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屿没听懂:“虞师妹何意?” 虞沛起身:“那魔物要玩游戏,陪他玩便是。” 沈仲屿还糊里糊涂的,就见她冲出了灵盾。 霎时间,盾上的蜘蛛俱随她而去。 他神情紧凝:“虞师妹,危险!” 虞沛却恍若未闻,飞速朝云梯跑去。 但与沈仲屿说的不同,她离云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蛛魔以为她是冲着云梯去的,在暗处大笑:“舍弃同伴也要求一条生路,好一个名门正道!” 就在她离云梯仅有一步之遥时,梯子忽然极速后退——就像地表陡然放宽了一样。 蛛魔本想借此让她体味希望将至又跌入深渊的痛苦。 可出乎他的意料,莫说绝望,虞沛的表情根本没有丝毫变化。 蛛魔收住笑,一丝不悦涌上心头。 如此重复几遍,当云梯又一次后退时,虞沛忽然躬伏了身,一掌撑住地面,借此跃跳向右方,又朝鬼吏先开始打出的那道门跑去。 蛛魔嘲她:“灵力低得可怜,心眼儿却多得吓人。” 又有意操纵成群蜘蛛跟在身后,像猫捉老鼠那般戏耍着她。 蛛群涌上的前一瞬,虞沛再次撑地,跃跳向另一边,继续飞速跑动。 “跑,再跑快些!”面对她的平静,蛛魔已有些不耐烦,“等何时跑不动了,我再慢慢儿吃你!” 见她像小雀儿一样在塔里乱飞乱撞,闻云鹤越发糊涂。 “虞师妹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沈仲屿也不解,“总不能是在和蜘蛛跳舞。” 话音落下,被围在中间的姜鸢缓缓睁开了眼。 然后便看见了蜘蛛。 满地蜘蛛。 密密麻麻,张着无数尖细的利嘴,追着方才扶她的那人四处跑。 姜鸢两眼一黑:“……我下地狱了?” “姜师姐,你醒了?”听见她的声音,闻云鹤的耳根泛起一点薄红,“师姐可还好?” “中了些魔毒,不算严重。”姜鸢踉跄起身,在闻云鹤身旁化出灵盾,“到底发生了何事?” 两人便与她说起这事的来龙去脉。 虞沛则还在塔里乱跑。 到最后,蛛魔已耗尽耐心:“再跑又如何,还能跑出去不成!” 有冷箭从墙壁射出,朝虞沛的后背径直攻去。 可就在冷箭近身的刹那,她忽顿了步。 箭矢凭空停住,离她不到半寸。 “方才听你说,你常吃人?”虞沛忽问。 蛛魔却未应。 只因太过惊骇。 他分明没叫那箭矢停下,为何会僵在半空? 而这人的灵力低到他几乎探不到,总不可能是她所为。 蛛魔倏然看向闻云鹤他们,却见他们维持灵盾都已吃力,更别说操纵那箭矢。 他再度发力,但箭仍旧一动不动。 虞沛缓缓转身,抬手,指腹搭在箭矢正中。 “听闻蛛魔的内丹堪比天地灵药。” 她手指轻一拨,那箭矢便调转了方向。 “那可有人,吃过你?” 话落,箭矢急速飞向墙壁,刺出蛛网般的纹路。 蛛魔眉心一跳,忽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他探知不到这人的内息,不是因为她的灵力微弱。 而是她的修为远高于他! 他又惊又惧,只想即刻将这人赶离蛛楼。 可已经晚了。 虞沛半跪半蹲在地面,一掌覆地。 “监兵诀六,天剑伏阵。” 顿有赤红色的灵线从她掌心蔓延开,顺着她方才跑过的轨迹迅速流去。 不到三息,塔内就被横七竖八的红线覆满,有如蛛网。 “你要做什么!”蛛魔分外慌乱,又甩下一道云梯,“等等,方才是我有所冒犯,我可以让你走,现在便让你离开!我、我还可将方才那人抓回来,任由你处置!道长冷静些,冷——” “阵启。”虞沛轻声道。 每处灵线交接的地方都凝出了一柄悬空的赤色剑刃,而后飞速朝下刺去。 霎时间,那些赤线便像是被解开绳结的网般,碎得七零八落。 地面的蛛群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蛛魔顿觉胆裂魂飞。 仓皇中,他忽想起虞沛之前和那鬼吏说过,她不会辟魔决。 见她无意放过,他目露狠意,竟催动魔息,爆开了埋在地下的剩余蛛网。 毁了他的蛛网,那便别想活着离开! 混黑的魔息冲出地面,朝虞沛袭去。 虞沛抬手,并拢两指。 面对冲天魔息,她没什么表情道:“陵光诀六,困。” 赤色气流从她指尖飞出,化为遮天巨网,将那混黑魔息尽数网住,再急速收紧。 “轰——!!!” 二者相撞,气流翻飞。 魔息竟被吞噬得丁点不剩。 最后一点魔息消失,蛛魔只觉摧心剖肝。 现在他知晓了。 她不会辟魔决,是因没有用处。 对妖魔邪物,她竟只杀不辟。 - 起飞的那刻,沈仲屿才后知后觉到虞师妹要他们加强灵盾的缘故。 两息相撞时,就算有灵盾作挡,他们也还是在盾碎后,被那赤色气流给掀飞了。 三人就和掷出的石子儿般,挨个撞到了墙上。 “嘶……” 沈仲屿撑着地面勉强起身,忽觉掌心黏得慌。 他抬起手,掌心竟沾了些黑色蛛丝。 不光他手里,地上也全是断成小截的蛛网。 “原来这老贼把蛛网埋地底下了。” 姜鸢盯着指腹处粘黏的蛛线,惊奇道:“以前就听说有些蛛族大妖能将网埋在地底,以此缩放地脉,不想能亲眼看见。所以……” 她抬头看向虞沛,眸中还余留着惊愕。 “你们是哪儿找到我那命中注定的师父的?” 沈仲屿:? 师父?谁? * 蛛魔早将魔魂附在了这整座蛛楼上。 蛛网尽毁的刹那,他也元气大伤。 为了保命,蛛魔只得凝出原形,趁着虞沛去扶姜鸢他们的空当慌忙逃窜。 逃出蛛楼没多久,他便远远瞧见了一人。 个子颇为高挑,玄袍箭袖,墨发经银冠高束,端的意气。较之灵都的矜贵少爷,他的皮相要不可多得许多,眼底也压着灵都山水养不出的野性。 瞧清那人面容的瞬间,蛛魔先是惊怔,随即就被狂喜占满心头。 尊主! 竟是尊主! 知晓尊主真容的人屈指可数,他也是无意中见过一次。 虽仅那一回,可他断不会记错! 好,好啊! 尊主既回来了,定能轻松杀了那帮人,为他寻仇! 蛛魔大喜过望,飞快往前爬去。 “尊主大人。”他随在那人身后,急切道,“我已在云涟山侍奉尊主多年,忠心天地可鉴!这满山妖魔,也都盼着尊主回来!” 可与他想的不同。 那人对他的热情视而不见,也未看他一眼。 直到他说:“那贱女子毁了我的网,又要我性命,还望尊主为我报仇雪恨!” 那小郎君顿住,缓将视线移向他。 “是你绑了她?” “什——” 刚说一字,蛛魔就觉呼吸一滞。 窒息感过后,便是难以言喻的剧痛。 他艰难地垂下目光。 一条由灵力化成的、近乎透明的带子紧缚在他的脖颈上,且在不断收紧。 “尊……主。” “你认错了。” 那人唇边似抿着笑,眼神却冷得厉害。 他手指稍动,任由灵带绞断了蛛魔的脖子。 “我唤烛玉,非你尊主。” 作者有话说: 烛玉:她遇上了什么麻烦? 水雾:小殿下被坏人绑了!QAQ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礼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棕棕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自掘坟墓◎ 绑了她? 谁? 剧痛伴随着窒息感袭上,让蛛魔的意识越发模糊。 他恍惚记起当日见着尊主的那一面。 俊美无俦的男人,却像是适才落地的婴孩。不会说话,走路也摇晃难行。 或说,他根本不像是“人”,从他身上,瞧不出丝毫活着的痕迹。那双骇戾、漆黑的眼死寂无光,唯有在杀人时,才会从放大的瞳仁间彰显些许情绪。 是了。 杀人。 蜘蛛僵硬垂下视线,看向那紧缚着脖颈的灵带。 他的炁竟也变了。 初见宿盏那回,他亦在杀人。浓黑稠厚的邪息有如八蛸腕足,毫不费劲就将人撕得粉碎,可怖到令人毛骨悚然。 眼前这人的灵力却恣肆畅快,任谁来看,都会将他视作光风霁月的小郎君。 仿佛是个和宿盏面容相同,脾性却天差地别的另一人。 可他知道,不是。 不是! 蛛魔从喉咙挤出喑哑的嘶鸣。 此人就是宿盏! 只可能是他! 是那个不通人性、只知杀戮的怪物! 蛛魔死盯着他,忽大张开血糊糊的嘴。 他的脖子已近断裂,眼下竟爆出骇人的尖利大笑。 神情中的错愕与怔然,也渐渐扭曲成近乎癫狂的敬仰。 他活动了下螯牙,血液不住从喉管冒出,绿血与透青的毒液淌下,将地面腐蚀出焦黑的洞坑。 因为疼痛,他的附肢疯狂扭动着,连毛簇都在剧烈颤抖。可他却强忍痛意,将残存的魔息凝成一股,引向烛玉。 “献……献给……您……” 便像为尊者递刃,向主上献忠。 烛玉扫了眼他拼死送出的魔息。 灵带骤然收紧,像打了个死结。 魔息猝然消散,硕大的蜘蛛脑袋掉落在地,砸溅开浓绿的血。 他后退一步,避开那血。 下一瞬,那漆黑暗淡的蛛眼上映出了几点小小的身影。 烛玉抬眸。 不远处,正有四人互相搀扶着走出蛛楼。 也是看见有人过来了,他才想起什么,缓动瞳仁,眨了一下眼。 他没有看去那几人的脸,而是在浓厚的血腥气中耐心寻找着什么。 直至一丝微弱、灼烫的气息破开腥气,萦绕在鼻尖。 他循着那气息抬眸,随着视线逐渐定焦,一张面孔映入他的眼帘。 是个年岁不大的女修。 面孔陌生,穿着打扮他也从未见过。 可看见那人的瞬间,他便像是飞蛾看见火光,踩过一截螯肢,径直朝她走去。 找到了。 * 毁掉埋在地底的网后,蛛楼也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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