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装死。 就在厌听闭上眼睛的刹那,青铜石门被人缓缓推开,一点点露出青年高大俊逸的身形,连同外面的风霜雨雪都倾泄了进来。他逆光而立,棱角分明的面容看不真切,但仍能感受到清晰的威慑力,像一柄正义凛然的剑意,让妖魔本能地望而生畏。 只堪堪一眼,便觉此人不可小觑。 他抬脚走近,看到是司见月才松懈了紧拧着的眉宇,又回到了温和稳重的君子之态。 薛遣淮的目光先是在司见月怀里的铃杏停留了片刻,随即转开,最后停在了旁边挺尸许久的洛夕瑶身上。他太阳穴微跳,快步上前摸了摸洛夕瑶的脉搏,探得并不凶险,才终于安心似的叹了口气。 薛遣淮问道:“小师妹为何会在这里?” “她于家妻有愧,说是特地前来请求宽恕,却不知怎的就跑到了千机塔这里,于是被厌听吞进了幻境,还要我们来救。”司见月神色淡淡,扯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三言两语便撇了个干净,“我出不了苦忘崖,不能送她回去,只好叫师兄你来了。” 装死的厌听都有点憋不住了,竭力压住翘起的唇角,这个解释不说牵强吧,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过他家太子殿下的脑回路素来清奇。 薛遣淮默了默,“原来如此。” 他当然不会怀疑司见月骗自己,他的师弟一贯善良正直,哪怕只言片语也不曾骗过自己。 但薛遣淮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个并非是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师弟,而是活了上千年的龙族太子,入了魔以后六亲不认的恶魂。 他不善良,而且只想杀人。 比如杀了薛遣淮。 … 当铃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苦忘崖那幢院落里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见月?” 尚未听到应答,腕间却突然传来一种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有条蛇在窸窸窣窣地缠动着,引得铃杏鸡皮疙瘩顿时炸起,下意识低头去看—— 还真是有条小黑蛇! “啊!!”铃杏吓得猛地甩开它。 小黑蛇被她甩到墙边,又掉了下来,痛苦地扭动着细长的身体,张嘴却是厌听那道优雅的声音在怒骂:“季、铃、杏!”他说,“我真的会杀了你!” 铃杏:“……” 她迟疑着俯身凑过去,用指尖点了点小黑蛇的脑袋,“厌听?你……还会缩水啊?” 又想起什么,她蓦地打了个激灵:“好啊,你居然逃出了千机塔!”明明洛夕瑶也没救,甚至这辈子一心要杀他,厌听是怎么从法网恢恢的千机塔里逃出来的,刑罚长老那边知道吗?! 厌听差点被她这句话给气死,“季大小姐,你是失忆了吗?拜托,是你强迫我签订了灵契,成了我的主人,我自然会跟着你一起出来!” “什么?!” 铃杏确实没想到这茬,回过神来,险些一个仰倒躺回去。她当时也是杀疯了,急着要厌听把真话一字不落地说出来,而结契是最快的方法。 “你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厌听一看她表情就懂了,冷笑道:“这就是随便结契的下场。从你把法印打在我身上的那一刻起,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得与你绑在一起了。” 铃杏听得浑身恶寒,嫌弃地说:“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想跟你在一起?” “你他妈——” 厌听疯了似的扑过来,却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掌精准地握在了半空中,他登时僵在原地,也不再动弹了,唯唯诺诺地缠住那玉石般泛冷的腕骨。 司见月换回了螺白色的衣袍,看起来又是雪胎梅骨,芝兰玉树,举手投足间尽显仙风礼遇,若非铃杏早已知晓,也必然不信他已成堕魔。 他大概是最不像魔的魔了。 司见月见了她也依旧淡漠不改,走到桌案旁慢条斯理地倒起茶来,并没有看她。铃杏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也赌气似的不肯先搭话。 “我在千机塔施了点障眼法,刑罚长老那边暂时不会发现,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司见月倒好了七分满的热茶,递到她手边,“得找个替代品。” 哦,原来是给她倒的。铃杏勉强原谅了他方才的冷淡,接过茶盏浅抿着说,“找谁?” 可这不是瞎扯淡么,上哪去找一条跟厌听长得差不多,还愿意替他坐牢的—— 等等,魔蛟? 寻龙谷不是就有条现成的吗? 铃杏眼前一亮,司见月看她终于悟了,才不置可否地颔首作应。她顿时激动起来:“司见月,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动身去寻龙谷吧。”她咬牙切齿地揉着指关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那条魔蛟咬断了我的剑骨,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 铃杏又发愁了,“我的本命佩剑不见了。” 本命佩剑于剑修来说,是相当于终身伴侣般不可或缺的存在,没有本命佩剑,打起架来都没劲。 司见月瞥她一眼,等她喝完才把茶盏拿走,重新倒了满杯,然后就着她抿过的唇印喝了下去。铃杏看得耳根微红,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假装没看到似的摸了摸发髻,虽然也不知道在摸什么。 “去吧,我会陪你。” 司见月眉眼沉静,开口却让她不能淡定:“我就是你的剑,你要出鞘,我随后就到。” ……可恶,他好会! 铃杏突然不太道德地想,司见月成了魔以后好像更可爱了,之前他跟块木头似的,要从他的嘴里听到三两句情话都估计难如登天。 虽然这句剑不剑、鞘不鞘的也不算是情话,但作为剑修的铃杏,却觉得比听见那些我爱你、你爱我什么的,还更能引人脸红心跳,至少她是这样。 赶在被司见月察觉以前,铃杏迅速躺回了床榻上,用柔软的被褥遮住半边发烫的脸。 她声音闷闷的,转移话题道:“洛夕瑶呢?不会还在千机塔顶层挺尸吧?”尽管知道司见月肯定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但她此时也没别的可问。 “叫薛遣淮把她带走了。” “……你叫了薛遣淮?”铃杏错愕地拉开被褥,看向司见月,被他略带不悦的凤眸冷冷一睨,又讪讪地缩了回去。她咳嗽道:“没有,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不叫他师兄了,你原先很敬重他的。” 司见月紧盯着她,冷笑道:“我劝你别想吃回头草,我如今是魔,没有良心。” 他瞳色如墨,闪过一丝妖异的殷红,让铃杏都不由心惊。她想去捂住司见月的嘴,好叫他别说出这种话来,却反被他握着手腕猛地抵在床上! 司见月音色温柔,语调却狠戾。 “莫说师兄,只要敢觊觎你。”司见月趴在她耳边缠绵地吐字,喷洒在她脖颈间的气息炙热,激得铃杏忍不住颤栗,动也不敢动—— “便是你的师父,我也照杀。”
第二十章 铃杏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着实吓了一跳。 但不过愣了片刻,她便冷下脸来,倏地抓住司见月的衣襟一个翻身占回上风。铃杏强势地跨坐在他的腰腹,手肘抵在他的喉结处,稍稍用力,司见月就受不住似的闷咳出声,动弹不得。 铃杏的眼神凌厉,将司见月上下扫视一遍,像在考虑要从哪里惩罚才好,才能让他知错。 她轻蔑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压着我?” “……”司见月神色复杂,陷入诡异的沉默。见他不肯说话,铃杏的力道又重了些,“咳咳咳……” “认错。” 司见月哑声道:“我错了。” 铃杏这才满意地放开手肘,又轻柔地替他揉了揉脖子,一直顺下来替他整理好被弄乱的衣襟,末了后她从司见月身上翻下去,缩回了被窝里。 “乖。”铃杏笑着说。 司见月喘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喉结上那种令他几近窒息的梗痛平复许多,呼吸也顺畅了。 他默默地站起身来,抬步要走,却被铃杏给拽住了。司见月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偏眸看她,铃杏仰头觑着他的脸色,道:“生气啦?” 司见月面无表情:“没有。” “那就别走。”铃杏勾着他的手,笑眯眯地把他往回拉,“今晚允许你与我同房,嗯?” 厌听做了半天乌龟,闻言也忍不住从司见月的袖口里探出小脑袋,惊恐地催促道:“司见月,我们快走快走,这小丫头片子比魔还可怕,你今晚留下来定会被她吃掉的!” “啊——” 话音未落,他就被铃杏一把抓起,毫不留情地丢出了窗外,砸进冰冷的雪地里。 厌听:“……” 司见月眼睁睁地看着,忽然就觉得,厌听说曦凰和季铃杏是两个人这件事,好像也不完全错。 曦凰心怀苍生,从不拘泥于小情小爱,对谁都愿意给予温暖。但季铃杏不一样,她坏坏的,无差别地攻击任何人,惹她不高兴就要让你吃苦头,莫说是给予温暖了,不被揍死都算她手下留情的。 曦凰爱天下世人,但季铃杏只爱自己。 铃杏给他腾了个空位,拍了拍床,像人贩子似的诱哄道:“司见月,来啊。” 司见月默然半晌,还是乖乖地躺了回去。铃杏把被子一扬,将两人都严严实实盖好,然后靠在他的肩头蹭了蹭,手不安分地探进他的衣襟里,轻车熟路地放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你……” 司见月浑身一抖,猛地捉住她的手。 “怎么了?”铃杏无辜地说,“我都看见了,还是你自己主动的,现在装什么良家妇男啊?” 司见月知道她是指幻境里回忆的过去,她看见了玄真大会第三日的那个下午,他倚在昏迷不醒的季大小姐床前,偷偷地牵了她,还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手的事情。但他已经不会脸红了,只是觉得颇为无奈,便不再动作,任由铃杏对他上下其手。 铃杏一面听着司见月沉稳的心跳声,一面想着明日要去寻龙谷的最佳路线,没多久便再次入睡。 司见月也是累了,闭目休憩。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外面的厌听实在是冻得待不下去了,魔蛟的命也是命。他等了许久,没听见什么摇床的动静,还嘀咕这小两口咋啥也没干呢? 厌听鬼鬼祟祟地趴在窗边看了看,才悄悄溜进房里来,在床尾找了个角落,蜷缩着也睡着了。 … 翌日,清晨蒙亮。 已入惊蛰时节,但苦忘崖仍是风雪交加。 铃杏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旁边的司见月已经不见踪影,她刚要喊,便发现桌案上放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卧蛋排骨面,空气中氤氲起馋人的香味。 她愣了愣,下榻就给了厌听的蛇尾巴一脚,他顿时哇呀直叫:“踩着我了,瞎子!”铃杏也懒得理他踩死没,鞋也没穿就跑到桌前新奇地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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