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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脱下自己的外袍。 然后一扬手，披在伊莉丝身上。 他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安安静静坐下来。 许久过后，伊莉丝那边又传来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然后瞳孔骤然一缩。 伊莉丝身上外袍的一角，上面的火焰欢快地跳动着，被燎过的衣角渐渐卷缩，变黑，然后化为灰烬。 他猛地站起来。 …… 清晨，伊莉丝睁开眼，她感觉自己昨晚似乎睡了一个非常踏实的觉，刚睡醒就感觉自己头脑清醒，精神饱满。 只是，她对现在的状况感到有点疑惑。 她记得睡觉之前，她和米斯艾尔明明是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分开围着火堆坐着的。 而现在，米斯艾尔贴着她，正坐在她和火堆的中间位置。 他闭眼端坐着，身姿挺拔，云淡风轻，像一个绝世无双的完美艺术品。 ——如果忽略掉他衣角处那明显缺了一大块、看上去被火烧焦的痕迹的话。 微微渗血的手臂、残破不堪的外袍。 米斯艾尔现在在伊莉丝眼里就像刚从战场上回来一样。 察觉到伊莉丝的视线，米斯艾尔睁开眼，眼眸微动，转而与她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伊莉丝似乎从他淡漠的眼里，看出了那么一点点幽怨。 不，一定是她看错了。高冷如米斯艾尔，怎么会有幽怨这样的小情绪呢？ “早上好，圣下。”她露出一个微笑，虽然知道不太礼貌，但眼神仍然不受控制，总想往他外袍上那不可忽视的烧焦痕迹上瞟， “您的袍子……昨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米斯艾尔眸色淡淡，他站起身，踩灭最后一簇火苗，和伊莉丝擦肩而过，率先走出洞口。 “不早了，走吧。” 伊莉丝转过身，有点不明所以地挠挠头，随后不在意地摊摊手，抛开心中的好奇，跟上他的脚步，一同离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林间，叶影斑驳，山溪叮咚流淌。 伊莉丝和米斯艾尔在林中已经不停不休地走了几个小时，周围几乎全都是参天古树，枝叶森郁，一眼望不到尽头。 黑鹰在枝干间跳跃，用树叶遮掩身形，帮他们震慑走不怀好意的野兽。 依靠着黑鹰指出的方向，长途跋涉这么久，伊莉丝本以为很快就能到达村庄，却迟迟看不见有人烟的迹象。 她轻轻扯了扯米斯艾尔衣袖，张口想说休息一会。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 二人闻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只捕捉到一个立刻缩回树后面的人影，紧接着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听上去像是在飞快地逃跑。 “等等！”伊莉丝喊道，她立马抓住米斯艾尔的手，拉着他跨过地上蜿蜒粗壮的树根，全力追那道身影。 那个影子跑得并不快，他们很容易就追了上去，那是一个小男孩，在逃一般地奔跑着，似乎是跑得太急了，他没有注意到脚下，被凸起的树根绊倒在地。 伊莉丝比米斯艾尔快上几步，跑上前，伸出手要将他扶起来。 却见那个小男孩，漆黑的发间，有一对浅红的犄角。
第11章 ◎他们不是恶魔◎ 和安静祥和的森林相比，处在王都的光明神殿，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乱作一团。 神殿里的所有神官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事实上，自从昨天加斯火急火燎地说圣女失踪，然后整个神殿开始对王都进行地毯式搜索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好好休息一刻过，就连吃饭都草草了事，更别说睡上一个完整的好觉。 焦急归焦急，他们却并没有多少担忧——有无所不能的教皇圣下在，什么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就连寻找圣女这样的大事也可以变得和喝水一样简单。 但万万没有想到，自从圣下突然离开神殿之后，连他们最不能缺少的他也消失了整整一夜！ 这是放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位教皇就算遇到再棘手的问题也最多只会离开神官们几个小时而已。 神官们现在的心情，说是天塌了都不为过。 为了能找到圣下，他们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全城和邻近的小城镇搜索了一遍，却依然毫无所获。 教皇书房内，西亚眼底青黑，面色憔悴，往日被梳理得发丝分明的银发，现在被他揉得像是鸟窝一样糟糕。 他在书房内着急地来回转着，走到椅子旁一屁股坐下，十指交叠不安地搓着手，低头想着什么，眼中带着犹犹豫豫。 随后又猛地跳起来，又背着手在房间内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他低声喃喃，没有注意眼前的路，不小心撞到一处桌角，被绊得整个人往前扑了一下。桌子上面高高堆叠的文件顿时倾倒，稀里哗啦全散落在地上。 这些全是因教皇缺位而堆积的公文，本来在这种时候应该由身为首席大神官的西亚代劳处理，但现在他根本做不到好好地做这些事。 一旁靠在墙边沉默许久的加斯上前，弯腰将地上的公文一摞摞捡起，把它们重新整整齐齐摆放回桌子上。 