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褚潇逐渐暴露的冷冽语气,叶湄的笑容转为牵强,她知道女儿没有生气,只是不屑。 过去她找男人的口味十分差劲,像在垃圾堆里刨食的猫,专挑劣迹斑斑,一无是处的下三滥。 褚潇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热衷沾染这些既不能带来物质享受又无法提供情绪价值的坏男人,好在叶湄并不沉迷个体,当做次抛型的耗材,每次只会遭受一定的经济损失,情感上毫发无损。 褚潇猜测叶湄是将男人们当成泄欲工具,压抑反感,懒得制止。 “真是好人的话我当然欢迎他来做客,我先去买菜吧。” “等他们来了再说,这个点也该到了。” 叶湄显然和对方约好了,不出五分钟门铃声响起,她起身去开门,褚潇跟随迎客。 大门敞开的瞬间她的脸浮现出无懈可击的恬静微笑,不管来人是个善良的凯子或是狡猾的骗子,都以博取好感为起始步骤。 “叶阿姨好。” 一个裹着白色发泡羽绒服,从头到脚都圆乎白胖的漂亮小女孩踮着活泼的小碎步走进玄关。 她的五官形状和分布都太完美了,好看有余特色不足,乍看上去像橱窗里的人偶。 公共走廊里的暖气不如私宅足,门内外温差十度以上,这时一股灼热的气流代替冷空气迎面扑进门洞,褚潇的呼吸道猝然紧缩。 正查寻原因,目光已撞上女孩身后高大的身影。 面貌年轻的男人身着质地优良裁减精细的驼色长大衣,黑裤黑鞋一尘不染,的确像有钱的体面人。 “叶老师,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他彬彬有礼问好,除开白皙肤色,浓黑头发,容貌和小女孩区别很大,类型倒是一致的,脸型、五官的形状间距大小以及身材体态都完全贴合大众审美,且融合自然。身上能看到有很多明星美男的影子,眼缘极佳,假如只提供照片,大概会被当做电脑数据合成的假人。 褚潇违反视觉动物的习性,见到外表如此美好的父女非但未生好感,还在面对男人的瞬间头皮发麻,长年死寂的情绪剧烈波动,周身汗毛奓竖,汗粒直出。 她将这古怪的生理反应解读成对来客的厌恶,暂时归为直觉。
第二章 男人叫兰焕,女孩小名思思,褚潇顺着母亲的口风称他“兰叔叔”。 “常听叶老师提起你,今天总算见面了。” 兰焕以长辈姿态笑眯眯打量褚潇,致意后提起装满水果鲜花的篮子,询问叶湄该把礼物放到什么地方。 “给我吧。” 褚潇主动接过篮子,转身走向厨房。 短暂接触已让她相当难受,远远避开后连忙大口呼气,因这从未有过的心悸满腹狐疑。 社恐是不可能的,这样排斥陌生人,莫非与对方气场不合? 她飞快接了杯凉水猛灌,试图缓解不适。 那兰思思小蚂蚱似的蹦跶进来,捧着一只中号的蓝色瓷花瓶说:“潇潇姐姐,叶阿姨说用这瓶子装白色的花束,然后就摆在厨房里。”” 她来得突然,害褚潇呛了水,毛衣前襟和袖口全湿了。 厌恶由此加深,咳嗽平息后她冷淡说“知道了”,行动上毫无响应。 兰思思一点不怕生,非要卖乖帮忙,褚潇任由她踮起脚尖为瓶子装水,拈起花枝认真插弄,期间脸撇一旁,不愿搭理。 小女孩似乎没察觉主人的冷淡,插好花束兴冲冲让她观赏。 “潇潇姐姐,好看吗?” “嗯。” “摆在哪儿好呢?” “你看着办吧。” 褚潇更明显地意识到失常,她内心凉薄,待人接物还很妥帖,绝不会因为讨厌某人就赤裸裸暴露反感。 好像被戳穿了伪装,她烦躁难安,想换个地方躲避,脑后响起拖拽凳子的声响,转头见兰思思爬上凳子,要将花瓶放到小冰箱顶上。 厨房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冰箱,小的高度与墙角置物柜相当。 “不能放那儿!” 褚潇大声阻止,上前略显粗暴地夺下花瓶。 兰思思眨着无邪的眼睛发问:“我觉得摆在这里很好看啊。” “在冰箱顶部放东西会增加耗电。” 褚潇白她一眼,装模作样将花瓶放到一旁的收纳橱上。 兰焕和叶湄被她的嗓门惊动,走来询问。 兰思思指着小冰箱说:“潇潇姐姐不让我把花瓶摆这上面,说费电。” 小女孩没露半点受委屈,将摩擦当做趣闻讲述。 叶湄向兰焕尴尬解嘲:“我们潇潇从小勤俭节约,很注重生活小细节,单用冰箱都有很多讲究,温度只设定成中档,食物必须放凉才能装进去,还不能装得太满。” 她走到大冰箱前向客人介绍贴在门上的彩色小便签。 “她说冰箱门经常开关很费电,就制作库存清单贴在门上,先看看上面的内容再决定要不要开冰箱,平时在学校没法弄,今天一回家马上补上了。” 兰焕笑道:“这真是个好习惯,回头我们家也学学。” 夸赞看似真诚,褚潇仍先入为主感到讽刺,换个人定然置之等闲,此时却克制不住毛躁,冷硬声明:“写清单不止是省电,知道冰箱里有什么就不会买重复的东西,能省下不少伙食费。” 她不吝啬也不爱钱,觉得浪费等于吃亏,每时每刻都在贯彻节俭。 