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天后,安顿好了一切的大庄主李继保亲自开炉练剑。 萧承安紧张地等在外面,探头探脑地总忍不住去看几眼,时不时还握拳、抚额,活像是个在等媳妇生孩子的年轻相公。 孟娴啃着果子,看的乐不可支,不时出言嘲笑他。 萧承安有些脸红,却也只是笑,带着几分腼腆的说:“我若做了相公,定不会叫媳妇一个人在里面生产。” 大庄主夫人点头,表示赞同:“两个人的孩子,哪有叫一个人痛的道理。我生小野的时候,他爹的胳膊都被我咬破了。” 几位夫人笑着拍拍萧承安健壮的臂膀,对孟娴打趣:“这小子够壮实,禁得住咬。” 孟娴吃着瓜,一通傻乐:“听见了吗,你耐咬,和你媳妇多生几个孩子。” 萧承安再不吭声,整张脸连着脖颈都红了个透。 整整一日一夜,晨光微曦时,一柄剑刃森寒,通体流光的宝剑诞生了。 拿到剑后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藏剑山庄众人在山下为他们送别,许多孩子眷恋的拉着孟娴的衣角,他们都喜欢这个总是分给他们糕点和果子的漂亮姐姐。 至于萧承安…… 除了李新野,没一个孩子敢过来和他说话,还有几个小孩远远躲在大人身后偷眼看他,表情满是戒备,好像生怕他突然不走了,或是走前即兴抽查几段剑法一样。 孟娴笑话他:“看,你可真不讨人喜欢。” 萧承安笑意温软,宠溺道:“你讨人喜欢就够了。” 他们骑上赤霞驹,与众人挥别。 身后的山路渐渐隐没在薄雾中,相距不远却偏偏叫人看不真切。 这是李家先祖留下的迷阵,想必也是这方小世界修真时代的遗留,哪怕天地灵气逐渐散佚,也依旧尽责的守护着后人。 格日勒在鞑靼部族的地位不低,那日跑了不少散兵,消息传回去势必还会引来许多麻烦。 萧承安留下了京城萧家的信物,还嘱咐他们若有危难尽管传信来绝影峰求援。 李家世代铸剑,偏偏武学天赋不好,每一代都没什么高手,如同稚子抱金于市,时常处于危险的境地。 建立藏剑山庄,无偿为天下英杰铸剑,广结善缘,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呢? 孟娴不是十分担心他们,有先祖迷阵庇佑,武林豪杰守护,藏剑山庄定能长长久久的藏剑于世。 二人重新踏上旅程,这次的目的地是京城。 萧承安对那柄剑爱不释手,时常拿着把玩,还为它取名为恒如。 孟娴左看右看,也没想明白一柄清晨诞生的、墨色流光的剑为什么要叫恒如,叫晨曦或是深流倒还算有据可循。 “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我希望时光恒常如此,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萧承安轻抚着恒如剑,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笑意。 孟娴打马跟在他身侧,垂着眼没接话。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越来越多了,照这倒霉模样,能不能活过三个月都是两说。 萧承安是定然要死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被转魂汤清洗后魂归冥府,还是被这小世界的异常力量害死然后吸收。若是后者,这方小世界只怕离崩毁也不远了。 只是这些,她都没办法和他说。 他的眼眸温柔始终,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意,时而炽热,时而寂寥。 不过没关系,冥界无岁月,待此间事终了,她会在那里慢慢弄懂这一切。 ** 北上京城,他们依旧走得很慢。 北方已入了深夏,黄河沿岸的大片麦田里,正逢冬麦收割的时节,空气中溢满了清新的麦草香气。 萧承安给了农户一些银钱,托他们做些新麦面来尝鲜。 农妇笑着摆手不接,说:“六月六,天贶节,这是老天爷赐给的福气呢,不用银子。” 六月六是农人爱过的节日,农谚说“夏至十日麦青干”,因此五月末到六月初这段日子,农人们都要抢收新麦,趁着天晴打谷磨粉。 天贶节正是忙碌之后阖家欢庆,磨新麦粉、吃新麦面的日子。 劲道的面条上浇着咸香油亮的肉末臊子,上头撒着细细的青葱末,清炒的田园时蔬、农家自制的辣酱,配上松软香甜、足有拳头大的新面馒头,孟娴吃的满足不已,萧承安更是连吃了好几个。 整个村子都沉浸在节庆的喜悦种,由衷地感恩着天赐的丰收。 孟娴吃过饭后,在村口的大榆树下支了桌子义诊,农人常年劳作,多有腰腿病,孟娴一一为他们开下方子,教他们如何制作药贴,还拿出金针来教村医如何针灸。 村民们大喜过望,纷纷聚来求诊问医,学习怎么给自己做药贴,连一些小孩子也跑过来凑热闹。 红日斜倚在天幕一角,金红的余晖为这一幕镀上光芒,人群正中的女子披华烁彩,仿佛沐浴着神光一般。 萧承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着,目光专注的看着她,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世人最重传承,技艺轻易不能示人,即便收了徒弟也要“留一手”,出身神医谷,掌握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绝妙医术,孟娴却能够毫无保留的教给这些小村村民。 在她眼中,世人并无高低贵贱,事物也没什么珍贵低贱,山珍海味与农家小菜皆能让她开怀。 直至月上柳梢,天色暗了下来,这场义诊与教学才停下。 