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挑了挑眉,没再与她辩驳。拂袖转身,在对方松神懈怠的瞬间,复又提气攻来,藏月匿星并一众侍卫大惊,咬着牙再度与她战至一团。 不远处清寒的小院中,祈元听着隔壁传来的争吵打斗声,不由失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孟君大人又学会了许多了不得的东西。 法光冲天,剑影交错,藏月匿星不敌,再度传出令讯,周围的魔侍纷纷放下本职前去支援。祈元耐心等待着小院周围静下,恢复神力自后院离去。 魔主府占地宽广,飞檐豪奢,宛若一座宫殿。府内来往魔侍无数,按照既定的动线巡视,几组换班轮值,几乎将魔主府护卫的如铁桶一般。 祈元小心隐匿着身形,既不能将神力施用于凡人,也不能被人发现任何一丝行迹,一时颇感棘手。 正为难时,他忽地想到马车上孟娴问他想要如何治理冥界,他的想法竟九成与折竹相仿。他们本为一体,折竹也不过是放大了欲望、行事更为激进的他罢了。 思及此,祈元停止搜寻,转而跃上一处高大的古树,俯瞰府中地形,按自己的思路在心中模拟着巡卫布防的动线与关键节点。环顾下来,果然与他的设计相差无几,唯独有东南东北两处布防有些许出入。 东南松散,守卫甚至会刻意绕过此处,小心不发出任何声响,东北紧密,比之寻常布防还要多出半数人手。思虑片刻,祈元强化了对身形的隐匿,小心向东北方向而去。 ** 月上梢头,孟娴悠悠收手,踏着湖石落进水榭,敲了敲身旁小桌,吩咐:“月色甚美,用些茶点吧。” 藏月匿星气喘不已,形容狼狈,身遭侍卫倒了一地,有些被定住身形,有些则干脆昏死了过去。 圆眼一瞪,她刚要反驳,孟娴挑眉问道:“你不是侍女吗?在其位谋其职,折竹短你工钱了?” 闷闷地咽下口中话语,匿星哼了一声,竟当真乖乖地准备起了茶点。 孟娴强自压抑着唇角上挑的弧度,心道有趣。 折竹虽性喜掌控,利欲熏心,但承继于祈元的神性并未消失,甚至由于其超乎常人的掌控欲,反倒格外注重规则,将魔域打造成了一座法度严明、嫉恶如仇的清明之都。 特地培养给她的两个侍女也是如此,自小受着魔域学堂的教养,满心满眼皆是法度规则,畏威怀德,明辨是非,是两个极为优秀的小魔族。 想到她们,再想想街道上扔个果核都要受教记名,羞愧不已的普通魔族,孟娴不禁感叹,整个魔域上下最不守规则的,或许就是亲手定下一切规章制度的魔主本人了。 心生一计,孟娴接过清茶垂眸轻吹了吹,口中怨怪道:“你们这会倒是听话。” 藏月抿了抿唇,耿直道:“身为侍女,侍候小姐是应做的;身为魔族,阻止违法行为亦是应做的。” 孟娴目光中露出几许嘲弄:“这可真是贼喊捉贼,魔域最大的违法者不正是你们主君?” “你不要乱讲,主君一心修行,要么行走人世,要么就在留明居中足不出户,最是清净守法。”匿星急道。 清净?孟娴心中发笑,暗暗记下留明居这个地点,再度发问:“你当我为何会来?还不是你家主君绑了我的师父。” 扔出一块留音石,孟娴扬着下巴:“喏,你要的证据。” 两个小魔族惊疑不定,注入魔力启动,竟听得其中传来老者嘶哑的痛呼声。 “这、这不可能!”藏月匿星大惊,拒绝相信:“主君赏罚分明,最是公正,绝不会无故虐人至此。” 匿星狐疑道:“小姐是合欢宗圣女,你的师父想必也是合欢宗的太上长老,难不成是与你一样……” “……住口!” 孟娴制止过后,竟一时哽住,找不出为他摆脱合欢宗身份的借口。只好在心中暗暗对天极上神道了句抱歉,一辈子清心寡欲的天界上神,因她糟了连累,平白被扣上了合欢宗色魔的帽子。 思索片刻,她硬着头皮开口:“合欢合欢,我们修的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就算过往多了些,也不至于要被如此折辱吧。” 藏月点了点头,认为有理。即便是那位祈元魔友,也是收了彩礼在先,又自身懦弱不敢严词拒绝,方才落得个进退两难的下场。 况且,就算那位老者当真犯了强人的罪名,也自有律法惩戒,怎么也不至于辱人至此还留下音讯传给弟子,实在是杀人诛心。 两姐妹的脸色都有些不好,既为这种不耻行径感到愤慨,又为此事也许是自家魔主所为而感到惊疑。 孟娴放下茶盏,软了声音:“你们姐妹善恶分明,不是那种助纣为虐的人。我如今在这方院子不好出去,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打探一番师父的下落。此事若当真是折竹所为,你们便是拨乱反正,若不是,也好为你们主君正名。” 藏月抿了抿唇,刚要应下,一旁侍卫忽然来报:“景和小筑里的魔族不见了!” 几双眼睛倏忽调转,锐利的视线落到孟娴身上,她眨了眨眼,无奈抬手,道:“不是我干的。” 藏月匿星同时反应过来,几番缠斗下来,她们尚且有轮班喘息的机会,孟娴可是从未停手,一直存在于她们的视线之中。 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藏月道:“小姐自然是清白的,当下的要务是找到祈元魔友的下落,魔主府守卫森严,他一个小魔乱跑太过危险了。” 匿星应了一声,视线仍旧忍不住朝着孟娴瞟去,内心腹诽,今夜声势闹得实在大,一个胆小懦弱的低等魔族,若不是被这位合欢宗圣女吓破了胆,想来也不会冒险逃离。 