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贵太妃,陈木莲“哇”地一声大哭,喊了一声“......干娘!” 贵太妃将陈木莲搂在怀里,哽咽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只不断拍抚陈木莲的后背。 贵太妃捧起陈木莲的脸:“孩子,受苦了。他们......有给你用刑么?” 陈木莲摇头。 毕竟是陈国辅的掌上明珠,私下肯定有打点。 即便是皇上关进来的,狱卒也会看在各方面的关系下,不为难陈木莲。 贵太妃:“那就好,那就好。” 陈木莲,“干娘,您是不是来带我出去的?我爹呢?我爹怎么不来看我?皇上他欺负人,干娘,皇上欺负我!” 想起自个入狱,陈木莲还是觉得委屈。 至于陆卫青说的那番话,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她发誓,她真的不认识什么“霓儿”,更不曾见过那人,又从何“挑拨离间”两人的关系呢! 贵太妃急急捂住陈木莲的嘴,暗示对方别说话。 “莲儿,今时不同往日,你莫要多言,更不得辱骂皇上。干娘答应你,定会将你救出去,你且多呆一段时日。” 陈木莲听到此话,憋了两日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拂开贵太妃的手:“他还要关我多久!我明明是无辜的,他凭什么这么对我?难道上京就没有王法吗?” 贵太妃瞥了眼不远处守着的狱卒,想让陈木莲声音小点,奈何对方就是不听,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生气。 “是,我承认当时我鬼迷心窍,想要缨儿难堪。可是他不是提前预料到了么?差点害得我和世子表哥......” 陈木莲顿住,委屈得泪眼汪汪,“这件事我已经知错了,爹爹也罚我了,他为何一直揪着不放?再说了,缨儿毁了我的及笄宴、万般讽刺我,我找谁说理去?我不也没追究么!” 陈木莲边哭边数落,说到伤心处将陆卫青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 她自幼便是这般傲娇的脾气,受不得半点委屈,遇见这样的状况,已然不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贵太妃拿她实在没辙,只好给老麽麽使眼色,塞了好些银子给狱卒,让狱卒们装眼瞎、装耳聋,莫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贵太妃去拉陈木莲,陈木莲不理;贵太妃又拉,陈木莲还是不理。 两人拉拉扯扯中,陈木莲一个踉跄,不小心跌在地上,露出白皙的后腰。 囚服单薄,只有一层,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稍有不慎就露了腰部的春光。 陈木莲生得美、身段又好,纤腰自是不盈一握,白白净净的,没有任何的胎记或是秽物。 贵太妃忽地往上翻陈木莲的囚服,又将陈木莲的囚裤往下扯了些,疑惑道。 “莲儿,你后腰处不是有朵红莲的么?咋不见了?” 那朵红莲,是贵太妃当年亲手用银针刺上去的。 贵太妃记得真切,刚出生没几日的婴儿,受不得疼,啕嚎大哭,哭得贵太妃的心都碎了。 陈木莲往后瞧了一眼,瞧不到,也没瞧的心思,“什么红莲?干娘是不是记错了?莲儿身上从来没有红莲啊。” “怎么会没有呢?”贵太妃急了,“正因为你腰上有朵红莲,干娘才给你取名叫‘莲儿’。不小,巴掌大的一团,就在你的左后腰上!” 陈木莲哪里在乎什么红莲不红莲?不耐烦道,“干娘,真的没有!要不您再看看?女儿都快烦死了,您还跟我说这个!” 若是寻常陈木莲这般说话,贵太妃定会依着陈木莲的性子,不再惹对方生气。 可今次不同,贵太妃不仅反复仔细地检查,还喊来老麽麽一同瞧了又瞧。 等到出了大理寺监牢,贵太妃握着老麽麽的手,带着哭腔震惊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老麽麽也是一头雾水,宽慰道,“贵太妃,您先别急,咱们回宫后再仔细想想!” * 临近黄昏的时候,绵绵的秋雨终于停了。 夕阳的余晖从山的另一头照过来,照在洗涤过的皇宫,让这座古朴且奢华的皇城多了几分金色的暖意。 苏霓儿在去景阳宫之前,院子里来了位老熟人——狗子。 狗子得了太后殷娘的准许,准许他来看望苏霓儿。 院子里的小石桌上,苏霓儿让青衣摆了美酒和各式菜肴。 这是她“死后”,她和狗子头一回在皇宫见面。 苏霓儿给狗子倒满酒:“多谢狗子哥帮忙,霓儿感激不尽!” 狗子连忙摆手,“哪里哪里,顺手的事,莫要记挂。” 两人聊起从前的趣事,又聊起分别的这些年,天南海北的,好不熟络,只是言语间,狗子不住地叹气,似是有话要讲,却不敢讲。 苏霓儿:“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没事,你说呗。” 狗子欲言又止,“没,我就是单纯地想来看看你,看看你长胖了没、身子养好了没。” 苏霓儿立即从石凳上站起来,在狗子面前转了几圈。 “怎么样?胖了没?我长了好多肉呢,从前的衣裳都快穿不得啦!” 