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丞喘着粗气,压根不搭理。 裴行继续说:“方才属下听见里面有物件摔碎的动静,王爷,您在里面吗?” 叶从意轻轻捏了谢元丞一把。 为了避免裴行这个不带脑子的得不到回应径直闯入,谢元丞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口:“有事说事。” 裴行奇怪道:“王爷身子可有不适?怎么声音听起来哑了。” 谢元丞:“……” 他哑着声,有些烦躁地说:“没有。” “可……” “有事说事。” “噢噢噢。”裴行疯狂点头,也不管跟他说话的人是否能看到,“近日京都里确实发生了件大事,白日匆忙,属下没来得急跟王爷禀报,现下才匆匆想起。” 裴行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没一句说到点子上的。 谢元丞更烦了。 见里面的人没回应,裴行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了句:“王爷,您睡着了吗?” 谢元丞深吸口气,用力闭了闭眼:“没有。” 裴行又问:“那是王妃睡着了吗?可是属下打扰到您二位安歇了?” 谢元丞咬着后槽牙:“……没有!” 裴行:“那属下继续禀报了。” 谢元丞:“嗯。” “安国公死了。” 裴行说。
第五十章 “安国公死了。” 像是怕谢元丞没听清, 裴行将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营帐里又没声儿了。 叶从意替谢元丞整理被揉乱了的衣襟,有几缕发丝落单,从她额前滑落。 裴行疑惑道:“王爷?” 谢元丞抬手拂过发丝别到叶从意耳后, 开口:“怎么死的?” 裴行:“嗯嗯。” 由于谢元丞回应的总是断断续续, 裴行一肚子问号,心说王爷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他一时愣神,谢元丞的问话从左耳进去后又从右耳迅速溜了出去,压根没反应过来谢元丞问了什么。 谢元丞将外衫脱下披在叶从意身上, 耐着性子又问一遍:“安国公怎么死的?” 裴行这下听清了, 一五一十地说:“对外宣称是皇上亲自下旨赐死。” 谢元丞轻轻挑起左边眉, 找了个火折子吹燃:“对外宣称?” “嗯。”裴行点头,“是……” 烛光骤亮, 把整个营帐都照得亮堂堂的, 隐约能看见里面人影。 “进来说话。”谢元丞说。 裴行应着声掀帘进去,没瞧清, 看见坐在坐在桌边的人便直接弯腰行礼:“王爷。” 谢元丞的声音从一侧响起:“把眼睛睁开,对谁喊呢?” 裴行进帐便低着头,听了这话这才抬头看清眼前人,分明是着着谢元丞外衫的叶从意。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重新见礼:“王妃。” 叶从意颔首:“不必多礼。” 裴行抬头往叶从意身边望了望,出乎意料的, 没在她身边看见谢元丞。 那王爷的声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裴行疑惑着。 叶从意往他身后指了指:“他在你身后。” 裴行顺着叶从意指着的方向扭头看去,只见谢元丞低头在氍毹边的衣物旁翻找什么物什。 裴行走过去:“王爷?” 谢元丞头也不抬:“你只管说安国公是怎么死的。” 裴行说:“除了皇上太后以及安国公的几个亲信,任谁也见到安国公死相如何。但属下暗中查探过……” 他顿了顿。 谢元丞在衣物堆里挑挑拣拣,终于找了件满意的袍子出来披上, 道:“接着说。” “安国公死于虐杀。” 谢元丞披着衣服走到叶从意身边坐下:“怎么个虐法?” 裴行将所见所闻如数托出:“属下从蓟州回京都,还未进城时便听到民间有传言说有个达官显贵莫名失踪了好几日。但怕引起朝中恐慌, 消息被瞒得密不透风,根本打听不到失踪的是何人。 “直到属下到京的第三日夜里,宫里突然大乱,太后大发雷霆,一夜之间处死十几个安国公府的侍从婢女。有个婢女大约提前得知内情,寻了时机逃出去,却被金羽卫当街斩了头颅。” 金羽卫是皇城里养的一支禁军,早年谢元丞精心培养出来给谢修齐护驾的,却没想到如今被太后母子拿来当做杀人利刃。 谢元丞皱了皱眉。 裴行继续说:“但这些事第二日并没有任何风声透露出来,安国公一早还如前几日一般按时按点去上朝。” “上朝?”叶从意问道,“他带面具了么?” 裴行点头,说:“王妃猜得不错,不过带的不是面具,是面帘。” “面帘?” “嗯。说是出郊游玩时不小心捅到个马蜂窝,被马蜂叮破了相。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流了满脸脓,见不得风,见不得人。 “没过几日,安国公府秘密发丧。整个京都隐隐约约有消息流露,说是皇上为着蓟州一事,龙颜大怒牵连了安国公,连夜赐其毒鸩……” 谢元丞抓住字眼:“毒鸩。” 裴行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元丞敛眸:“没有。” 