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遣淮和铃杏共度良宵的时候,宁骁突然出现横插在二人中间,捂着心脏跟男版林黛玉似的,活像刚娶的新娘子跟隔壁老王跑了,看得她直倒胃口,还惆怅道:“师兄,我好寂寞啊,也陪陪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狗贼! 玲杏当场拔剑指向他,怒目而视,气急道:“姓宁的,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了。你不是还有个叫司见月的师弟吗?怎么你不缠着他,非要缠着哥哥!” 虽然铃杏对外称呼薛遣淮一般都是师兄,偶尔也会连名带姓,但在薛遣淮本人面前,铃杏向来都习惯叫他一声哥哥的,已经这样叫了十几年了。 “什么哥哥,我看是情郎哥哥吧?不行,你们年轻气盛,谈恋爱会道心不稳,道心不稳就会影响练剑的速度,我须得看着你们。”宁骁面不改色,有理有据地说,“而且师弟他一心向道,独来独往,不喜与人相处。我一个人寂寞,便只能来找你们玩了,总之做什么都好,带上我。” 薛遣淮都被他给绕晕了,失笑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玲杏张牙舞爪地要砍人,被薛遣淮无比熟练地拦腰截住,本来气氛暧昧的花好月圆夜顿时被这两人极不和谐的吵架声给破坏了。 每每想起,铃杏还是觉得很气。 但铃杏并不知晓,那日晚上宁骁回去后,第一时间就给司见月报喜,嘚瑟道:“放心吧,没亲。” 司见月整个人僵住,不自然地别开头去,垂下眼睫:“……他们亲没亲,跟我有什么关系。”可宁骁还没说是谁,他便已露了馅儿。 嘴上说得浑不在意,心里却无法抑制地泛起丝丝缕缕的窃喜,这是种很不道德的甜蜜,他懊恼地压住唇角,快步朝前走去。 宁骁这人没什么高尚的爱好,就爱打趣这些师弟师妹,他紧跟上去,无情地揭穿:“你笑了。” 司见月走得更快了,“没有。” 宁骁:“你有,你就是有。” 他说着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枚珠子,拦住司见月死活不让走,煞有介事地说:“看见这个了吗?这是投影珠,你方才究竟笑没笑,我们一探便知!” 司见月瞳孔微缩,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再好的脾气也怒了,“二师兄!” 宁骁看他终于有了生气,赶忙说:“好啦,师兄吓唬你呢,瞧给你紧张的。”言罢,他才松开拦住司见月的手,一脸慈爱地表示你可以走了。 司见月脸色难看:“……” 他就知道!
第二十三章 她都已经和薛遣淮闹掰了,没想到这厮还是阴魂不散,甚至追到了苦忘崖里来。 玲杏越看宁骁,越不顺眼。 她没好气道:“有事说,没事滚。” “师妹这是什么话。”宁骁懒洋洋地站在台阶下面,与她平视,笑着说:“我来这趟,自然是有要事的。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玲杏眸光微动,明知故问道:“什么消息?”她假装沉吟了片刻,实际上相当敷衍地随便做了个选择,“嗯……那就先听好消息吧。” 宁骁便道:“好消息就是,现在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以让你们提前离开苦忘崖。”他看了眼隔壁厢房里晃动的影子,才继续说,“青召国的国君在几日前突然身中奇毒,恐怕是鬼将军奚桓寻仇所为,要逼他交出解药,不是易事。” 鬼将军,铃杏其实早有听说。 奚桓本来是个好将军。 京师奚家是青召国的开国元勋,世代为将,稳握虎符,一声令下即可调动千军万马,但不知为何到了这辈却人丁稀薄,只出了奚桓一个将才。不过好在他很争气,征战四方,年少成名,入伍十年以来几乎没有败绩,有关他的各种传奇事迹养活了不少茶楼的说书先生,连梨园里都上演了他的戏文。 然而平南之战打完后,他却身败名裂。 那是奚桓吃的第一场败仗,也是最后一场。边境相接的南姜国猖獗已久,百姓苦不堪言,他带兵足足三十万前去镇压,这本来毫无悬念,但谁能想到都打进敌方驻扎的军营里了,他竟反而要降? 奚桓进了敌营,出来的却只有副将。 副将何旺提着个黑布袋出来,大家都以为那是敌军首领的项上人头,可直到那颗头颅被骨碌碌地丢到脚下的时候,才惊骇地发现,那是奚桓! 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何旺手握染了血的虎符,冷着脸说:“神鹰将军通敌叛国,与南姜意图谋反,信使已经秘密上报给国君,今将其处斩,首级带回京师再判。” 这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得有些蹊跷了。可国君都已经默认,谁又敢质疑出声? 奚家百年前满门忠烈,而今却满门抄斩。 有人骂他们武将手握虎符这么多年,果然按耐不住要称霸谋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有人想会不会是国君认为奚家功高盖主,疑心病重,故意要欲加其罪,如此残忍作态是否叫人太过心寒。 但无论是什么声音,都在“妄议军事者,轻则罚金二两,重则牢狱之灾”等禁令发出以后,很快便消失在大街小巷里,再无人敢提及。 奚桓出身世家望族,少年将军,曾是精忠报国的好榜样,却就这样以乱臣贼子的污名落下帷幕。 他死得惨烈,身首异处,魂魄在敌营徘徊七日七夜不散,最后请来国师做法才下了黄泉。可是下了黄泉后,奚桓没有投胎,居然转而修了鬼道。 修鬼道者,永生永世不得投胎。 奚桓生前功德无量,若是投胎,定然投多少次都是非富即贵的好胎,可他偏偏没有。