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之治留下的经济基础给了这位当世帝王一部分底气,叫他敢于跟匈奴硬碰硬,将征战和反掠夺进行到底;但作为统治者,他在注重军务的同时,对农业的关注、对经济的建设属实太少了一些。 而这一趟拉车,竟罕见地叫皇帝陛下察觉到些什么。 刘彻只是粗略琢磨一番,很快就收回神思。 皇帝陛下接过四喜递来的手绢,擦了擦额角细汗,然后将眼神投向小家伙们。 两小只正在围观一头大耕牛。 方才被猪猪陛下脱下来的麻绳,此刻已经被套在了耕牛身上,这牛性格很温和地立在原地,配合着农户们的行动。 刘彻只瞧了一眼,便有些不忍直视。 他索性轻咳一声,招呼两个小孩儿:“不错,朕亲自试过一轮后,,也察觉出此物甚好。明日,朕会命大司农带人过来一趟,学习制作这耧车和曲辕犁,先在长安和周边郡县推广使用,瞧瞧明年的庄稼收成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 卫无忧眨眨眼,歪着脑袋问:“大司农过来,会给我带小礼物嘛?” 刘彻先是一怔,随后大笑:“臭小子,在这拐弯抹角跟朕讨赏呢。那上回,朕给你的赏赐为何不收,听说还在侯府闹脾气了?” 可能是今日刘彻干了农活的原因,玄色袍角沾着土,挽了袖子的样子实在像个陇间闲聊的庄稼汉。卫无忧没来由地,有些想要卖萌哭惨。 小萝卜丁遵从本心,扁扁嘴道:“我都问过阿母啦,老姨父给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买吃喝,还会把我架得高高的在火上烤。我对老姨夫一片真心,你这样对我,我当然要伤心啦!” 刘小据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无忧都哭成小泪人了。” 卫无忧奇异地看一眼小殿下,咽了咽唾沫。 那倒也没有吧。 他怎么发现,这小孩儿变“坏”的速度有点快呢? 刘彻自己挑起这么个话头,只能讪讪摸着鼻子自己受着。但有些话当面这么一问出来,皇帝陛下的思虑就全都不作数了,与之相对的, 帝王那点稀有的愧疚心开始作祟。 刘彻背着手,轻咳一声:“那你喜欢什么?侯府又不缺你吃喝,吾赐这些未免太过小气了。” 卫无忧小盆友一听这话,登时眼中一亮,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不好意思地暗示:“那老姨夫就多多发一点能花的压胜钱吧!” 刘彻禁不住“吭哧”一声就笑了。 西汉的压胜钱是长辈给小辈祝福和求平安用的,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流通货币;要能花的压胜钱,不就是要金子嘛。 皇帝陛下被单纯爱财的小萝卜丁取悦到了,近日困扰他的那一点破事儿顿时也烟消云散。 罢了,两个臭小子都还年幼呢,且再叫他们开心快活几年吧。 刘彻大手一挥,又叫四喜开了私库,赐了金银下来。除此之外,还特意给了卫无忧和刘据一人一只青玉鸟形佩。 皇帝陛下挺傲娇:“只是个压袍角的小玩意儿,朕瞧着这玉玉质不错,青玉鸟意头又好,叫人打了环佩给你们戴着玩儿吧。” 四喜笑得憨厚,在一旁拆台:“此玉难得,陛下私库里也就这么一块原石。先前听说惹得小公子不愉快了,这才命仆取来呢。” 刘彻:“你今日胆儿肥了?” 四喜拍着自己嘴巴,往后一退不说话了。 卫无忧挑了挑眉梢,觉得皇帝陛下这一套套路简直太老土了! 但见刘据一脸欢喜又期待的样子,小无忧也爽快接下了这个特殊的“道歉礼”。 两个小公子配上同样的青玉鸟佩,一人着青色衣袍,一人着玄色衣衫,一路蹦蹦哒哒往前头跑着,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刘小据心血来潮,冲身后的刘彻挥挥手:“父皇,谁先到庄子上算谁赢!” 刘彻还挺配合:“哦?那你们可要当心了……” 话没说完,刘据反手将这片地的篱笆小门合拢,将他父皇关在里头。 小殿下回头,对无忧露齿一笑:“你先跑,我掩护~” 卫无忧:“……” 被迫逃亡的我,突然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 六七岁的小孩儿,都是精力很奇妙的存在。 卫无忧和小殿下在 田间玩闹了大半日,最后把刘彻都给玩趴下了,才意犹未尽散了场。 碍于次日要去书肆,卫小四也得养精蓄锐,便早早睡下了。 次日到了书肆,看到鸿都门学内热热闹闹的场面,小萝卜丁陡然想起一件事来—— 哎呀,前几日有个年中小考,他靠着“数学第一,书法反向第一”的成绩,喜提了叫家长的名额来着。 今日就是书肆对外开放,与朝中公卿们商谈教育问题的日子。 可是他忘记带他爹来啦! 卫无忧有点发愁,不管是大爹还是一爹,现在都在军营呢;不然,去把光光叔父找来代开家长会? 毕竟董仲舒当时的脸色可不好看,没有人帮,他自己怕是没法蒙混过关。 卫无忧在书肆大门处驻足半晌,恰巧被卫伉给看到了。 成童组日子过得苦,天还没亮就得来书肆,卫伉这也是刚上完一堂课,出来透透气。 见卫无忧满脸苦恼,卫伉笑着凑过来,掐了掐他的脸颊:“怎么了这是?” 卫无忧可怜巴巴:“老董叫我喊阿父来,我忘记了。” 