安国公是不是真的死在毒鸩之下还有待商榷,只不过是这两个字实实在在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裴行没一心汇报没注意太多,还继续说着:“可此事疑点重重,即便安国公确实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属下也着实不信皇上对亲舅下如此狠手。” 裴行跟在谢元丞身边,看谢元丞躬身栽培谢修齐多年,坚信以谢元丞的秉性教出来的个性不会如此狠辣无心。 他不像叶从意与谢元丞二人一般有过重生机遇,谢元丞也从未同他讲过这些事情。所以尽管他对,谢元丞如今放任小皇帝不管的做法感到疑惑,却也还是觉得谢元丞只是在敲打这个难扶上墙的侄儿。 叶从意淡淡道:“生在皇家,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谢元丞不也是谢修齐亲叔吗? 跟安国公的区别只在于一个太后,太后自然不会让儿子残害自己母族的手足兄弟。 而谢元丞是阻挡她把持朝政的眼中钉和拦路石。 裴行小心翼翼地看了叶从意一眼。 虽然语气跟往日没有太大差别,但裴行明显看到叶从意此刻面色有些许不虞。 裴行没敢接话茬,只继续说着:“属下留心在安国公府附近多番打探,碰上个逃命出来家仆,因为跟安国公夫人母家有点关系牵扯,所以被安国公夫人从金羽卫刀下保了下来。但他实在害怕留在安国公府朝不保夕,便趁夜逃了出来。他……不是,是属下跟他一段路,在罕烟出将他拦截逼问,得到一些信息。” 谢元丞忽然道:“捡要紧的说。” 裴行一连说了几个大段早已口干舌燥,闻言干咽口口水,说出来的话都变得精简起来:“日前失踪的达官显贵确实是安国公,但安国公府和宫里都隐瞒消息不肯外泄,像是在防什么人。后来金羽卫全城搜捕,在一处深山发现了安国公的尸首。 “死状及其凄惨——悬脖挂在一颗歪脖树上,两边耳垂被利物穿出一个能供细麻穿过大小的洞,手掌脚掌尽数被斩断,用麻布袋装起来挂在那个洞上,眼耳口鼻洞腔中被塞满发霉腐烂的谷物。” 叶从意听完,眉头蹙起来。 但她不是害怕,也并不是觉得有人以这样的手段对待安国公过于残忍。相反,她前世从旁人口中听过太多安国公以更残暴的方式去“惩治”一些冒犯过他的人。 她只是困惑,便问出口:“眼睛如何能塞进去?” 裴行怔愣一瞬,反复消化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这话确实是从面前这位看起来柔弱温婉的辅城王妃的口里问出来的。 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谢元丞,见人神色并无异常才如实说:“被挖了眼珠,硬塞进去的。” “原来如此。”叶从意淡淡应着。 “但这事情实在闹得太大,影响颇深,内情或真或假或多或少,就这么在京都流传了几日。有听闻蓟州灾情的百姓,都说是老天有眼拍了侠士惩治恶人。”裴行挠着头,“但属下始终有一点想不明白。” 谢元丞问:“什么?” 裴行说:“纵使安国公作恶多端,但到底也是皇亲国戚,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手段,能对安国公下如此毒手。” 谢元丞懒懒地撑着下巴,感慨一句:“好问题。”话毕,扭头看向叶从意,“夫人觉得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叶从意思索一瞬,启唇吐露一字:“你。” 裴行:“?” 裴行:“!!!” 叶从意给自己倒杯水,理智分析:“整个京都曾跟安国公生过嫌隙的只两人——你与我父亲。巧的是你二人都来了蓟州,更巧的是冯立果贪污一案是你与我父亲一同查办结案的。你们亲眼见着蓟州百姓过得有多苦,将罪魁祸首正法的想法便会更强烈。” 谢元丞点着头:“还有呢?” 叶从意说:“但我父亲已经‘去世’……想要安国公命的人便少了一个。况且就算父亲健在,他也没这个胆量和本事派人虐杀皇亲国戚。所以,那个人只能是你。” 谢元丞还是点头:“夫人分析得不错。” 裴行惊恐道:“可王爷远在蓟州,怎么可能是他派人做的!” “自然不是谢元丞做的 ”叶从意喝水,“但只要皇城里的人觉得……即使不是,那也成了是。” 裴行脑子没转过来。 叶从意解释道:“因为此事最大受益人看起来是你家王爷。” 第一受益人的目标太大,所有火力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就会衬得第二受益人在此事件中黯然失色。 谢元丞不乐意道:“谁家?” 叶从意立马改口:“我家。” 裴行还是不明白:“为何王爷是最大受益人。” 这裴行不止是一根筋,脑子还转得尤其慢。 叶从意跟他说话的时候就容易头疼,她轻揉着太阳穴,问:“谢元丞跟安国公嫌隙何在?” 裴行想了会:“安国公是外戚,太后放任外戚扰政,王爷怒其已久。” 叶从意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裴行听明白:“以谢元丞在朝中的名声,为了蓟州案震怒牵连安国公,派人取他性命一事顺理成章。安国公一死,太后没了左膀右臂,而皇帝年轻无能,谢元丞把持朝政便又少了几分阻力。” 裴行笃定地说:“王爷不会这样做。” 叶从意笑道:“盲目追随可不是个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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