他眼神无意瞥到最上面的一份公文，那是皇宫向教皇发出的申请，上面写着庇佑皇宫的神树近期隐隐有枯萎的迹象，疑似被黑暗沾染，请求教皇前往皇宫对神树进行一次净化，以驱散皇宫中的黑暗。 纸上的文字用词恳切，还隐隐透露出书写人的着急。 很可惜，这种需要教皇亲自出马的事情，他们现在并不能给予回应。 神殿现在从上到下死死捂着教皇缺位的消息，不向外透露一分一毫。如果这样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可就不仅仅是神殿人仰马翻这么简单了。 他眉头微皱，心中酸涩，充满愧疚和自责：“非常抱歉……如果不是我那时候离开伊莉丝小姐，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 “这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个意外。”西亚简单地安慰一下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现在根本无心去想什么过错不过错。 加斯也知道西亚现在的心情，他的焦虑和慌乱如麻光是看他不停抠着手指就能感受到。他轻声开口，试图让他稍微冷静下来：“没有关系的，圣下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西亚都要疯了。 圣下如果出事，那他就算死一万次也不够抵罪。 在别人眼里，他们失去联系的是教皇，而真实情况是，他们失去联系的是光明神啊！ 他又不由自主开始揉搓自己的头发和脸，神情纠结痛苦。 他会不会遭遇到了高等恶魔的围堵？或者摆脱不掉远古恶魔的纠缠？又或者被堕天使发现，不得不隐藏行踪？ 更糟糕的是，会不会……会不会是遇到了“那位”？ 西亚不敢往下想了。 是的，圣下可不会像他想的那么弱，但是万一呢？ 他搓着套在自己手指上的金环，这是由他的天使光环变成的指环。 他可以把它摘下，那样他就可以变回天使，扇动他巨大的翅膀，更快速地去更远的地方找他。 又或者，他可以对着它念出咒语，和天使们取得联系，让他们来帮忙寻找圣下。 但是天使长说过，不能随意干涉神明在人间的行动，除非他真的遇到了生死攸关的紧急情况。 现在算这样的紧急情况吗？？应该算吧？ 西亚捂着脸哀嚎。 到底应该怎么办！ 伊莉丝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在第一眼看清他的时候，她被他头上的犄角吓得心下一惊，但很快就发现了端倪，这并不是真实的恶魔犄角。 那只是小孩子用来娱乐的玩具：木头被做成了犄角的形状，再涂上一层浅红色涂料，底下粘贴上夹子，夹在小男孩的发间，一眼看过去就像是真的一样。 “小心一点，小朋友。”她伸出手将小男孩从地板上扶起来，蹲下身子，替他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和落叶，朝他笑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友善的邻家大姐姐，“你为什么跑呀？” 小男孩似乎还沉浸在惊恐的情绪里，害怕地看着他们。 见伊莉丝似乎没有下一步行动，他又突然迈开脚步，闪过伊莉丝身侧跑掉了。 伊莉丝一头雾水，她满脸疑惑地看向米斯艾尔：“难道我长得像吃人的怪物吗？” 米斯艾尔盯着她脸端详了一会。 半晌，他开口。 “以我的审美来说，不像。” “……您居然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 米斯艾尔别开脸，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在眼里如浮光掠影，转瞬即逝。 他看向小男孩消失的方向：“去看看。” 两人朝着小男孩消失的方向行走，不出一会，就听见前面隐隐传来哭声，还夹杂着几个小孩子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呜呜呜……好可怕……呜呜……” “到底怎么了，艾米？”一道童声响起。 “……呜呜……我、我遇到……了……恶、恶魔……”他的声音呜咽着断断续续。 “我们不就是来杀恶魔的吗？你怕什么？”另一个童声响起，听上去在笑。 “不，我、我要回家……我不杀恶魔了……好可怕……呜。” 他呜呜哭着，突然瞪大双眼，指着一处惊叫道：“啊！就是他们！！” 本来还准备上前的伊莉丝和米斯艾尔在他的指控下停住脚步，互相对视一眼。 伊莉丝内心发笑，把她认成恶魔倒是没有问题，但另一位可以说相当于恶魔的头号敌人，也不知道该评价这个小孩子的直觉到底是灵还是不灵。 孩子们转过头来，也发现他们的存在。 “什么啊，艾米，他们就是大人而已啊，你也太胆小了吧。”其中一位背上背着羽毛翅膀的孩子笑道，听声音就是那个之前说要杀恶魔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艾米反驳，“我母亲说过，恶魔都像他们一样，长得特别好看！” “才不是呢，我母亲说，恶魔是长角的，就像你头上戴的那个一样！” 见同伴丝毫不信的样子，艾米也忘了哭，梗着脖子通红着脸争起来：“我母亲见过真正的恶魔，她说得肯定是对的！” “我才不信！我姐姐也很好看，难道她就是恶魔吗？” “可这是真的！我母亲说，就是因为恶魔，我父亲才每天晚上都不回家……” “咳咳。”伊莉丝出声打断了他们。再让他们争吵下去，她很难确保，自己会不会无意间听到什么不太见得人的家庭秘闻。 她轻轻瞥了一眼身旁的米斯艾尔，后者对他们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脸平静地听着。 “小朋友们。”她笑着弯下腰，露出和蔼的微笑，“我们不是恶魔哦，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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