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一直到厨房里没了旁人,陆尚才将注意力放回姜婉宁身上。 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怎的,从进来后就没看过陆尚一眼,便是到了现在,她仍只顾低头收拾着,全然没有过来的打算。 陆尚喊:“阿宁。” 姜婉宁擦拭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回头。 陆尚又喊:“过来吃饭。” 这回,姜婉宁总算应声。 但她还是把最后一点收拾好,去旁边的橱柜里翻找半天,总算找出半个已经干硬的麸麦馒头。 看着姜婉宁走过来,陆尚的一口气还没松,转眼就瞧见她手里捧着的东西:“这是?” “馒头。”姜婉宁道。 许多年前,陆尚也是实打实吃过苦的,在他过得最困难的那段日子里,在街上跟狗抢食也是常有的,麸麦馒头虽然不好,但在贫困的古代人家,有吃就不错了。 叫陆尚不解的是,他指了指桌上的白面馒头:“这不是有吗?” 姜婉宁低着头:“那是你的。” 陆尚并不意外听到这个回答:“忘了我刚才在院里说的了?” 此话一出,姜婉宁身子又是一僵,她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意:“不、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 可是下一刻,陆尚直接探身过来,伸手就把她手里的麸麦馒头抢了过去,顺手把白面的塞过来。 在某一瞬间,姜婉宁的呼吸都不畅了,她死死抓着手里的馒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陆尚的表情。 陆尚忽然问:“你在害怕什么?” 在他对面,姜婉宁猛然抬头。 陆尚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姑娘的眼睛红了一圈,她紧紧咬着下唇,面上全是惊惧。 陆尚终于肯定,他的感知并没有错,姜婉宁就是在害怕。 若说之前他叫人上床睡觉时,姜婉宁的反应还能说是小孩子耍脾气,现在他总该意识到不对了。 四目相对,姜婉宁身子一颤,泪水蜿蜒而下。 陆尚并不是一个好耐性的人,像这样才认识一两天的,换做之前,莫说是哭,便是死了也得不来他两分关注。 可只要想到面前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嫁给原身,在家里更不受待见,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他就忍不住泛滥一些同情。 既然他继承了这具身体,便多看顾一二吧。 陆尚想着。 他将干巴巴的馒头放下,轻声问道:“阿宁,你在害怕什么?” “刚才在屋里你也是害怕对吗?现在呢?跟我说说吧。” 姜婉宁根本不信他,可她已经太久没有被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了,哪怕知道前方可能是陷阱,她还是忍不住一脚踩了进去。 她闭了闭眼睛:“陆尚,你这回又想做什么?” “上次的折辱还不够吗?” 陆尚面上一白,终于意识到,他又忽略了什么。 只看姜婉宁的面色,话题已经不该继续下去了,但想到往后的日子还长,陆尚总不能时时刻刻注意,他狠下心问:“上次什么?” “上次你叫我上床,却跟所有人说,是我半夜偷爬上去,就是故意爬床,妄图借子上位。” 哪怕他们已经成亲,但这些话,对任何一个女孩来讲,都是莫大的屈辱。 陆尚总算明白,他之前自以为是的示好,听在姜婉宁耳中,全是一个个不知何时炸开的炸弹。 他忍不住扶额,有心想说什么,可对上姜婉宁那双绝望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言语的苍白。 半晌,他有了动作。 他将桌上唯一一枚鸡蛋剥开,放回碗中,缓缓推到姜婉宁。 迎着姜婉宁不解的目光,他说:“阿宁,我们和好吧。” 或许他无法将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看□□人,但只是养一个妹妹,还是可以做到的。 陆尚有心提和离,只是不知姜婉宁的想法,也不知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有多重,眼下最好的,也只是维持原状。 到最后,姜婉宁也没说好与不好,但在陆尚的哄劝下,心惊胆战地吃了半个鸡蛋。 陆尚胃口一般,只稍微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馒头和炒菜全喂给了姜婉宁。 至于她最开始找来的麸麦馒头,早被丢在一角,全程无人问津。 饭菜或许称不得好,但对姜婉宁来讲,已经是她这半年来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饭后没多久,陆尚就被送回了房间,折腾了这么半天,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村里各家各户熄了灯,准备进入梦乡。 而陆尚屋里重新点起蜡烛,两人面对的下一个问题—— 一张床,如何睡下两个人。 两个自成婚后,从未一起睡过的人。