一走了之很失态,于是借口买菜暂避,谁知兰焕竟要开车陪同。 “不用了,开车会耗油。” “我家是电动车。” “有停车费。” “我们找个能免费停车的商场,听说你手臂刚受了伤,现在还不宜提重物。” 褚潇不便拒绝长辈的好意,受不了与兰焕单独相处,遂提议让叶湄同行,这么一来兰思思也跟了去。 行车中叶湄与兰焕愉快交谈,不停把话题扯向褚潇。 “潇潇,听说你是因为救人受伤的,真了不起啊。” 母亲从不对交往的男人谈论家事,这回告诉兰焕这么多关于女儿信息,大有推心置腹的架势。 褚潇一言不发,故意面朝窗外,拿其余人当空气。 叶湄擅长维护气氛,自在夸耀:“我们潇潇心肠好,最爱助人为乐,不过这次太过了,事后我就说她不该那么莽撞,救人也得先顾着自个儿嘛。” 兰焕笑问:“潇潇,你去救人时心里害怕吗?” 这问题别人没法代答,褚潇淡淡回道:“当时没想那么多。” 兰焕顺势褒奖:“看来你是凭本能行动的,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这话传到褚潇耳中同样刺耳。 事实上她的心又狠又硬,是块捂不暖的石头,被一个未解的缘故迫使,总是做出违背内心的善意举动。 比如看见弱小的同学受欺负,她一面认为活该,一面不由自主上前搭救。 乘车时遇到老人孕妇,明明想着这些麻烦的家伙最好别出门,身体已麻利为他们让座…… 从小到大她做过无数爱护花草动物、扶老人过马路、打扫公共卫生、友爱同学尊敬师长、拾金不昧的善行,每次都受潜意识里的神秘力量强迫,上次救人也不例外。 那位师姐持刀自残时她站在教室另一端,目睹乱象只觉滑稽。 真想死干嘛不找个僻静处抹脖子,专挑人多的地方闹事不过想博取同情,这种懦弱无能的废物正该去死。 至于围着师姐焦急劝说并尝试阻拦的师生们更可笑,整天嚷着生活辛苦还在这与己无关的事情上找麻烦,不如催她快些了结,免得浪费大伙儿时间。 念头清晰盘踞于脑海,身体已背道而驰,稍微闪神已冲到师姐身旁,抓住她的手腕抢夺手术刀。 为什么会干蠢事?我根本不想救她啊! 褚潇并未丧失对肢体的控制力,体内似乎存在另一个意识体,借着她的感官行事。 很难用语言描述这怪异的感觉,她试图抵抗,精力立马分散,薄刃划过手臂,激起周围人更尖锐的惨叫。 她骑虎难下,再迟疑刀尖必将撞上要害,不得不全力夺下凶器,就这样完成救人壮举。 真相埋在心里,制造出比以往更多的憋屈,加上最近身体的变异,还有此刻兰焕父女带来的压迫感让她觉得自身处境遭透了。 他们来到市内货品最齐全的购物中心,褚潇以省时为由建议四人分头购物,尽量避免与兰焕父女相处。 她在冷冻区买了一些散装的冰冻海鲜,排队等待售货员称量计价。 眼看前面只剩四名顾客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骤然插到队伍前端,将购物袋重重扔到电子秤上。 排在褚潇前面的大婶不满呼斥:“你怎么插队呢?” 男人扭头回瞪,四方脸上的横肉微微抽搐,凶狠面相唬住众人。 如今社会戾气重,治安不断恶化,新闻里经常报道因小摩擦酿成的凶案,呼吁民众警惕周边的“垃圾人”,不要轻易与之起冲突。 这插队男瞧着就是个典型的“垃圾人”,争吵的后果恐怕得不偿失,大婶明智闭嘴,靠细微吁声抒发不满。 插队男见威慑成功,转身前甩出一记冷笑。 褚潇望着他剔得逼青的后脑勺,怨念似蚊蝇闹耳,怪这人误了她的事,还很瞧不起他。 只会吓唬人,有本事先杀个人来瞧瞧。 之后她的视线随机转向不远处的河鲜区,一个售货员正在替顾客宰杀鲜鱼。 只见他拎起一条大鲶鱼朝地上狠狠一摔,随后将晕死的鱼抛到石英石案板上,稳稳按住鱼身,两 三下刮掉两侧鱼鳞,下一秒细长的刀刃便毫不迟疑插入鱼腹,拉出一条细长血线,从中抠出血淋淋的内脏。 鱼徒劳地扭摆着,嘴张到极限,若换成能够发声的动物,那黑窟窿里钻出的惨叫必然撕心裂肺。 褚潇目不瞬移凝睇着,和那售货员一样心无恻隐,还因案板上横流的血水和鱼儿的挣扎不断涌现跃跃欲试的冲动。 从小她就对血腥暴力兴趣十足,喜欢观看各种虐杀类画面,每每像瘾君子觊觎毒品般痴迷心痒,想合法体验切割生物肢体的快感才在高考时选择医学外科专业。 她看得太入神,冷不防被人扯了扯衣摆,兰思思不知何时窜到跟前,友好地仰视她。 “潇潇姐姐喜欢杀鱼吗?” 这孩子真是敏锐而直白。 褚潇胸口又堵住了,板着脸否认:“别瞎说。” 兰思思不依不饶缠上来:“你肯定喜欢才看得那么入迷,我们干脆买条鱼带回去让你杀着玩吧。” 说完不顾褚潇阻拦,径直跑到河鲜区的玻璃缸前捞起一尾成人巴掌大的红尾鱼,嬉笑跑回向她展示。 “这条怎么样?” 她双手紧捏鱼身,缺氧的鱼鳃口大张,鼓胀圆眼满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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