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大惊失色:“在这?” “嗯。”孟娴无奈,劝道:“你不要讳疾忌医,别把我当爱人,当个普通医师就好。” 折竹皱眉,失声道:“什么医师也不能……” 孟娴却已没了耐心,当下不再劝阻,道了声“伸手”,就拉起他的手腕细细号起脉来。 拒绝的话语忽然顿住,场面一时寂然。 良久,孟娴放手抬头,见他神情复杂,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禁暗叹,到底是六根不净的真男人,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在意的很。 “怎么样?”折竹张了张口,主动问。 孟娴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没发现任何问题。” 不仅没问题,甚至堪称体壮如牛。除了肝气稍有瘀滞,近来心绪不佳之外,每一处都健壮的堪为医术教习典范。 折竹默然收回手,神色淡淡:“所以说是绝症,无药可医。” “万物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无解,只是还没找到方法而已。”孟娴安慰道:“你给我些时间,我会想到办法的。” 凤眸微眯,他定定地看着她,认真问:“何必如此,另寻个人不好吗?我会为你找到天下间最合你心意的男子,田产房舍、丹药灵石,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都只多不少,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保你余生无忧。” 孟娴摇摇头,同样认真地回道:“你既然如此挂心我的余生,为何还要把它交给别人?人心难测,与其威逼利诱要人家对我好,不如你亲自来保证。” “我知道自己过去品行不佳,过于风流,你不相信我会无视一切与你在一起。不过我还是要说,即便治不好这病,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她低头兀自说完,没敢去看他的神情,叮嘱他按时吃饭,莫要赌气伤身后,便静静离去了。 正院灯烛煌煌,叫守夜的下人们各自熄灯去歇息,孟娴推门而入,见小鼎踢了被子,正四仰八叉的靠在软枕上,拿灵药当糖豆磕。 见孟娴回来,它懂事的往里挪了挪,小脚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邀她一同上来休息。 一晚上心绪起落,见到最为亲密的伙伴,孟娴终于忍不住,倚在榻边,心事重重道:“折竹有疾,心中自卑,故而不肯与我在一起。” 鼎足挠了挠肚皮,小鼎微微侧首,似是疑惑不解,到底什么病能让人自卑到不能谈情说爱。 孟娴抿了抿唇,叹息:“他……不举。” 九冥转魂鼎僵住片刻,而后忽然仰身翻了过去,在锦被中连打了好几个滚,鼎足上下左右胡乱踢踹,身躯嗡鸣不止。 孟娴:“……”就算有点仇怨,也不必如此幸灾乐祸吧。 它滚了好半会仍未停下,锦被乱作一团,孟娴无奈劝阻:“差不多可以了。” 这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同样关乎她的情缘,她也甚是忧心。 鼎身轻颤着,勉强撑着鼎足端正站起,九冥转魂鼎认真地过来拍了拍她,似是安慰。 幽幽地叹了口气,孟娴抱起它,下决心道:“不论什么原因,我定会治好他。” 小鼎没再出声,只时不时地震动片刻,直到后半夜还忍不住打滚。孟娴心中叹息,越发感到折竹的不易,一个生了灵智的法器尚且如此嘲笑他,寻常世人的目光只会更加凛冽,他本就自尊心极强,性喜掌控,也难怪他非要出家来遮掩。 翌日,孟娴叫来奉壹与麓衫,命他们搜罗各式疑难杂病的医书医案,并相关药材灵草一并送来。为免折竹的隐疾暴露,她并没有限制疾病的范围,只特地叮嘱要主收男病患的疑难病医案,不拘仙凡,一概统揽。 二人虽有疑惑,却也听话照办。折竹在俗世与修真界都颇有势力,听说在魔界也有些面子,这两个属下办事十分得力,流水般的医书医案送进,药材灵宝堆满库房,每日都有一人多高的书册等着她去看。 看书之余,她还每日为折竹诊脉,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小的问题,日日熬制汤药为他调理身体。 折竹初时不想喝,只道一切皆是无用功。可每每面对女子泛红的眼角,执拗的目光,拒绝的话语又哽在喉头无法说出口。唯有轻叹一声,一饮而尽,由着她把脉问诊,每日平白折腾。 “近来……感觉怎么样?”收起药碗,视线不礼貌地向下瞟了眼,孟娴期待问道。 强忍着想扯过软枕盖住的冲动,折竹阖目,微微摇头。 孟娴神情凝重,他本就修长生之法,身强体健,连日用药,更是将脉象中任何一丝一毫的微末不妥都根治了个遍。折竹如今的身体,莫说是作为一个修士活在人间,就算天降雷劫、立地飞升也当得住,而他的隐疾竟不见一丝好转。 欲言又止,她不忍多言,唯恐刺激到他的自尊,只默默收拾好东西回房,再度唤来奉壹与麓衫兄弟。 “折竹师傅的病还没好,再寻,多寻些来。”她敛着眉,美目中盈满心痛,忧心不止。 麓衫慌张不已,竟是扑通跪倒在地,哽咽道:“主子,折竹师傅他到底是什么病,您就直说了吧,我们也好专门去寻。” 胭唇微张了张,复又合上,孟娴蹙着眉摇头微叹:“不可说。” 