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造船,拨款,朕给他拨个屁!拨了好叫他远远逃开不要命是吗!从明日起,你叫汲黯那老匹夫把他的一应供给都给停了!什么云中王也别当了,给朕叫回来,就在长安,哪儿都不许去!” 四喜默默立在一边,看着他们陛下发疯老半晌,俨然已经十分习惯了。 他听到最后,摸清 了刘彻的心思,才躬身应了一句:“陛下,这怕是不合规矩,小云中王并未犯错。且,您日前才答应了要赏赐双倍银钱下去……” 刘彻蹬了鞋子去丢他:“就你知道。朕用得着你来教?” 四喜笑着:“陛下自然是什么都懂的,仆这不是怕您贵人多忘事,想提个醒嘛。” 刘彻懒得跟他掰扯这点嘴皮子上的工夫。 慢慢平静下来的猪猪陛下也意识到,卫无忧这理由站在君臣立场上,是个完全能说服天子的理由,确实应当履行承诺,拨款双份过去。 可他在看到信的一刹那,竟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了。 他不愿失去这个儿子。 尽管,他如今似乎已经失去了大半,可是只要人还在大汉,还与他有来往,刘彻便是知足的。 他先是皇帝,才是父亲。 这一点他刘彻拎的向来清楚,因而,也从未想过,自己能获得与寻常人家如出一辙的父子、夫妻真情。 就像如今对无忧,即便他们已经亮了明牌,臭小子自己选择外放边陲之地,但只要人还在,便算是有个念想。 刘彻对卫无忧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正是因为杂糅了太多不够纯粹的东西,才叫他对待与无忧相关的事,总是多了几分顾虑。 皇帝陛下单手撑着脑侧,有些头疼地思索着对策。 船不能不要,大汉需要此物;无忧也决不能出海去,这是他的最后一点底线。 刘彻直想的脑袋炸裂,正犹豫着要不要派霍光亲自过去监工,把人给看住了,门廊下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紧跟着殿门一响,探进来个小脑袋。 刘据:“父皇,儿臣还能进来吗?” 刘彻回神,勾勾手:“怎么不能,你日日过来习字,朕可曾说过?” 刘小据兴冲冲抱着自己的物件进来,在刘彻的侧面坐下。这张案几很长,完全足够父子二人一同做事。 刘小据坐定,兴冲冲扫了一眼身侧,余光正巧瞥到刘彻桌面的信纸上,当即瞪圆了眼。 刘彻见状:“你认得?” 刘小据:“是无忧的字,特别好认。以前他在书肆,我们全书肆的夫子都能认出他的字!” 刘彻被儿子的话逗笑了:“这臭小子,都这么出名了还不愿意练练字。” 刘小据跟着一起傻乐,笑了一阵,他小心观察着刘彻的脸色,才开口问:“父皇,是忧儿怎么了吗?儿臣想他了。” 刘彻听到这话,心中微动,直接开口问:“据儿,你想见他?” 刘据连忙点头,眼中有遮不住的期待之色:“当然想!儿臣做梦都想!” 皇帝陛下顺水推舟:“既如此,今夏朝中一切稳定,北方战事紧要,朕欲前往北地出巡。据儿既然想去,便随朕一道同往吧。” 刘小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之后,便连忙跪地谢恩,生怕父皇反悔不带上他。 “……” 唯有四喜目瞪口呆。 陛下啊,您是真不怕明日早朝,朝臣们唇枪舌战,唾沫星子溅到您脸上啊! …… 长安城内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此同时。 朔方城城外数十里,骑兵大营。 卫青和霍去病在云中休息了月余,刚从家中赶赴朔方,整兵之后,正打算带着大军进行第二阶段的游击战了。 此次,霍去病成了整场战役的核心。 他要带着五万精骑,奔赴漠北深处,寻找到单于主力决战。这一战的目的,便决定了它的路途之远,耗时也不会太短。 公孙贺提醒道:“单于退居漠北深处,很有可能就是打着注意诱敌深入,好来个瓮中捉鳖。去病,可要多加小心。” 霍去病笑得张扬:“那可惜了,他如意算盘打得好,碰上的却是我。” 众将士听到这话,都跟着笑起来。 确实,大汉出了个冠军侯,此番怕是要成为匈奴人永恒的噩梦了。 六月中下旬,霍去病清点行囊人数,亲率那只期门骑兵队打头阵,在大军前方作为开路的指引。 六七月的天,正是大漠里热到爆的时段。 霍去病及时调整战略,沿着戈壁前行,夜间奔袭,白日隐蔽。不过大半月,斩杀和俘虏的敌人便达到了六万多,生擒众小王、相国、将领近百人。 这些还远远不够。 小霍没有寻到伊稚斜单于,便绝不收手,一路所向披靡,杀到了狼居胥山(今蒙古国乌兰巴托东侧)一带。 这里是匈奴人的祭祀圣地。 每年到了正旦、春夏交接和秋季降临时,匈奴人便会在此祭天地,拜日月,以求上苍护佑。 而这一次,他们见到了毕生的梦魇——骠骑将军霍去病。 小霍没有杀匈奴的寻常百姓。 狂沙卷着西风残阳,烈马之上,少年将军当着一众匈奴俘虏的面,收刀入鞘,而后挥舞着一面黄色的大汉军旗,奋力插在了狼居胥山的主峰筑坛之上。 他扬声吼道:“今我大汉攻下狼居胥山,立旗于此,祭奠数万战死将士的亡魂!有大汉军旗在,尔等回家了。” 祭坛下,数万精骑将目光都投向那支飘扬的军旗,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是血与痛的泪水,是跑沙跑雪,边草日暮下,踏着数万大汉将士战死的身躯,得来不易的戍卫与守护。 纵边陲烽烟,塞外苍凉。 换得万千匈奴不敢再言,足矣。!
