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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慈悲的上古遗族同时被关注到的，还有他们如今所居的云上。凤主还朝后，羽族所发生的种种改变逐渐进入大众视野。那里的妖族美丽而强大，不拘异族凡族，每个族群皆有自己可供称道的长处，同样受到尊重和认可。 格外弱小的种族，还会得到小凤主的特别关照，稍有进境便能收到金恩使者送来的各种灵药，由雪白圣洁的七阶大妖亲自主持典礼赐福，排场十足，堪称是光宗耀祖。 云上，成为无数小妖梦寐以求的圣地。
第102章 虎王问责 自麒麟失踪, 数百年来，兽族分裂极为严重。 穷奇、梼杌等凶兽与虎族为首的凡兽相争不止，其间还夹杂着许多弱小的草食妖族，为自己的生存与领地艰难抗争。更多的兽族, 本处于非善非恶的中间地带, 被迫卷入争斗, 夹在中间，分外难做。 斗争愈演愈烈，白泽避世不出, 灵兽皆静默无言，无人愿站出来为这些小兽做主。恰逢此时, 虽非异兽, 却有着上古血脉的昆山狼族率众投奔羽族, 为各族开了先例, 不少喜好和平的小族都向云上伸出了试探的触角。 孟娴适时打出和平共处、共安共荣的旗号，宣布云上羽族欢迎所有族群与之建交，处境格外艰难地也可入住云上，以劳务换取庇护。 羽族短短半年间，便收获了无数拥趸。不但云上热闹无比, 原上山间的许多小妖领地，也插上了代表云上的淡青色旗帜。 同样拥有云上青天旗的小族们互帮互助, 互称同道, 而一旦有胆大妄为的妖族胆敢将侵略的触手伸到青天旗所在之处，便会有无处不在的羽族巡卫队前来相护，若不及时离开, 等待他们的或许是小凤主殿下亲降的凤火也说不定。 “不划算，动不得。” 年迈的老白鹿颤巍巍地抬手点了点, 在地图上再度打下一个红色的叉。 虎王霄云烦躁地抬手呼噜了一把自己圆润毛茸的虎耳，“啧”地出声。 他年岁不大，看起来至多也就四百岁，还留有些少年模样，圆头圆脑，虎气十足。 “这里……”老白鹿指向新的一处，陷入沉思。 霄云睁大圆溜溜的虎眼，澄黄的眸子中满是希冀，连瞳孔都竖了起来，分外紧张。 老白鹿摇摇头，叹气：“也不行。” 竖瞳危险地紧缩，有力的虎爪砰地拍上桌案，霄云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爪尖拎起那满是红叉的地图，他质问道：“你直接告诉我，到底哪里能打！” “这儿……”老白鹿吓得直打嗝，颤抖着伸出食指，在困难地喘息中试图传递信息。 霄云聚精会神，抻着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察看。 老白鹿咽下口气，缓缓道：“这上面，都不行。” 霄云：“……” 深呼吸了几次压下火气，少年随手撕碎地图，掀帘走出营帐。 护卫来问：“大王，那老东西……” “住口！”虎目一瞪，霄云凶神恶煞道：“养着就是了，别的少管。” “……是。”护卫应声，却仍旧不甘道：“那我们就停在这里，哪都不打了？” “放屁！”霄云粗鲁地一喝，道：“既然动了谁都会招惹到羽族，我倒要问问那小凤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当这全大陆都是她家的了不成？！” “找个会写字的来，先去信辱骂她一通，好好叫个阵！” “这……”护卫看了眼帐篷，为难道：“除了白老，咱儿这似乎没人会。” 霄云：“……” 大老虎能屈能伸，怎么拂袖而走的，就还怎么回去呗。 挥拳朝护卫威胁了一番，他识趣地以手封口，表示绝不多言。霄云胡乱抹了把脸，转身灰溜溜地进帐。 帐内，老白鹿唉声叹气，正捡拾着他方才撕碎的地图拼着。 “老白，别拼了。”霄云随手打乱，道：“帮我写封叫战书呗。” 苍老的眼中盈满热泪，白老哽咽：“别打了，作孽啊……” “啧。”霄云不满地出声，却没再说什么。沉默地蹲下身，虎爪化为修长的双手，捡起地上的碎片拼了起来。 白老孑然独坐，热泪在皱纹纵横的面庞上静默流淌。 一张东拼西凑的地图送上，霄云沉闷道：“再帮我一次，轻轻还在等我。” 许久的无言，白老长叹一声，颤着手提笔。 霄云乐颠颠凑上前，不住指点。 “写的凶猛一些，开头先来个虎啸！嗷呜！” “‘你他娘的管真宽’，这句一定要有。” 白老忍无可忍，抬手就想丢掉墨笔。 霄云连忙安抚：“就这几句，我保证，没别的了。” 老白鹿连连摇头，强忍着难堪写上。霄云虽不会写字，却勉强认得几个，他想糊弄都不成。 “再加一句，这句很重要！” “最后一句，就这一句了！” 半晌之后，霄云美滋滋地拿着信纸走出营帐。 身后，老白鹿掩面悲泣，痛哭失声。 有辱斯文，清名尽失！ 那些鸟该怎么看他啊！ ** 几日之后，政苑书房中，羽族核心议事者围坐一圈，对着一张简陋的信纸陷入沉思。 厌无渡缓缓读着：“上效天命，下抚黎民，舍固有之偏见，开万世之太平……” 清冷的声线一顿，后续的话让他忍不住蹙眉。 贴心大外甥孔殊立刻接上：“你他娘的管真宽。” 