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陆宥宁无措的看向婆婆。 众人一阵哄笑,许听澜扶着额头,将目光瞥向一旁的壁板。 “她那日嫌自己的荷包不好看,母亲逗她玩的。”怀铭向妻子解释。 陆宥宁恍然大悟,她蹲下身子,耐心的对芃姐儿说:“芃儿,嫂嫂也见过织女娘娘变出来的荷包,可是嫂嫂依然觉得,自己的娘亲绣的荷包才是最好……看……的……” 她的笑容逐渐凝固,因为芃姐儿当着她的面,把娘亲绣的小兔子荷包拿了出来,没有两个长耳朵,还真看不出来是只兔子。 实在是太草率了…… 这下连许听澜都忍不住笑了:“夸不下去就不要硬夸了,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陆宥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娘照管家业繁忙,针黹女红只是小技,怡情雅兴的东西。” 许听澜拉过她的手:“今后多了你这个帮手,娘就有更多时间钻研女红和厨艺了。” “娘还能下厨呢?!”陆宥宁惊讶道:“儿媳也喜欢钻研厨艺,只是总也做不好,父母兄长便不许我再进灶房了。” 许听澜道:“这有何难?娘虽然不擅长女红,对厨艺倒还颇有心得,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磋磨。” “好!”陆宥宁点头应道。 沈聿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兄妹三人活像被雷击了似的愣在当场。以前是一个,现在是一双!磋磨什么呀?磋磨他们爷儿四个吗? 芃姐儿硬着头皮小声说:“娘亲绣的荷包最好看了……” 怀安斜着眼看她:“你说晚了。” 婆媳已经达成统一战线,无可挽回了。 为了打断婆媳二人继续讨论菜式,怀安也拿出一份贺礼,算是他和妹妹一起送的。 这是他两个月前特意领着芃姐儿找了间工坊,现学现卖,用慢轮制作的土瓶,虽然器型不太完美,但胜在质朴古拙。等到了腊月,瓶中插上一支红梅,摆在窗台,古朴雅致。 陆宥宁表示非常喜欢,怀铭瞪他一眼,笑骂:“算你小子有心。” 怀安讨好的笑笑,默认大哥已经原谅了他的所作所为。 …… 眼见到了辰时,老太太应该起了,怀铭又带着新妇去看祖母,顺便与其他兄弟妹妹们见一见面。 怀安则收拾东西出了门。随着朋友圈子的扩大,他应了几个小伙伴去看蹴鞠比赛。 到了这个年代,蹴鞠已经彻底沦为观赏性的娱乐活动,不但有比赛,还有民间组织的“圆社”,类似后世的足球俱乐部。怀安最喜欢的一支蹴鞠队,今天在白岩书院的讲经坪上有一场重要赛事。他软磨硬泡许久,爹娘才同意他独自出门。 结果到了白岩书院,却被告知球赛临时取消。 小伙伴们垂头丧气的各回各家,才听说是宫里的端妃娘娘殁了,为保险起见,当日民间取消了一切娱乐活动。 端妃是雍王的生母,入宫三十多年,荣宠不衰。皇帝为表恸悼,辍视朝五日,加谥安顺贤妃,皇妃、亲王、公主各祭一坛。并紧急招雍王进京,为生母发引。 雍王一路马不停蹄,带着妻儿回京奔丧,路上颠簸劳累,年仅一岁的孩子发起了高烧。 无论王妃如何哀求,他都似视而不见,一味匆忙赶路。 王妃可以体谅他丧母的悲痛,可儿子也是她的至亲骨肉,便改求雍王将他们母子安顿在沿途的一个府城中,孩子需要郎中,需要休息。 雍王到底没忍心带着重病的孩子继续赶路,派人保护他们母子,在距京城不远的安墟县安顿下来,求医问药。 …… 皇妃薨逝,荣贺作为亲王子,自然是要随父母入宫至祭的。事有不巧,张岱传话来,第一批红薯成熟了,叫祁王府派人去看。 荣贺一脸遗憾的看着怀安。 怀安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先去看看,等丧仪过后你再去,红薯地又不会长腿跑了。” 荣贺点点头,眼睁睁看着他乘着马车,带着何文何武,牵着月亮去了城郊。 怀安这次没给张岱带甜食,非但没带,还把张岱的糖袋子抢走藏起来了——上了年纪的人,吃糖太多对身体不好。 张岱翻翻白眼:“谁先前还给我送糖来着?” 怀安将糖袋子藏得更严实了:“不是不让您吃,吃糖太多伤脾伤肾伤骨头,凡事不要过度,细水长流嘛。” “小小年纪这么啰嗦……”张岱不耐烦的打断他。 “不是啰嗦,是希望您多活几十年,”怀安背着小手,大言不惭,“我打算把您往袁老的方向培养。” “谁啊?不认识。”张岱道:“把我糖袋子还给我。” 怀安忙转移话题:“先生听说了吗?宫里最受宠的娘娘去世了。” “关你什么事?”张岱道。 “家事国事天下事,保持一点敏感嘛。”怀安道。 “关我什么事?”张岱又道:“把我糖袋子还给我。” 怀安:…… 油盐不进是吧? 一老一小拌嘴拌了一路,来到张岱耕种的那片红薯地,红薯已经完全被刨了出来。原来是邻里种完了麦子,争先恐后跑来帮老先生干活。 上称一称,折合一亩约七八石左右,足足翻了一倍! 怀安上去给了张岱一个熊抱,把张岱撞了个七荤八素,一把老骨头险些散了架。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扩大试验田,继续育苗、筛选,选出最精壮无虫害的苗,就可以小范围尝试推广了!
