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沛从树后探出脑袋,观察着凉亭底下的动静。 这三人到底是怎么聚在一块儿的。 而且,看着也不是相约乘凉的样子。 反倒暗潮汹涌,像快打起来了。 尤其是她哥和烛玉。 一个眼中有笑,神情却冷得很;另一个就更明显了——脸臭得要命。 但她没心思关心这些。 正好,他俩把尺殊牵制在这儿,她就不需要再想法子引开他了。 虞沛收回打量,继续朝前赶路,趁黑潜进了石阁。 一进石阁,她就瞧见了毛团儿。 而它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出现。 它面对着墙,像是愤怒的小狗般,喉咙里不断挤出威胁式的呼噜。 头顶上的黑雾小花却蔫了,软趴趴地耷拉着。 虞沛狐疑地看了眼墙。 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 干干净净的。 “嗷嗷嗷——!”毛团儿突然吠叫两声,浑身都炸起毛。 比上回还像刺猬。 虞沛吓了一跳,突然不敢进门了。 它虽然像狗,但到底不是狗啊。 那里……应该……没有什么脏东西吧。 第三回随它一起看向墙面时,虞沛忽然想起来了。 毛团儿这般狂吠可能不是看见了什么。 而是因为现在的宿盏,正在哪处和别人斗气。 真是…… 上回哭这回闹,那宿盏是什么坏脾气的小朋友吗?! 还有没有终极大反派的觉悟了。 虞沛放缓了步子,悄声上前。 等走到了毛团儿身后,她蹲下身,戳了戳小刺猬。 “诶,你怎么啦?” 毛团儿像受了惊的猫,浑身的毛炸得更厉害。 它倏地跳起,回过身。 看见是她,它先是一愣,然后哼哼唧唧地跳起来。 “嗷嗷嗷——!” 气死了! 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啊啊啊! - ——“诶,你怎么啦?” 烛玉正用指腹摩挲着细竹的竹身,忽听得这句。 他停下动作。余光里,月影从云间露出一角,洒下淡淡银晖。 她又去找那玩意儿了? 银阑虽在饮茶,注意力却一直在他身上。 见他不动,他放下茶杯,力度不小,水面却平稳而不起一丝波澜。 “白日里你一声不吭,现下总该能动嘴了——银弋到底在何处?” 烛玉神情不改,手中的竹管却渐渐裂开一条细缝。 “我记得是你说她去了天域学宫,如今怎又来找我要人。” 银阑冷笑:“她要真去了学宫,你会整日在这儿耗着?” “我去何处,在什么地方耗着,与你何干。”烛玉慢条斯理道,“便是你父亲,也无甚资格过问本君私事。” “如今便学着拿君臣那套压我了?”银阑脸上那一点儿作讽的笑意也敛得干净,唯见凶戾,“倒是得了你父真传。” 竹管猝然断开,声音脆响。 烛玉的指腹被断竹扎出一点儿血珠,但他恍若未觉,只问:“你这话为何意。” “你心里清楚。银弋拿你当朋友,我尚且能容你几分。但若你与那老糊涂一样,将她视作小儿玩物,高兴时哄她两句,不高兴了便拿权拿位压她——那就离她远些。” 银阑往后倚去,双手环胸,每个字儿都像是打唇齿间硬磨出来的。 “若不然,我自会以刀剑伺候。” 烛玉虽不清楚他为何会说这些话,但也反应过来,虞沛离开和绛海域前定发生过什么事。 她之所以提出分开,兴许也与此相关。 他将那细竹攥得更紧,血液顺着修长手指滑落,又消失不见。 “若要争论,就将话说得更清楚些。” 银阑眯了眯眼。 “争论? “谁与你争与你论?听闻上月有鲛人求娶于她,那鲛人妖息属木,对她有利无害。你也知晓她受罪于乱灵,却非要来横插一脚,究竟是何居心? “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姓烛,眼下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掺和进我银家私事。” 烛玉也不知那股翻腾在心底的怒火从何而来。 又或许他说的每个字儿,都叫他不快。 他弃了手中断竹,笑容尽敛。 “听你的意思,是想她与那鲛人成亲——就算她不喜欢?” 成亲两字入耳,银阑忽觉心被什么给刺了一下,叫他闷得慌。 但异样来得快,走得也快。 他忍着那股不舒服的劲儿道:“一条鲛人罢了,她喜欢就当玩意儿养着,不喜便丢开。本殿为她兄长,她要什么皆可允她。” 烛玉正欲驳他,额心忽传来一点温润—— 是虞沛在碰那小毛团子。 与此同时,他听见虞沛道:“小毛团儿,让姐姐亲亲你,好不好?” 烛玉愣住。 满心的怒火和戾气被这句话给散得干净。 他那如玉面庞瞬间染上淡淡的绯色,呼吸也僵凝了。 尺殊在旁冷冷出声:“我请两位来,似乎并非为了吵架。” 他和银阑交好,知他来了岁洲,便邀他来云涟山小坐。 听他说在找妹妹,又想起上回烛玉来时说自己找着了银弋,他便擅自做主把烛玉也叫来了。 不想竟闹成这副场面。 打从见面开始,两人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说话间,他又睨了眼僵坐不动的烛玉。 到底年岁小,脸都气红成这样。 - 虞沛看着毛团儿一会儿蹦蹦跳跳,一会儿又伸出两条雾状的附足,对着空气狠狠出拳。 表情很凶,但震慑力大概为零。 约等于一颗长了手的汤圆儿在打军体拳。 发泄一通后,它又开始抽抽搭搭地流泪,就差能说话了。 天。 