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被孟娴毫不留情地戳破心底的欲望与矛盾,折竹似乎自此忆起了初心,由着她折腾,再不迈出别院一步。孟娴对此并不心急,她深知以那人深重的欲望,越是压抑,时机到了之后的反弹便也越是严重。 散出去的请帖很快有了回应,宾客迎门。孟娴也是借此,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名下所谓的产业有多么丰厚。 遍布仙凡两界的消息机构千机楼,法器灵药无数的珍宝阁,甚至还有神出鬼没、聚集了大量魔族杀手的七杀堂,其余广布三界各业的商业网络更是细不堪数。 孟娴看得头疼,线索愈发杂乱。丢开厚厚的礼册,她问道:“我的师门来了吗?” 麓衫神色复杂,应道:“来了。” 不但来了,托孟娴的福,还被围起来参观。 一众仙门魔宗惊骇不已:“这些势力背后竟都是合欢宗?” 合欢宗掌门大惊失色:“不是我,我不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上,得到消息后最为骇然的便是他们。一直以为所谓圣女只是个供奉的空位,没想到她竟在外多年,创下如此庞大的产业。让他们这个一直以来声名不佳,游走在仙魔两界边缘的门派甚是惶恐。 孟娴将其奉为贵宾,专门腾出一处跨院接待,笑问:“掌门可认得我?” 美艳女子惶恐不已,直道:“按辈分,圣女当是我等的祖姑奶奶,多年游历在外,门内如今的弟子无福得见。” 孟娴早有猜想自己并非合欢宗人士,闻言也不惊讶,面露恍然道:“竟已过了这么多代了,你们修为不精啊。” 女子难为情道:“合欢宗弟子鲜有天赋卓绝者,圣女离宗近千年,当年的弟子早已故去了。” 一千年,孟娴默默记下这个时间节点,随意安抚几句便叫她离去了。 以折竹的严谨,合欢宗确有位久居在外的圣女并不令人惊讶。 合欢宗声名狼藉,为正道仙门所不耻,又为崇尚强横的魔宗所不屑,向来在夹缝中小心求生,门内状况惨淡,弟子天赋不佳,寿数自然也不长久。对千年前离宗的圣女不甚了解,看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孟娴一哂,对自己被掩盖的过去愈发好奇了起来。 府内张灯结彩,喜气非凡,她扬着欢喜的笑意,一一见过仙门各宗,着重拜访了千岁以上的长老们,却仍旧无一人识得她,只道久闻久仰。 线索就此断下,一切合情合理却又扑朔迷离。 倚在游廊上,孟娴第一次觉得棘手,轻声喃喃:“你说,我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麓衫眼含着泪,近乎哽咽:“主子先别管自己从哪来了,您先看看夫郎从哪来吧。” 三界之人齐聚,不断打探着神秘的入赘夫郎。接连几日,麓衫背上的冷汗就没下去过,不敢说未定,更不敢说有可能是自己。只能一面接待宾客,安排事宜,一面祈祷着孟娴能够赶快定下人选,千万不要临到日子抓他和哥哥去顶包。 孟娴忍不住一乐,应允道:“行,那这就去看看。” ** 连日来陆续有宾客上门,无人注意其中几人的请帖格外不同。 齐聚一方小院,几位面容颇为相似的男子相觑无言,尴尬不已地度过了几天同住的时日。当孟娴终于出现,身后却带着两个面容同样相似的属下,这种尴尬的氛围一时达到了顶峰。 萧如安一如既往的端方得体,道谢:“家师已安然归来,多谢孟姑娘。” 崔津神色复杂,语气有些阴阳:“孟姑娘还真是初心不改。” 纪凌云也道:“你审美真是挺稳定的。” 突然接到孟娴要成婚的消息,他十分讶异,本着凑热闹的心态前来,没想到自己也是人选之一,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折竹师傅知道吗?”少年人无所畏惧,问出了在场之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自然。”孟娴笑吟吟道:“折竹师傅可是我的贵人,一直为我操心婚事,这等事自然不能落下他。” 话音刚落,小厮引着一素白僧衣的男子自侧手月洞入内,几人才惊觉,此处与折竹的居所仅隔一座小园。 纪凌云神色复杂:“你是真不怕死。” 孟娴并没否认,笑吟吟地招呼着人坐下,“折竹师傅可来了,你向来关心我,如今也要为我把把关才行。” 折竹垂着眼睫,素白僧衣松垮地挂在身上,短短时日竟是消瘦了不少。他神色平静,口中道着不敢,疏离道:“一介出家人,不敢指点姻缘。” 孟娴笑意有些淡,见他形容憔悴,心中亦是不忍。他们之间的情意不是假的,只是情情爱爱,终究只是锦上添花,她若连自己是谁,该做什么都不能掌握,又何谈爱人。 在场几人不是折竹的下属,就是他曾设计安排过的人选,闻言神色都有些紧张,他们对他所谓的“出家人”之说不敢苟同,或许除了折竹本人,这世上压根没人敢拿他当一个出家人来看待。 孟娴宽慰道:“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来喝杯喜酒,我还有备用人选。” 麓衫神情悲切,拉着哥哥走近,自觉认领了“备用人选”的角色。奉壹落座铺纸,在名册上先行写下自己的信息,麓衫紧随其后。孟娴在旁看着,不时问上几句,似乎当真在考虑衡量是否适宜结为道侣。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出头做那第三个人选。 