他铁了心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不忘前尘往事。 这便是鬼将军的由来。 从各个角度来看,这位将军与铃杏的前世都是异曲同工。因此,她私以为,奚桓或许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通敌,甚至可能根本没有通敌。 有言最是无情帝王心,果真不假。 不过,铃杏摸着发髻上的金步摇,道:“谁要管他是什么鬼,跟我们有鸡毛关系?” 她可不比帝王有情有义。 宁骁:“……” 尽管早已见识过这个死丫头的没心没肺,但每次她都能更上一层楼,刻薄得令人发指,连以犯贱出名的宁骁都自愧不如。若是能把这本事用在修炼剑道上,她何至于被关到苦忘崖来发霉? 真是世风日下,丧尽天良。 宁骁的微笑面具浮现出一丝裂痕,但他很快就绷住了,往下道:“几年前,我们师兄弟三人下山历练,曾与鬼将军交过手。那时候他还活着,也没有叛国。”他直奔主题,挑重点说,“问剑宗与青召国有盟约,嘉善公主指名了要我们去办。” 怕她不明白,宁骁又强调道:“能听懂吗季大小姐?师弟必须跟我们一起去。” 玲杏瞪大了眼睛,显然还是抓错了重点,“嘉善公主?就是那位曾经为了嫁给司见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公主?哈哈哈……” 她忍不住嚯地笑出声,狂拍门框。 宁骁皮笑肉不笑道:“是啊,你这死丫头真有福气,我两个师兄弟都是抢手的人中龙凤,你谈完一个就算了,还要嫁一个。” “你神经病。”铃杏收放自如,呸声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宁骁没管她快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神情严肃起来,“好了,现在该来讲坏消息了,这个坏消息就是,师弟可以随我们去青召王室,但是——” “不带你。” 玲杏:“!!!” 她扑上去揪住宁骁的领口,“凭什么?!”好消息算不得多好,但这个坏消息是真的很坏啊! “喂喂喂你冷静点……” 正当玲杏要挥拳的时候,一只手拎小鸡崽似的将她从宁骁身上拎开,拉到了自己身边。宁骁终于得以喘息,松了口气,赶紧趁此机会后退几步,整理好衣领,这回倒是笑得真心:“师弟。” “我跟你们去。”司见月顿了顿,“但是得带上玲杏,她一个人待在苦忘崖,不行。” 你说谁一个人不行? 玲杏下意识就想反驳,但碍于司见月是在替她说话,便附和道:“对对对,我一个人不行的,苦忘崖好冷,而且千机塔里全是妖魔,我会害怕。” 宁骁一脸见鬼:“是妖魔该怕你才对吧?” 玲杏:“……” 她袖子里的厌听怒而点赞,特别对。 “不行,不行!反正就是不行,你们不让我跟着去,我就要闹了。”铃杏作势就要去按着剑柄,凶巴巴地威胁道:“我已经重铸了剑骨,修为恢复大半,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的搞事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她忽然拔高了声音,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把千机塔里的所有妖魔通通放出来!” 司见月:“……” 宁骁:“……” 最后玲杏再三保证,先跟着去,其他的暂时都别管,她有把握能得到薛定爻的同意。宁骁拗不过他们,只好把这个难题带给师父,向他复命。 临走时,玲杏暗中给厌听传音,道:“你现在是我的契约兽,与我共用灵识,应当可以自由出入千机塔吧?等下我们先去诠明堂,你回头把那小杂碎关进顶层去,明白吗?” 厌听说:“明白。”他声音肃穆,像是将士庄重地接过任务,“放心吧,主人,我一定会搞砸。” 玲杏:“……滚!” 厌听滚了。 … 玲杏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诠明堂了。 上一次,还是上辈子。 那时候她拖着剑骨将断、残败不堪的病体,被人架着也要架来诠明堂领罚,然后亲耳听着薛定爻将她逐出师门,又亲眼看着师父将她的亲传玉牌摔碎,从此以后,她便又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师父了。 玲杏的师父是掌管武体院的诃竹尊者,他老人家今年已七旬有余,鹤发白须,生得慈眉善目,是让人一看便心生亲近的类型,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她学着师父,因此也总是笑眯眯的。 玲杏在五岁以前,确实是青召国某个富商家的嫡女,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千金大小姐,父母恩爱非常,家庭也和睦,没有什么后宅争宠的戏码。 可惜好景不长,五岁那年,某一日她吃着糖葫芦被丫鬟牵回家,却没有如往常般看见永远向她敞开怀抱的阿娘,也再不能无忧无虑地趴在兄长的背上撒娇,滔天火焰将富丽堂皇的府邸吞噬殆尽,烧得只剩分崩离析的框架,遍地横尸,遍地血污。 猩红而狰狞的画面映在她眼底。 糖葫芦失手掉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丫鬟当场惊叫着连滚带爬地逃走,甚至忘了要把她带走,就这样将她丢下,也或许是故意要将她丢下的。小铃杏性格娇惯,吃的要山珍海味,穿的要绫罗绸缎,可若不是有父母兄长宠着她,谁又愿意伺候这么个累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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