第7章 在大多数人家,夫妻寝时都是夫内妻外的,这是为了方便丈夫起夜时,妻子能感知到,并醒来服侍一二。 就连是姜婉宁自小受到的教育里,也是这样的。 可真到了就寝时,陆尚却是不肯叫她在外面睡。 他指着床铺,忍不住摇头:“太小了太小了,我夜里睡觉不老实,万一碰到了你,把你推下床就不好了。” “你且睡在里面吧,靠着墙,最多是挤点,至少不会掉下去,等过些日子我想法砌个炕,到时就好了。” 不等姜婉宁再拒绝,陆尚已经将里侧的位置让开,他拍了拍里面,面上终露出两分疲惫:“睡吧。” 姜婉宁沉默良久,最终也没再争论什么,她默默褪去外衫,脱去鞋袜,先将屋里的蜡烛熄灭,而后才踩上床沿。 她动作轻缓地从陆尚腿上爬过去,因着时时小心,就连衣袖都没蹭到他。 一直到身下的被褥一动,陆尚才知道,她已经躺下了。 陆尚闭着眼睛,从头顶摸索半天,终于拽出来一个软枕,他把软枕放在两人中间,叫那本就不大的床铺更是拥挤了两分。 陆尚说:“我将枕头放在中间,等哪日你觉得适应了,就将它撤下去,可好?” 该说不说,这个做法顿时叫姜婉宁安了心。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半天道一声:“好。” 陆尚嫌床太小,还真不是他挑剔,这床他睡了二十年,大小长短就从来没变过。 等他长大后,他又是整日病怏怏的,谁也没想过他会娶妻生子,自然也没想着换张双人大床。 本该睡一人的床上躺了两个人,两人中间又偏要隔出一块空隙来,自是少不得狭小。 黑暗中,姜婉宁小心翻了个身,侧躺着以占更小的地方,但凡有哪里会碰到中间的枕头,她就会往后缩一缩。 到最后,她完全是贴在了墙面上,同陆尚之间的空隙足以再躺下一个她。 陆尚听着耳边的悉悉索索声,本想宽慰两句的,只等着等着,睡意将他笼罩,大片的黑暗袭来,他抵不住困意,缓缓睡了过去。 在他之后,没过多久,姜婉宁也合上了双目,双手规矩地搭在小腹上,睡颜恬静。 陆尚在外头走了一趟,当时瞧着精神还好,哪想到了半夜,突然发起烧来。 姜婉宁睡得正沉,突然觉得被人推了推,她猛地惊醒,借着从窗子里透过来的月光,隐约看见了头顶的一双手。 “!”那一刻,她的魂儿险些被吓飞出去。 直到耳边传来陆尚嘶哑的声音:“抱歉,吵醒你了……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叫醒你,能帮我倒点水吗?” “好、好……”姜婉宁诺诺应着,起身就要往下走。 她大概是睡懵了,尚以为自己还睡在地上,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以至她一巴掌按在了陆尚腰上,被压在掌下的细肉叫陆尚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竟比不出到底是头更疼一点,还是腰肉更疼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姜婉宁一个激灵,忙将手缩回去,她瞪大眼睛,试图看清陆尚的表情,只屋里的光亮太弱,她只能勉强看清人形。 还是陆尚催促了一声:“没事,点上蜡烛给我倒点水吧,你小心些,别磕碰了。” 不用他说,姜婉宁也会打起一万个精神。 直到屋里的蜡烛被点燃,屋内的一切才重新清晰起来。 只见陆尚虚弱地躺在床上,一手搭在眼前遮挡光亮,另一只手扶在侧腰上,也不知他烧了多久,半张脸都是通红的,额角还落着汗珠。 陆家村依山傍水,哪怕是在盛夏,到了夜里也算清凉。 但发着高热的陆尚只觉整个人都被火烤着,搭在他身上的薄毯早就被踢到地上,寝衣也被掀开大半,一直卷到胸口。 两日下来,他身上的青红斑点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露出的肌肤发着不正常的苍白。 姜婉宁只看了一眼,就忙不迭移开了目光,她紧了紧掌心,试图将残留在上面的滚烫触感忽略过去。 “屋里没有热水了,我现在就就去烧水,你等等……” “不用。”陆尚拒绝,“不要热水,就要凉的,越凉越好,我记得院里是不是有口井,井里有水吗?” “有是有。”姜婉宁有些不赞同,“井水很凉,大夫不叫你直接喝生水。” “我不喝。”陆尚的声音愈发轻了,“好阿宁,帮我打一点井水来吧,我想擦擦身子。” “你要不不方便,就帮我把爹叫醒,辛苦你了。” 看他坚持,姜婉宁只好顺从。 她先倒了半杯凉白开,撑着陆尚坐起来,给他喂了大半,等他嘴巴没那么干渴了,才把他放回去:“我现在就去打水。” 陆尚虽需要姜婉宁帮忙,却还是有些担心,强撑着精神叮嘱:“天黑小心,带上蜡烛,要是水桶太重,你就慢慢来,千万别落进井里。” 这话惹得姜婉宁侧目,虽不知什么人打个水能把自己丢进井里,但看在陆尚难受的份上,她也没辩驳什么。 她又取了一支蜡烛,抱着水盆,推门走去院里。 好在姜婉宁之前也在井中打过水,速度慢了点,至少不会出意外。 等她端着冷水回去,陆尚方收回盯着门口的目光。 姜婉宁找个块方帕,用冰冷的井水浸透后,按着陆尚的指点,把方帕折了三折,再搭在他额头上。 当感受到井水的清凉后,陆尚长舒一口气,只觉整个人都活了。 至于他所担心的男女授受不亲,在病前却没那么重要了。 姜婉宁虽是第一次亲手照料陆尚,但她之前也看过许多遍,轮到自己上手,最多是有几分生疏,多试上两遍,也就熟练了。 陆尚翻过身,只叫她擦拭四肢和后背,不用脸对脸,也能免去几分不自在。 “你稍微擦一擦就歇吧,等会儿我自己来。”陆尚嘀咕一声,上下眼皮疯狂打架。 姜婉宁手腕微顿,刚想应就听床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侧目一看,陆尚已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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