少女的心思太过直白,孟娴硬着头皮假作不懂,拍桌道:“还等什么,我未圆房的夫郎就这么丢了,魔主府责任重大。快,分头去找!” 说罢起身,一马当先冲出门去。 藏月匿星简单吩咐过后,立即追了上去。这种时候仍开口闭口圆房夫郎,她们实在是心中没底,若叫那位祖宗单独寻到祈元,只怕会藏起来成其好事也说不定。 合欢宗圣女性情豪迈,寻人也是声势浩大,明火执仗,风风火火地来去,看得藏月匿星二人头痛不已,甚觉丢人。幸而她们在府中的权限很高,魔侍们有话答话,尽力配合,并无怨言。 折腾了足足小半夜,除了魔主专属的政务要地,与东南东北两处院落外,尽皆走了一遍。孟娴对魔主府的布局心中有数,也估摸着祈元早已得到讯息,掩藏好了行迹,索性道:“不找了,不识好歹的男人,爱跑哪里跑哪里去吧。” 她说这话时带着气,柳眉紧蹙,敛着眸子含着水光,似是有些伤怀。 藏月张了张口,想起她付了足足五十万灵石给一个低等魔族做彩礼,后知后觉升起几分不忍。修为深厚,人又貌美,久负盛名的合欢宗圣女,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寻不到,虽是孟浪了些,到底是动了真情的。 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跟在孟娴身后,藏月犹豫几次,下定决心开口:“小姐放心,魔域法度严明,不会放任任何违法行为。您的师父我们会帮忙找,祈元魔友若当真不愿与您完婚,我们也会帮您追回彩礼。” “如此,甚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眉目间的忧思却不见半分弱化。途径景和小筑,孟娴忽然轻叹了一声,抬步走了进去。 藏月匿星欲言又止,想着总归已是一座空院了,没有再继续阻止。 纤手拂过桌上残茶冷盏,拂过他曾倚靠过的软垫,最后掀开床幔,静静坐到了床边,孟娴真心实意地困惑,喃喃:“他到底去哪儿了?” 小半夜声势浩大的寻过,祈元早该得到消息,尽早寻个合理的地方现身了才对。 藏月匿星亦是困惑不已,一个低等魔族罢了,趁着守卫不在偷跑出小院也就罢了,在偌大城主府中躲藏半夜竟却无一人察觉,实在离奇,难不成这个小魔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天赋能力? 孟娴轻叹一声,抚了抚锦被,一副睹物思人的模样,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今夜就歇在这里。” 毕竟只是个空屋,两姐妹对视一眼,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应了声“是”。 不料,床底竟传来一声微弱的反对:“别……” 三人皆是一愣,孟娴翻身而起,掀开床围,自下头扯出一个高大的男子来,正是祈元。 藏月匿星:“……?” 孟娴亦是不解:“你怎么在这?” 祈元轻咳一声,低低道:“我听着隔壁热闹,心中不安,便躲了起来,一时困倦竟睡了过去。” 藏月神色复杂,初听离谱,细细思索来竟十分合理。不然,一介低等魔族如何能逃过魔主府众多守卫的视线,足足半夜无一人得见。 匿星气闷不已,无语道:“你干脆在床下睡一整晚好了,还出声干什么?” 祈元还没来得及说话,孟娴莞尔一笑,素手扯上他的领口,替他回道:“自然是出声提醒我,怕我错过良辰。” 匿星:“!!” “住手!”藏月大惊,立即上前拦住。 这次,孟娴并未多加纠缠,施施然放手,直视祈元问道:“小夫郎,该下决断了,是与我完婚圆房,还是退我五十万灵石的彩礼?” 压力骤然转移到了祈元这头,见他又是一副喏喏不敢言的憋屈样子,匿星怒道:“他一时拿不出这么多,我帮他出一些,之后的签约分期……” “我愿意。” 沉沉的声线忽而响起,匿星怔住,愣愣道:“什么?” 长睫垂落,祈元低声道:“多谢两位魔友的好意,只是凭我的资质,分期恐怕也是还不起的。况且……” 祈元面覆薄红,轮廓冷厉、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忽然出现了几分格格不入的赧意,声线也柔和了下来:“况且圣女一心待我,我相信她。” 藏月匿星:“……” 有约在先,你情我愿,她们再也说不出什么,几乎是踉跄地走出小院,临走前还被孟娴吩咐着点上红烛,关紧门窗。 尽着侍女的本分,按她的要求做好一切,匿星委屈不已,眼泪都快下来了,与姐姐相携着走出小院时,忍不住道:“我们好像跳梁小丑一样。” 藏月亦是神情恍惚,尤其是想到那小魔族与自家魔主极为相似的面容,只觉脑子仿佛被野狗叼去了一般。 他一心等她,她重金聘他,他百般躲闪,又在这场追逃游戏中默默动摇,倾付真心。 苍天在上,她还只是一个二百岁的孩子。藏月真心希望,此事到此为止,她们姐妹不会再成为别人爱情游戏中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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