卫伉一怔:“没考好?” 都是鸿都门学的学子,卫伉也很了解里头的门道。 卫无忧挠挠头,实在有些不想练字,隶书和小篆哪个都不好写嘛! 卫伉误解了这份沉默,连忙拍拍胸脯:“别怕,从辈分上算大兄也算是你叔父,这就替你去摆平!” 卫无忧:“……” 听听,这像是正常家庭会有的人物关系嘛! 卫小四还没来得及拦,卫伉便风风火火小跑着,去三味书屋寻董仲舒了。 小萝卜丁叹一口气,迈着小短腿追上去,刚到殿外,就听到里头传来老董的咆哮声。 “卫伉,你还记得上周小考你考了三分吗?你还不如卫无忧呢!” 司马相如:“还有汉赋,卫无忧只是字不好,勉强还有些灵气。你呢?” 卫小四:“……” 他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免得兄弟一起再挨批。 小家伙脚底抹油的功力一绝,悄咪咪回到了蒙学组的学堂内。 今日的书肆内有些整洁地过分, 往日热热闹闹扎堆的小子们,此刻也各自坐在各自的书案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卫无忧顿时警惕起来。 以他丰富的上学经验,此刻,殿内某处肯定悄悄坐着位夫子,还是级别很高的那种。 卫无忧装模作样入榻,从书案上拿出一册《急就篇》,又掏出个侯府自制小本本,开始摸鱼。 “一个老丁头,欠我俩鸡蛋,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绕了一大圈,三根韭菜三毛三……” 小家伙口中小声念叨着,笔下生风,很熟练地就画出一副完美巨作。 卫小四对自己的画技很满意,歪着脑带看了半晌,嘿嘿乐起来。 一旁,悄咪咪从后排走上前,围观全程的刘彻忍不住了,弯身敲了敲书案:“旁人都在读书,就你在这里玩闹。跟吾讲讲,这画的是什么啊?” 卫无忧震惊了,缓缓仰起小脸:“……一个姓丁的老头儿。” 刘彻不忍直视画作:“……原来竟是个人!此人莫非与你有仇,为何画得如此丑陋?” 卫无忧:? 他这可是写实派巨作!!
第67章 磁石与指南针 刘彻今日是作为校长来书肆的。 听说大皇子小考成绩不错,而卫无忧则因为字太差夫子看不清拿了低分,皇帝陛下便溜达来了蒙学组。 原本看到卫无忧埋头苦读的样子,名誉校长刘彻还打算安抚一番呢,结果凑近一看,发现他属实想多了。 这小骗子哪里像是受打击了,还有心情作画。 画的图也抽象,还不如他那一笔狗爬字呢,叫皇帝陛下瞧着就想派几个书画师傅来! 刘彻说办就办,一点不带含糊:“昨日的赏赐朕总觉得薄了些,朕再指两个人,休沐日专程去侯府教你字画,总能叫你下笔瞧得过眼些。” 卫无忧:? 这就是你对待有功劳的小朋友的方式? 小萝卜丁一脸抗拒,眼神幽怨地望着皇帝陛下,试图激发他一点点怜悯之心。然而老丁头的威力实在太大,刘彻没有丝毫收回成命的意思。 董仲舒正揪了卫伉在殿外,听闻陛下给卫无忧安排了两位字画师傅,面上一乐,也就不难为卫家兄弟了。 老董特宽厚地对卫伉道:“去吧,你回去接着抄书二十遍,先背下来再谈别的。” 卫伉:“……” …… 刘彻的“委命状”没人敢耽误。 没两日,卫无忧在家休沐,就见到了寻上门的东方朔。 东方曼倩将近不惑之年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今日上门教学生,身上也沾了似有若无的酒气,被阳信长公主威慑性地瞟了一眼,才收敛几分。 卫无忧正发愁呢,见是这位来教学,顿时轻松不少。 小家伙扬起笑脸引导:“东方伯伯,您来教我习字呀,那我们不如新研究一种字体如何?” 东方朔好笑地瞥他一眼,戏谑道:“非也,小狐狸你想研究新字,得跟太史令去商议,他才是你的习字师傅。至于老朽嘛,勉强可以教你画两笔。” 卫小忧闻言,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太史令?那不就是司马迁他爹司马谈? 司马迁曾提起过,在龙门时,他阿父给他安排的魔鬼课表从早到晚都学不完。让这位究极严谨的史学家来教他写字,真的不是 互相折磨吗…… 卫小忧欲哭无泪。 而阳信听到这安排,倒是满意了许多。 太史令擅于秦小篆,亦精于民间门兴起的隶书、草体等,有他在侧,无忧的字应当能写出个形来。 至于东方朔在画道上的天赋,她也曾听陛下提过几句。 画技一道不好太过拘束,尤其是孩童的自由烂漫,有时候能作出令人惊叹的灵气之作。让东方曼倩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来教,倒是正正好。 阳信长公主放心了,叮嘱几句,带着怜月便出府去了。 小院里,东方曼倩与卫无忧大眼瞪小眼半晌。 等人走远了,东方朔那点臭酒篓子的德性上来了,厚脸皮嬉笑道:“无忧啊,上回那烧刀子可还有?” 卫无忧:“……不愧是你。” 刺儿一路小跑着,去抱了两坛子去年冬日藏在窖里的美酒过来。这酒比东方朔初时喝过的烧刀子改良不少,叫他眼前一亮,顿时又畅饮了两海碗,这才心满意足的抹抹嘴开始教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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