奉壹人高马大,跪下时仿佛桌案都跟着抖了抖,他声音沉沉:“我兄弟二人是折竹师傅亲自救下的孤儿,也是他专为小姐培养的手下。主子放心,您是我们唯一的主人,即便是折竹师傅也不能越过。还请主子莫要避讳,明示我等。” 孟娴微讶:“为我培养?” “是。”奉壹沉沉道:“自小被折竹师傅捡回,我们便知,小姐是我们唯一的主子,这处孟府,亦是主子的私产。主子不必担忧,我等以性命担保会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绝不会走露一丝一毫消息。” “折竹……”孟娴犹疑许久,终于轻声吐出那两个字:“不举”。 简单几个字却在两个属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麓衫年轻的面庞上掩不住心事,愕然之中还伴随着深深的困惑。也不知是不解折竹为何有此疾,不解孟娴为何知晓,还是不解她为何非要治愈对方的这等隐疾。 出家人,不举。 他们的主人不但知晓、执意要治愈,而对方也甚是配合,每日流水一般的喝药,不见任何不满,甚至还日日亲自下厨,做饭给觊觎他的女子吃。 这段关系对一个情窦未开的少年来说太过复杂,他简直不敢想,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但麓衫神情恍惚,奉壹坚毅的面容上也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愣愣地行礼过后,他们满心骇然地离去。 即便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奉壹兄弟二人办事也是毫不含糊,明面上继续搜罗天下杂症医书,暗地里却格外留心有关男子隐疾方面的医案,动用各方人脉隐晦搜来,保证折竹师傅的清名不会受损。 虽然,他们也不确定这东西如今是否还存在。 为最快速度完成任务,兄弟二人同时出洞,离开孟府,而孟娴也终于知道了那块玉符的用处。以奉壹、麓衫为首,庞大的势力网络以她为主,任她调动,凡俗九国、修真界三宗九派若干小门,皆在她的影响之下。 “原来,这就是我的人脉……” 孟娴喃喃,不由失笑。 她一直好奇,以自己懒散随意的性子,如何经营得起遍布天下的人脉。原来,她的人脉仅他一人,而他,为她延伸出了遍布天下的脉络。 悠悠轻叹,眉眼间满是温柔的坚定,她收起今日份的医案,拿着最新出炉的新方新药,抬步向折竹的别院而去。 房门虚掩,孟娴推门而入,见折竹正盘膝坐在竹榻上,对面一只小鼎三足而立,两足在后撑着身子,一足朝前正对着折竹,虚弱地轻颤。 折竹眉心紧蹙,目光中满是不解,见孟娴进来,指道:“它是不是不大对。” 孟娴瞟了一眼,当即大惊,连忙抱起小鼎教育道:“没礼貌,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怎么一样都做不到,刀刀都往要害处伤。” 折竹:“……?” 微顿了顿,他不可思议道:“它刚刚的意思是……” 孟娴轻咳一声,收起小鼎,转移话题道:“没什么,喝药吧。” 折竹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没与一只小鼎计较。将汤药一饮而尽,他一如往常地伸出手任孟娴问诊。 “未曾。” “没有。” “无。” 孟娴愁眉不展,再无计可施。脉象已强健成了这样,竟还是毫无起色。 心事重重地回到主院,奉壹麓衫二人也已归来,“主子,折竹师傅怎么样了?” 孟娴蹙眉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麓衫焦灼道:“属下确保,天下间所有关于此疾的医书医案皆已尽数寻来,其间甚至不乏断肢重生的案例,便是个天残也该治好了。” 奉壹皱眉沉思片刻,忍不住道:“主子,属下有一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娴叹气,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当讲,当即摆摆手示意他说出。 奉壹欲言又止,咬了咬牙,赧然道:“若折竹师傅当真天残,或许,他即便痊愈也不自知。” 麓衫眼神一亮,抚掌道:“对啊,主子,折竹师傅也许根本不懂这些!” 孟娴一怔,深觉有理,心底里泛起一丝希望来。左右已无医书可看,无药可医,要么他痊愈而不自知,要么便是被心因所困。 无论哪种,接下来都要从他本身下功夫了。即便当真是无可救药,她也要让他明白,她无视一切与他在一起的决心。 晚间,特地嘱咐小鼎不要乱跑,更不可再去嘲笑人,孟娴再度来到别院。 屋内,折竹没再敲击木鱼,佛珠虽还在手,却也仅仅是握持,鲜少转动。见孟娴深夜造访,他眸光微讶,道:“施主……” 孟娴最不爱听这两个字,不等他说完就两步上前将他推倒,揪起他的衣领道:“你的病已经好了,只是你不知道。” 折竹并未躲闪,面露无奈:“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你不知道!”孟娴咬咬牙,心想,一个天生无感,又自尊心极强,讳疾忌医的人,恐怕连喝药也只是为了应付她,私下压根不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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