第120章 在雀儿山, 怀安看到一只军队驻扎在山脚下,好奇问张岱:“那里怎么会有驻军?” 张岱道:“据说是周将军的兵。” 周岳将军肃清了七闽一带的倭寇,班师回朝献捷, 因端妃丧仪耽搁,整军驻扎在城外,就在雀儿山附近。 怀安听到这个消息,回家缠着老爹, 极想去拜访偶像。 沈聿沉吟一声:“可以是可以,只是京官与边将私下往来素来是官场大忌,到时候科道言官的奏本像雪花一样飞进内阁, 你爹难免被罢官免职……倒也不一定, 完全可以赌一把。” 怀安听后连连摆手:“算了算了, 赌不起赌不起。” 沈聿啼笑皆非, 这小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讲原则,凡是阻碍升官发财的事一律杜绝。 端妃之死,对皇帝的打击很大。 皇帝少年时起, 便看着身边至亲至爱之人一个个的离去, 如今端妃一死,偌大的皇宫之中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最让他焦虑的是,大道未成, 肉身已开始衰败, 眼见竹篮打水一场空,前路迷茫, 不知所往。 他再一次传召周息尘入宫, 命他扶乩求问上苍。 公主府, 刚刚参加完端妃初祭的温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换过衣裳,卸去妆容, 斜靠在榻上歇着。 “送走死人,累死活人啊……”她酸唧唧的抱怨了一句。 “殿下慎言。”身边的女官提醒道。 温阳报以讽刺的一笑,当年她的生母草草落葬,她和祁王在冷清的偏殿里相拥哭泣,如今反观端妃的丧仪,还真是云泥之别。 宫女送来晚膳,她累的吃不下,只喝了半碗红豆杞叶的两色粥。 “不知道雍王这次回京会待多久。”她说着,忽然蹙眉担忧的问:“他不会赖着不走了吧?” “殿下……这不是殿下可以妄议的。”女官谨慎的提醒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公主嫁人后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插花煮茶,自家公主却如此关注朝政。 温阳瞥了女官一眼,分明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祁王、雍王为了自己的前途奋力一搏,却要她安分守己,默默等待命运的降临?她可做不到。 吴浚父子伏法,她和皇兄刚过上几天舒坦日子,端妃这一死,父皇对雍王必然格外怜惜,保不齐就舍不得他再离京了。 端妃死的很是时候嘛……她暗自嘀咕,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那对母子。 此时,她的心腹太监匆匆闯入,屏退左右,对温阳道:“殿下,祁王府来人传话,周先生出事了,下了诏狱。” 温阳脸色骤然一变:“周息尘?” “是,还不知道具体缘由,郑阁老不便出面,祁王殿下也没有镇抚司的门路。”太监道。 “知道了,”温阳道,“我想办法去见他。” …… 北镇抚司的诏狱果然名不虚传,过道九曲回折,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了整座囹圄,狱里常年不见日月,只有墙壁上幽暗的灯光照射每间牢房的粗铁栅栏,泛着瘆人的乌光。 或诡异或凄厉的叫声回荡,彻骨的阴寒令温阳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加快了步伐,惊动了墙根角落里的老鼠,吱吱直叫,满地乱窜。 “祖宗啊,您怎么亲自来了?”看守打着灯笼在前,引着温阳在阴森狭窄的过道里走。 “多一个人多一分风险。”温阳道。 “还得是您!多少男人都看不得这场面,吓得腿软失禁呢。”看守一提灯笼:“您这边请。” 看守名叫褚枫,原是锦衣卫的一名小旗,家里老母重病,没有足够的药费,被人从医馆里轰了出来,温阳公主的车驾恰好路过,将浑浑噩噩的褚枫撞飞,温阳忙命人将他扶起,询问来龙去脉。 温阳听后惊讶极了,因为褚枫本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欺压药铺掌柜,别说一副药,就是狠狠敲他们一笔,让他们关门歇业都不在话下,但他没有那么做,甚至没有表明身份,只是默默离开,回去筹钱。 温阳给了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他拿去看伤,褚枫千恩万谢的跪地磕头,拖着流血的伤腿回到医馆,先给老母买药。 因为治疗不及时,腿骨愈合后依然一瘸一拐,落下了终身残疾,便被上司安排到诏狱看守人犯。 温阳公主找到他,算是找对了人。 褚枫将她引入拐角最里边的很小的一间,相对干燥,强过外面那些阴湿腐臭的牢房多倍。 “您放心,您关照的人,小的必定尽力保全。”褚枫说着,拿钥匙打开牢门铁锁,铁链咣啷啷坠地,便自觉退到远处。 温阳提着衣裙走进牢房,只见周息尘正靠着墙壁,坐在一堆柴草上静静打坐,像个掉进泥淖里的谪仙,与这个充满鬼蜮的人间地狱显得格格不入。 半晌才睁开眼,以为是提审他的人,定睛一看,却是温阳站在面前。 “公主殿下?”他有些惊讶。 温阳见他仍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心中升起莫名的恼意:“你在干什么?” “隔壁有人病死了,贫道在为他超度。”周息尘道。 温阳深呼吸,强压着火气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息尘道:“陛下宣贫道入宫扶乩,贫道说昨夜观天象,荧惑守心,帝王有大凶之兆,提醒他切勿宣召雍王进宫。陛下勃然大怒,当即将我打入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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