那大反派是得受了多大的气啊,竟委屈成这样。 虞沛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戳了下它的额心。 蓬松柔软,还有些暖和。 毛团儿抬起附足不断晃着。 “叽——!” 它受欺负了。 要抱抱才能好。 虞沛摊开手,让它跳到了掌心上,然后托起。 她盯着圆滚滚的毛团儿,半晌,忽问:“小毛团儿,让姐姐亲亲你,好不好?” “歘——”一下,她便看见它头顶的那束小黑花活了过来,“昂首挺胸”地在脑袋上招来摇去。 毛团儿又变成了虞沛熟悉的粉毛团子。 “咕叽咕叽!”它高高跃起,然后重重砸下。 紧接着便开始在她掌心狂跳,蓬松的毛洋洋洒洒。 进度有点快吗? 虞沛挠了下面颊。 趁它跳得欢,她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上回与你说好的。”她将那枝野茉莉低至它面前,“送你的花。” 毛团儿缓缓停下,愣愣地盯着野茉莉。 和隔着镜子看时不一样,此时它能清楚瞧见花瓣上的每一丝脉络,甚至是黄蕊上小到不能再小的茸毛。 “乌……洼……”它的嘴一张一合,学着她道。 它伸出一条附足,似想碰它,却不敢碰。 是花。 和它头顶上的不一样。 鲜活又漂亮。 像是它永远见不着的天光。 而它的花呢? 它视线稍移,借着伏魔宝器看见了自己头顶上的黑雾小花。 暗淡、单调。 和这石阁里所有的东西都差不多,蒙了层灰似的。 不漂亮。 也不讨喜。 毛团儿蔫哒哒地垂下附足,愣看着那朵花,不出声了。 就连头顶上的小花也跟枯萎了一样,蜷缩起身。 虞沛瞧出它情绪不对。 她想了想,说:“咱俩换好不好?就换彼此喜欢的东西。” 毛团儿可怜兮兮地吸了下鼻子。 “咕……” 它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 就算知道,它也一定没有。 这样破旧昏暗的地方,它什么都拿不出来。 “这枝送你,至于你送我的……” 虞沛手一歪,野茉莉的瓣尖儿碰在了它头顶上的小花上,像在达成什么约定。 “就暂且放你那儿,帮我养好我的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 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若你想见他,我可以帮你。◎ 她的花。 她喜欢它的花。 毛团儿大睁着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 半晌,它慢吞吞地挪近。头顶上的小花弯成月牙,雾状的瓣尖儿轻轻碰了下她的手。 “咕叽……” 它会好好养着的。 “唔——!”似是要证明这点,它全身都在攒劲儿,触手也攥得紧紧的。 片刻后。 “嘭——” 灰黑色的花中间,突然爆开一点红豆大小的、淡绯色的雾状花蕊——与她灵息的颜色别无二致。 毛团儿又开始蹦蹦跳跳,头顶的花也随它摇来摆去。 “嗷!” 它养得可好了! 虞沛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她就没遇见过这么可爱的毛茸茸。 一手托起它后,她忽对素未谋面的宿盏有了几分好奇。 也不知道他本人是什么样。 如果他真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混蛋,能有这么可爱的心脏吗? “小毛团儿。”她戳了戳它的额心,“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在哪儿啊?” 毛团儿伸出触手,抱住她的手指,整个身子都紧紧贴着她的掌心。 主人? 它眨眨眼。 那是什么鬼东西。 - ——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在哪儿啊? 额心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烛玉移过支着下颌的手,转而遮住泛烫的眼。 稍作忖度后,他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一颤。 - 毛团儿没弄懂虞沛说的“主人”是谁。 它正准备继续跟她摇花,忽感觉像被电了下,浑身一抖。 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急速涌进体内,充斥着整个身躯。 过了会儿,它的触手不受控地抬起,开始在虞沛的掌心里缓慢地比划起来。 每划一笔,就会印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渐渐地,那些水痕组成了几个字。 ——为何要问。 ! 虞沛震惊。 “你竟然会写字?” 这跟家里养的小狗突然站起来说话有什么区别! 毛团儿呆呆点头。 虞沛敛住讶然,想了想,才选了个相对合理的答案。 “我就是好奇,大家都说他很厉害,所以想与他切磋。” 毛团儿动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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