第118章 118(二合一) 少年将军从不会因片刻虚名而停留。 黄沙之间,铁蹄飞扬踏过,掀起沙海的长鸣。 霍去病时刻都记着,此行目的是寻找单于主力。区区一个祭祀用的狼居胥山,他祭过众将士的亡魂也就罢了。 大军拔营,再往北,便越过了肯特山到达姑衍山。 姑衍之地,比起狼居胥山距离匈奴王庭便更进一步。这回,连霍去病都小心对待起来,叮嘱先头部队高度警戒,等黄昏之时,突袭占据下这片高地,再做修整。 跟随霍去病左右的,一为李敢,一为赵破奴。 赵破奴倒提一柄钺戟,驭马疾行至霍去病身边:“将军,姑衍山也是个匈奴人节日里会祭祀的圣山。这地方更靠近王庭,说不准,单于也曾来祭拜过呢。” 闪光一身黑色鬃毛在猎猎西风中飞扬,唯有四蹄上的白色在跑动之间,如乌云踏雪之势。马背之上,一身玄铁盔甲,发辫高束的骠骑将军扬了唇角:“那还愣着做什么,再取军旗来!” 赵破奴大笑:“是!” 大汉自从高祖打天下时,奉楚义帝正朔,全军领红旗;后来,高祖称帝,自居“水德”,军旗颜色便引为黑色,直到当今陛下刘彻改德之后,自居“土德”,才成为了如今遍插漠北的黄色军旗。 李敢在一旁傻笑:“咱们将军,真的是很喜欢立旗子啊。” 霍去病瞪他一眼:“少胡说,忧儿都跟我说了,这‘立棋子’可不是什么好话,晦气得很,以后别说了。” 李敢跟他儿子李小禹是一脉相承的直脑筋,闻言挠头慌张:“啊?那我不说了,不说了。” 赵破奴单手擎着军旗驭马而来:“不叫这个,那我们叫什么?” 霍去病冲着赵破奴伸手,后者挥臂一抛,长杆便稳稳落在了少年将军的手中。 他那双手上已经磨满了茧子。 是长年累月用刀,用弓,用钺戟磨出来的,早就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变作了他的铠甲。 他将军旗长杆横在腰后侧,上了姑衍山主峰山顶的祭坛,吼道:“拿酒来,再拿朱砂和笔!” 众人:“……” 将军,咱们是奔袭,轻装上阵,随身 带了些什么您心中没数嘛! 很快,李敢和赵破奴想破了脑袋,匀出一打水的小罐,泡了两片薄荷叶,以茶代酒,而朱砂和笔则用戈壁上一种炭黑的石块代替了。 好在,小霍虽然骂骂咧咧嫌弃两声,倒也没介意东西的品质大降级。 祭坛的周围,是白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高大柱廊,柱廊之间则为台座,其内点火燃烧,用以祭祀神明。 霍去病照惯例插上军旗,而后掂量着手中的黑色石块,在柱廊上开始刻字。 他用了些力气,字形便深深嵌入石块之内。 不过须臾,骠骑将军便收了手,抬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点点头:“好了,往后每过一处,你们都给我这么办。” 李敢和赵破奴凑上来,就看到柱廊上头被他们将军刻上了十一个大字—— “大汉云中王无忧到此一游”。 李敢:“……” 赵破奴:“……” 这是不是太嘲讽匈奴人了,八岁小儿遍游匈奴腹地,实在嚣张。也不知小云中王知道自己的名字刻满了匈奴人的疆土,会是个什么表情? 霍去病才不管这手下俩的表情呢,他开心这么做,所以就做了。 若是忧儿喜欢,他这个当阿父的,直驱匈奴王庭刻字也未尝不可。 李敢想开口说些什么,被赵破奴拉住了。 他算是明白了,将军这纯属就是偷懒呢。 军中出征,军旗统共九等,个个都有着特定的传递信息的用处。其中,牙旗更是标志将军所在的旗帜,因而无论是哪一个,并不能插在祭坛上就不要了。 霍去病深入漠北以来,一路插,一路拔,反反复复自己也烦了,索性一拍脑门儿,用了这个从前跟卫无忧闲话时的法子。 那还是小无忧住在霍府的时候,父子两人躺在院中榻上看星星。 卫无忧听着霍去病吹牛皮,也跟着起哄出馊主意:“阿父要是往后出征了,就在匈奴人的地盘上到处刻满自己的名字,写上‘霍去病到此一游’,再撒泡尿,到时候气都气死他们了。” 小萝卜丁不会想到,这随口一言,今日竟然成了真。 只不过,被刻上的名字换成了他的。 霍去病想到从前,忍不住笑起来,拍拍手下二人的肩膀:“你们尿急吗?” 李敢:“啊?多谢将军关心,属下还能忍……” “不用忍着,就对着这柱廊尿,赶紧的。” 霍去病板起脸催促的时候,很能镇住下属们。毕竟是将军有令,哪怕没尿,赵破奴也得陪着李敢一块儿呲出来。 夏日晚阳的风吹来,即便有些热气,也带着艳阳天底下没有的舒坦感。 霍去病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尿尿声,忍不住大笑起来,自个儿拔了军旗先一步下祭坛离去,语调里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快点跟上,今夜奔袭前方,便是瀚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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