孟娴：“……” 久久的静默后，她心情复杂，继续念下去：“昆山遗脉，承太古之遗风，着白衣以救世……” 声音再度停顿，孔殊心领神会，瞟了一眼，接道：“那群大尾巴狼也很多事。” 岳峙渊：“……” 他如今换了身份，身为慈悲济世的上古遗族，通身白袍兜帽，掩住鼓胀健硕的身躯与野性桀骜的面容，脸上时常带着孟娴特训后留下的友好笑意。 闻言，岳峙渊一掀袍袖，露出肌体饱满的手臂，双拳紧握，深吸一口气。 孟娴默然片刻，小声提醒：“这种时候可以不笑的。” 他手臂青筋鼓起，一副随时要暴起伤人的模样，不笑最多是凶恶了些，笑了反倒是阴险暴戾五毒俱全了。 岳峙渊的笑脸登时垮了下去，沉着脸拿起信纸，声线冰冷，越过称赞直奔主题：“一群鸟整日飞来飞去地乱看，尤其是那些黑羽黄嘴的，叽叽喳喳，连人洗澡都要偷看，烦得老子要死。” 廖星辰：“……” 廖七愤怒道：“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孟娴头疼不已，挥手叫廖星辰拉下她，问道：“各位怎么看？” 孔殊皱眉，担忧道：“虎王是不是精神不大好。” 厌无渡冷哼一声，精准补刀：“约莫是分裂。” 孟娴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隐藏信息？” 她盯着信纸左看右看，甚至还放置到火上烘烤，试图发现些玄妙的关窍。 岳峙渊犹豫片刻，轻声道：“这不是虎王的笔迹。” 孟娴微讶：“你见过虎王的字？” 岳峙渊垂眸，应道：“是。” 上一世他曾收到过虎王三封来信，一封邀请，希望昆山狼族能出山与他共谋天下，一封威胁，威逼昆山献出上古传承。 虎族陈兵山下，他亲率族人前往，见到了虎霄云唯一一面。 那是个十分典型的兽族，粗犷壮硕，虎爪虎尾，兽耳竖瞳，充满着血腥与暴力的气息。 战事一触即发，岳峙渊率狼卫化作原型，亮出利爪，虎霄云却忽然停手，旋身化形，变作一个高大英气的少年，一丝兽型也未留下。 “你们都是白的？”他语气有些意外，宽大的手掌局促地扯了扯衣摆。 “自然。”岳宁骄傲道：“昆山狼族乃上古祭司后裔，阖族上下皆是稳定的白化妖族，好多还有妖纹呢！” 虎霄云沉默许久，澄黄的眼眸中神色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叹息出声，道：“不打了，走吧。” 巨大的白狼蹲坐在嶙峋的山石上，警惕地注视着他离开。 那素有邪肆狂暴之名的虎王，竟不知为何憨厚守礼了起来，临别挥手，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关切，叮嘱：“保护好族人，永远都不要出山。” 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出山，昆山世代传承祭司之职，守护古阵，即便妖皇大一统的时代早已落下帷幕，各自为政的妖族再不需要他们这个祭司。 但岳峙渊必须要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人将主意打到昆山狼族身上。 作为一支极为罕见的稳定白化种族，他们的身体并不像寻常异化白妖一般孱弱，化人之后的肤色与瞳色也较为正常。岳峙渊得以隐瞒身份，行走人世，探察昆山闭门千年外界发生的变化。 他听闻椋鸟族被灭，与其比邻而居的朱厌嫌疑重大，受到孔雀王的问责，羽族与兽族的关系从此恶化。 他听闻虎王的爱妻乃是一只白化的小鹿，莫名失踪八年后，惨死青墟山，虎霄云从此疯魔，征战不止，不惜一切代价，誓要杀尽所有仇雠。 他看到白化妖族被视为异种，如惊弓之鸟，小心掩藏，在看到他的白发后又鼓起勇气站出来，小心提醒，莫要被“纯血者”发现。 岳峙渊最不能忽视的，是看到这天下无一日安宁，强大的妖族与人类部族争斗不休，弱小者被裹挟在乱世的洪流中，不知今夕何夕，明日何往。 虎族战败了，他并没有去见那个有些莫名的小老虎。岳峙渊折身返回昆山，意图禀明大祭司出山入世。昆山的使命从来便不是死守着那沉寂的古阵，他们是星火，是永远为此间世界保留的希望。 归程的路上，他收到了虎霄云最后一封绝笔信，立场敌对，又仅仅只见过一面的人，竟像个朋友一样，与他诉说了自己的一生。 天命眷顾他，他是凡虎肚中滚落出的妖兽，自小便与那些野兽兄弟们格格不入，聪慧、强大，口吐人言。 神恩又最难消受，妖族漫长的生长周期使他十几岁了也仍旧是个一臂长的幼虎，生生熬死了他那野兽母亲。 孤苦无依的小虎妖埋葬了母亲，凭着本能的指引寻到了虎族聚居地，却在无情的嘲讽与鄙夷中被打断双腿，扔到了荒山野岭。 “真是晦气，野兽就是野兽，会说几句话也成不了妖。” 年幼的小虎妖并不知晓缘由，他不懂，为何没有旱季的食物危机，没有争夺配偶的冲突，他们还会对自己下此狠手，他明明孑然一身，没有任何资源可供抢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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