咧咧往叶从意身边一站,眼底竟是不屑之色。 谢元丞牵着马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么个场景。 “哟!终于见到王爷了。”内侍笑得谄媚,“可让杂家一顿好找哇。” 谢元丞斜眼过去:“鲁公公。” “诶!”鲁公公惊喜神色藏都藏不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元丞居然记得他这么个人物。 谢元丞:“皇上派公公前来,是有何要事吗?” 鲁公公:“岂止是要事,那是天大的好事!” “哦?” “辅城王谢元丞接旨。”鲁公公清清嗓子。 谢元丞一动不动。 鲁公公:“辅城王谢元丞接旨!” 谢元丞依旧没有动静。 鲁公公面上挂不住,但他纵使有再大官威也不敢再谢元丞面前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自朕登基以来,辅城王谢元丞于江山有益,社稷有功。今有异邦公主,温婉娴淑,聪慧美丽,特赐婚与辅城王为辅城王侧妃,择日成婚。” 鲁公公念完,手中诏书一合,不管不顾直接塞进谢元丞手中:“异邦公主做侧妃,王爷有福啦!” 谢元丞视线投向叶从意。 而叶从意双手环胸,正挑着眉戏谑地看他。 谢元丞心底涌上止不住的烦躁,舔了舔后槽牙,接着骂了一句。 鲁公公没听清,便低声问裴行:“王爷说了什么?” 谢元丞眼神倏地扫射过去。 鲁公公一个激灵,顿觉大事不妙。 谢元丞将诏书握在手中,看也没看内容一眼,,手腕一番,蓦地撒手,语气冷峭:“我说,去你爹的狗屁圣旨。” “哐当——”一声,赐婚诏书应声落地,在满是污垢的泥潭里滚了几圈。
第四十七章 鲁公公惊恐睁大双眼:“!!!” 震惊之余, 鲁公公几乎手脚并用爬了几步到谢元丞脚边捡起被谢元丞扔在地上的诏书。用袖作布,狼狈地将沾染诏书上的泥垢擦了又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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