苏霓儿笑着,凑近狗子,“别装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咱俩从小玩到大,我还不了解你!” 就是一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尤其在她面前,从来没什么隐藏。 狗子就笑,放下碗筷,也不装了,直言道。 “我想说你乐得安生,有个人倒悲得很,真以为你死了,悲得茶不思饭不想、悲得不眠不休瘦了一大圈。霓儿,你真就打算瞒人家一辈子啊?” 狗子口中的“人家”是谁,苏霓儿心知肚明。 苏霓儿冷着脸:“你要是替他说情就算了,我不想听。” 狗子愣住,“......真不听啊?所谓长兄如父,我多少大你几岁,和你说道说道也是该的。” 苏霓儿:“听,狗子哥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就是不想听和他有关的。” 淡漠且疏离的态度颇有些不耐烦了,再说只会徒增伤感。 狗子叹气:“上午你去过承乾殿吧?利用换值的空挡,恰好躲过侍卫们?” 苏霓儿的心“咯噔”一下,既没承认也没反驳。 狗子又道,“别担心,该做的打点我已经打点了、该抹去的痕迹我也抹了。别急着感谢我啊,我这不寻思着,你要是被发现了,我可是欺君之罪,会被砍头的!” 话是这么说,可狗子的用心良苦苏霓儿还是晓得的,无外乎希望她能过些安宁的日子、过些她想要的日子。 只是龙椅上那位近乎癫狂的自我折磨......会让狗子不断反省,到底自个帮苏霓儿“瞒天过海”是对还是错。 苏霓儿:“不管怎么说,狗子哥都是天下最好的哥哥!来,霓儿敬你一杯!” 狗子仰头喝下酒,看着苏霓儿唇侧的笑意,将来前憋了好多劝和的话通通咽了回去。 有些时候,情谊这玩意儿真是伤不起。 明明一方痛苦得要死,另一方早已潇洒地放下。 狗子离去后,苏霓儿去了景阳宫,让青衣在景阳宫的外头守着。 景阳宫修建了许多年,是历任皇后居住的殿宇。 上任皇后,也就是陆卫青的皇祖母,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皇祖母离世后,这里就荒芜了,成了没人打理的废旧宫殿。 半人高的杂草丛生,无人修剪的蔷薇花在宫墙上肆意地攀爬。院子里的老井已经枯了,里面没有水,井底也没有斜挂在残枝上的弯月。 至于井旁的那棵石榴树,枝头上挂了几个算不得红润的小石榴,若是不注意看,很难被发现。 前世,苏霓儿被困在这里三年,日日守在寂寞的窗棱前,盼着陆卫青踩着渐落的日辉归来。 那些孤单又落寞的日子啊,成了苏霓儿不愿回首的往事; 而这座世俗女子最向往的殿宇,成了束缚她的牢笼。 苏霓儿走过蜿蜒的长廊,踩过厚实的黄色枯叶。 雨后的院子,多了一丝腐败的酸味,混在淡雅的蔷薇花里,被秋风一吹,便散了。 夜色降临、银辉不浓。 苏霓儿穿过半掩的朱红色铜门,徐徐走到破旧的窗棱前,如同前世的无数个夜晚一样,盯着头顶的残月发呆。 就在这时,院外想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抹高大的男子身影踏着月色而来。 他“吱呀”一声推开生了锈的院门,手里拿着一壶桃花酿。 苏霓儿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 第43章 追妻四 苏霓儿没想到陆卫青来了。 陆卫青不是该在承乾殿么? 今个道士作法、圣僧念经, 他不该忙着么?还有闲心来景阳宫? 苏霓儿第一反应是跑。 离开景阳宫的出口有两道,一道是前门,被陆卫青堵住了;另一道是后门。 苏霓儿自然晓得后门的出口在哪, 可是黑灯瞎火的, 不免碰到地上的金鼎或是缺了腿的木凳, 乒乒乓乓的, 引得陆卫青追来可麻烦。 苏霓儿稍稍侧过身子, 躲在窗棱边上的阴影里。 窗棱边上有一面厚重的帘子,虽是常年不用有些发霉, 但遮掩身形还不错。 青衣就在景阳宫外头, 见着苏霓儿长时间不出去, 定会想法子来寻她。 等等看吧! 院子里的陆卫青先是站在高墙旁的蔷薇花下,盯着杂草堆里的青色螳螂,垂眸静默了一会儿。 那螳螂似在吃食, 挥舞着锋利的锯齿爪子, 使劲把一只青虫往嘴里送。 许是太过专注,愣是对旁侧的高大身影毫无反应。 陆卫青斜勾了唇角,也不知在叹气什么,仰头喝了口桃花酿, 身形一动,轻飘飘地落在石榴树上。 那吊着的红色石榴微晃, 树叶上的雨滴便往下落。 石榴树下的不远处,有一口没有水的枯井。 陆卫青斜倚在树干上, 修长的指勾了桃花酿, 望向树梢上挂着的残月。 他自言自语, 神色很是悲切。 ——“他们说,紫藤花开, 四十九月不败,能锁冤魂;” “他们还说,穿着红衣殉情,黄泉路上不忘前世。” 陆卫青晃了晃酒壶,轻嗤,“骗子。” 若是当真如此,他们重活一次后,为何独独要让霓儿记得所有?而他什么都不记得? 在历尽千帆、物是人非之后,为何又留他一人幡然醒悟? 想来奈何桥上,他一定喝过孟婆汤,而她没有。 所谓的轮回,不过是再受一遍苦难罢了。 霓儿走后的日日夜夜,他竟一回也没梦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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