玉白的佛珠在折竹指尖轻轻捻动,一时竟成了这方小院中唯一的声响。 院门轻扣了两声,孟娴轻应了声“进”,小厮引着一身披兜帽长袍的高大男子走入,禀道:“主子,是特殊请帖的贵客。” “嗯,请进来吧。” 孟娴饮着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在场几人:“我的备用人选来了。” 麓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折竹捻珠的动作却是蓦然一顿,长睫抬起,凤眸微眯:“是你?” 来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覆着半张面具的面容,看不清眉眼,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微张合,淡淡道:“自然。” 众人皆是一怔,折竹眉心紧皱,表情不善,“你怎么出来的?” 祈元未答,微微掀开长袍,一只小鼎蹦跳着落到地上,洒落一地幽紫色的汤水,一路欢快地跳到孟娴膝上。 “你恢复能力了?”折竹神色愈发阴沉,这次,视线的落点是坐在他对面的女子。 孟娴微微挑眉,有关于真相的拼图又补上了几块。 若无小鼎辅助,祈元出不得浮生巷。而小鼎生出的、蕴含因果道则之力的转魂汤,是她恢复的标志,亦是她最核心的能力。 或许,也是折竹最为忌惮的地方。 随手抚过鼎身,盈了满满一鼎的转魂汤递过去,孟娴问:“喝吗?” 折竹面沉如水,握着佛珠的手背青筋毕露,再拿捏不住出家人的姿态。 孟娴淡然收回手,随意道:“不喝算了,来新人了,继续吧。” 麓衫咽了下口水,大气不敢出。 祈元主动上前询问:“如何才能参选?” 奉壹难得的迟疑,看了眼面色沉沉地前主,再看看神采奕奕、面带期许的新主,横了横心提起笔,道:“姓名年龄、出身职业、身家特长。” 麓衫觑着折竹的脸色,想要阻止,却被他压了下去。弟弟心思单纯,总心向着救过他们性命、培养他们成人的折竹师傅,奉壹却看得分明,折竹师傅一心向着他们主子,嘴上说得再硬气、闹得再厉害,最终也都会退让,若是他们当真背主,恐怕最先发难的会是折竹。 果然,即便眸色幽深地可怖,折竹也未出声阻止。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徐徐开口:“祈元,年九十。” “低等魔族,无业。” “身家无,善烹饪。” 孟娴:“……?” 怎会如此落魄,别的不说,他的书铺呢? 奉壹一言不发,已经搁笔,认为毫无记录的必要,并且为自己方才的纠结与决心感到可笑。 麓衫神情复杂,忍不住道:“你是怎么拿到请帖的?” 祈元并未回答,缓缓摘下面具。 麓衫:“……?!” 孟娴当即表示:“就他了。” 折竹冷笑:“低等魔族寿不过百,他没几年时间了。” 孟娴颔首:“那更得抓紧,婚期再提前些吧。” 折竹面色黑沉,“我那日与你说的……” 孟娴抬手打断,不甚在意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折竹还欲说些什么,墙角那畔三人蹲在一处,胆子稍大些的纪凌云弱弱开口:“你们说秘密要不换个地方?我们住这,没处可避。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死的还冤。” 孟娴噗嗤一乐,忍不住朝他拱了拱手表示敬佩。少年挠着头,后知后觉地加了个敬语:“折竹师傅?” 折竹深吸了口气,重重一拍桌案,拂袖而走。 麓衫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发展,一时犹豫自己的去处,孟娴朝他摆了摆手,笑道:“玩去吧,你不用嫁人了。” 愣愣地和哥哥出了院子,少年神情悲切,恍然觉得还不如是自己嫁她。 孟娴忍笑起身,颇觉有趣,拉起墙角的几人,歉然道:“劳烦你们了。” “不必,报恩而已。”萧如安拂去额上冷汗,递来一封信纸,“孟姑娘欲问之事,皆在此处。” 崔津神色不快,同样递来一封信,却仿佛在用眼神骂她,口中阴阳怪气道:“来之前,孟姑娘可没说是这番模样。” 孟娴会意,又伸出一手,崔津当即递来另一份清单,似笑非笑道:“恭贺,有劳。” 纪凌云同样递出一封信,犹豫片刻,问道:“你真要和那个低等魔族结为道侣?” “嗯。”孟娴尴尬地应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 纪凌云面露敬佩之色,连连感叹她的痴情,“寻到与折竹师傅这般相像之人,哪怕只能在一起几年,也实属难得。”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流露出感动、叹惋等等复杂的情绪,灵感涌动。孟娴见之生惧,想起在九离宗时被他日日强迫着看奇怪话本的经历,连忙道:“你们休息,我先走了,有事吩咐下人即可。” 她脚下生风,一路拉着祈元回了自己的住处方才松了口气。 身侧男子一路紧随,目光中满是温柔的眷恋。见她终于止步,他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孟娴放松了身体,依着他笑问:“这么久没理你,可是怕我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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