孟娴和萧承安并肩走着,回到借宿的人家。 来人间越久,孟娴越是能感受到这里与冥界与天界都不同的勃勃生机。 尤其是今日的天贶节,百姓们捧着麦面馒头,喜笑颜开的感恩上天,明明是自己的劳作所得,却如同捧着什么神赐的珍宝一般。 他们或许不知道,承载他们的土地之所以稳固丰饶、时雨季风之所以有迹可循,皆是上神以身为他们搏来的。 他们短暂的生命里没有那些创世之初的久远往事,脆弱的身体与精神也无法突破壁障得见天界诸神,但他们仍旧如此快活,手捧麦面,虔诚的感恩着生活中的所有。 那些曾殉道的上神,都曾看过这样的人间吗? 孟娴忍不住想,或许,神是真的爱着世人的。 他们不只是为责任而陨落,也是为了守护自己心中的世人。 ** 渡过黄河,很快就到了京城。 京郊附近,一早得到消息的萧承岩迫不及待的跑出来迎接。 他和宝庆从西南出发,一路游历,萧承安行侠仗义,宝庆治病救人,天广地阔,快意潇洒,若不是哥哥冠礼在即,他还不想回来呢。 不过,长这么大第一次违背家人的意愿偷跑出来,他也是挂念哥哥的。 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哥哥是否成功甩开了那个想要毒死他的神医谷医女。 他试探地和宝庆说起过这事,宝庆坚持认为自家师姐做什么都是对的,若要毒人也定是有道理的。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神医谷医毒双修,但她长这么大配的毒还没用过,想来师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宝庆思索着自己要不要也模仿一下师姐,给人下个毒看看效果,一双清亮的猫儿眼在萧承岩壮实的身板上反复打量,口中喃喃斟酌着剂量。 吓得他连忙改口,说是自己误会了,神医谷的医女最是人美心善,一贯只会救人,方才不情不愿地作罢。 官道上传来踏踏的马蹄声,高大的少年跳着脚大喊:“哥——” 萧承安与孟娴骑马走到近前,少年奔来的步伐一顿,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一脸惊恐的看着与自家哥哥并肩而行的孟娴,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呛了风。 “咳!咳咳!!” 萧承岩呛的双眼含泪,孟娴伏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 萧承安无奈扶额,翻身下马将弟弟拉到一旁拍背说话。 孟娴没去管萧承安与弟弟说什么,总归是些解释的话。 她以为解释过后萧承岩会平静下来,没想到他虽没那么紧张了,却依旧满目惊恐,还多了些难以置信,藏不住心事的脸上一会悲一会喜,撑的一张脸都快裂开了。 孟娴看得奇异,忍不住问萧承安:“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萧承安头疼的看着弟弟,“也没说什么……” 孟娴不信,萧承安却不肯再说,再多问几句,更是急得脸都红了。 萧承岩在旁看着,面上更显悲怆,牵着哥哥的马快走几步跑到二人前面去,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背影却有了几分萧瑟。 孟娴的马由萧承安牵着,她闲着没事干,从萧承安袖中摸出一把松子剥着吃,间或扔给萧承安几颗松仁。 一把松子吃完,刚好来到了萧府门口。
第16章 京城 萧家人丁兴旺,萧府占地广阔,是西城柳影巷里的独一户。 与南宫家极致奢靡的赤柱金瓦不同,萧府的屋舍景观处处精雕细琢,却毫不张扬,彰显着清贵雅致的文人风骨。 堂中,得了消息的萧父与萧母早就等在了这里,萧承安赶忙上前拜礼。 萧父身形挺拔,面容严肃,一身松涛色的锦缎长袍,腰扣玉带,带着上位者的富贵与威严,他满意的拍了拍萧承安的肩膀,目光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自豪与关爱。 “你助藏剑山庄击退鞑靼的事情,我已在邸报上看过了,不错。” 萧母神色温柔,满面笑意:“安儿如今是举世闻名的大侠了!” “娘。”萧承安有些不好意思,“您就别打趣我了。” 萧承安拉着孟娴介绍过,萧父不动声色,微微点头示意,萧母则是有些讶然。 雍容端庄的美妇人目光含笑扫过二人,拈着锦帕掩唇轻笑。 “别看你爹不言语,他可想着你们呢。一得信就叫厨子备好了宴席,还特地请了关外的大厨。” 绝影峰地处关外,萧承安七岁起就久居那里,口味也渐渐更偏向于那。 萧父萧母特地派人去学,在京中开了家关外风的酒楼,每年萧承安回来时都会叫来府中做上几道,免得他不适口。 萧承安这几年走南闯北,各地风味都吃过,哪里会有什么不适。 萧父萧母又何尝不知,只是父母的关爱不会因儿女日渐强大而减少,他们只是想把一切能想到的事情都为他做到罢了。 萧承安笑着应下,满脸期待,和孟娴说要她好好尝尝关外的美食。 大户人家的席面当真丰盛,有颇具京城特色的京酱肉丝、黄焖鱼肚、薄饼烤鸭,还有更多关外风味的菜肴。 肥美的林地野鸡炖上鲜嫩的榛蘑,裹着糖浆酸甜可口的锅包肉,炙烤过的羊腿被片好摆成精美的花瓣形状…… 孟娴瞧着人多,本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却见身旁的萧母下箸如飞,不一会功夫便挟空了小半盘锅包肉,满头珠翠半点未乱,脸上笑容依旧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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