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赵岚放心了。 他不敢动那些一仪器,生怕哪里出了问题自己脑子就废了,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等梁遇帮他把那些管线一点点地拆下来。 梁遇收拾东西时,赵岚整理完了自己的衣服,嘴唇开合了两下,欲言又止。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梁遇问道。 赵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那个,就是明江博士说的那个催眠,我是真没被人催眠下心理暗示吗?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没有,潜意识的脑波指标一切正常,不用担心。”梁遇将那些管线收回机器里,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赵岚,指了指他的头发边上,“这里还有。” “谢谢谢谢,不用麻烦您。”赵岚随意地伸手擦了擦头发上沾上的导线液,有些怅然道,“看来还是帮不上明江博士什么忙。” 梁遇也不介意的收回手帕道:“检查不出来是正常的,我已经和明江打过招呼了,就算你真的被下过心理暗示,现在也很难再查出来了,总之,不用担心,你的身体一切正常,不要有压力。” …… 送走了赵岚,梁遇重新坐回电脑跟前。 刚才检查出来的脑波已经完全成像了,他看着显示器,面无表情地删掉了那份明显不正常的检测结果。 确认东西全都删除后,他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窗户外渐渐布满阴云的天空。 海上的天一天变无数次,今天的乌云来的格外快了一些,很快地,碧蓝的海水就渐渐变成了墨蓝色,像是有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深渊怪物藏匿在海面之下,用波浪作为眼睛窥伺着这个世界。 * 暴风雨要来了。 当初是为了户外实验方便才把实验室建在海面上,实际上还是用一个海上的石油钻井平台改的,在海面下也新修建了不少房间,牢固倒也是牢固,但每到这个季节的台风也是非常恼人。 这意味着至少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这里会与外界失去一切联系。 通讯还活着就是,只是信号不会很好。 线上的会议刚结束,明江这边就因为信号不稳先一步断掉了画面。 她无奈地关掉终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和脸颊,有一种非常想骂人的冲动,到底还是忍住了。 梁遇这次没跟她开玩笑,她这次被叫来开会就是准备调岗述职的。 可是……像她这种人,离开了这里还能干什么呢?以前专业对口的话就是去沿海的城市卖海鲜,至少不会被人宰客,可是现在连海鲜都已经不能吃了。 “……” 把飘走的思绪强行拉回来,明江索性把终端收到一边,不打算再去想这件事,反正这半个月上头也奈何不了她,等蓝鲸实验室的事情查清楚了,她也算是有所交代。 如果这段时间能做出一些阶段性的进展突破的话,那就算是梁遇想赶她走,那应该也不会很容易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房间门被砰砰地敲响了。 刚打开门,门外的家伙就飞快地挤了进来。 “赵岚?”明江有点惊讶,“你检查结束了?” “我……我有话要跟你说,我刚刚……我……检查我……”赵岚看起来非常紧张,手都在抖,一副虚脱到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你慢点说,我给你倒杯水,”明江看着他还不安地在不停地踱步,边倒水又安慰道,“放心,我这里没人来。” “啊?嗯……”赵岚慢慢地挪到沙发边上坐下。 明江把水递给他,他没接,于是明江试探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检查也不需要这么大体力吧?” 赵岚看着那杯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然后一饮而尽,这才缓过气地说: “我刚才……全都想起来了,关于那场聚会的事情。” 第17章 Chapter.17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赵岚刚从医疗室出来时,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他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他虽然不懂脑电波什么的,但只是看着梁遇,不对劲的感觉就已经快要把他的神经搞炸了。 尤其是在看到梁遇那双和海威特如出一辙的眼睛后,只有一瞬间,他还是看见了。 刚才问了两遍同一个问题也是在试探梁遇,能来到这个实验室的都不是什么蠢人,他当然从梁遇的态度知道梁遇似乎在隐瞒什么,多次提醒他“头脑”也是一种警告。 这个时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赵岚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认输。 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必须要告诉明江。 他刚准备赶紧去找明江,身后医疗室的大门就打开了。 赵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身,打开的门缝后面站着梁遇。 “赵博士,”脸上仍旧是那副亲切的表情,医生眯着眼睛,赵岚看不太清。 “啊?”赵岚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神色还没缓和过来。 梁遇把另一只手伸出来,手上拿着一件白大褂:“你衣服忘带了。” “啊……哦,”赵岚这才像记起来,一拍脑门,“你看我,紧张的都忘了,谢谢医生。” 他接过衣服打算离开,没想到梁遇却又叫住了他。 “赵岚博士,我说过了,你很健康,真的没必要紧张。” 梁遇温和的语气不变,就像是耐心地对待一个有些讳疾忌医的患者。 “嗯……毕竟知道了那件事之后多少有点担心怕死的吧,谢谢医生。” 他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这次梁遇没再叫住他。 身后医疗室那扇门传来关上的声音,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转过弯,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似乎才从他背上消失。 之后赵岚几乎是扶着墙去找明江的。 刚刚不是说什么催眠的痕迹都没有吗?明江倒是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心里也有点愧疚,她现在也不着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安抚道:“你这应该是压力太大了,对不起,我不该在你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让你去检查——” “不不不,这是我的问题,明江博士,”赵岚揪着衣服下摆,“我全都想起来了,总之,你先听我说……” 明江皱眉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赵岚摇了摇头,紧张地看了一眼明江的房间门,长呼了一口气,开始组织语言。 那时候他研究生临近毕业,一直忙于论文和准备面试明江这边的事情,尽管他打听过明江不是什么特别严格的人,以他这样的水准,只要论文正常发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感到压力巨大。 从接下“寒武计划”offer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种自己这辈子也无法逃离的直觉了,虽然每天接触的是地球自身的环境,但每当他不经意地抬头看向星空时,都觉得那些熟悉的星辰变成了一只只眼睛,眼睛的视线盯着他脚下的土地。 他看到了毁灭,就在不久之后的未来。 海威特知道那会儿他压力大,便暂缓了与他频繁的联系,但赵岚当时的论文卡在了瓶颈,缺少一些资料,海威特知道后主动联系了他,帮助他完成了论文,在他论文完成后,又以庆祝他顺利毕业为由,邀请他参加一个游轮上的聚会,地点在阿留申。 全球海平面持续上升的现在,大部分曾经的海岸线已经全都淹没在了水下,在阿留申附近的海域,往北的寒流在这里调转了方向,流向亚洲变成了寒流,因此这片海域常年多雾,海浪巨大。 近些年这边的气候也产生了一些变化,具体表现为天气更加恶劣了。 赵岚在阿拉斯加附近海岸下了飞机就开始后悔了,但事已至此,海威特又再三保证不会有什么问题,便带着他上了停靠在码头边的远洋船。 船是海威特家的豪华邮轮,海上风大浪急,没有信号,也看不到天空,虽说做了防辐射的涂层,时间久了赵岚还是有点身体不适,他本不应该是晕船的体质,却还是觉得一天到晚头昏昏沉沉的,只能待在房间内休息。 一路上海威特对他可谓是贴心照顾到无微不至,但赵岚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无心应付,见海威特担心自己,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直到到达目的地,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抱歉,因为这里的海域没有办法用直升机,只能走水路,”海威特扶着他,脸上堆满了愧疚,“赵,这里就是蓝鲸岛。” “蓝鲸岛?” “因为它的形状像一条蓝鲸。” 海威特并未作过多解释。 下船的时候,海威特带来的其他人也一起跟着下来了,之前赵岚一直都在房间内休息,与这些人并未有过交集,现在下船了他才发现,那些都是海威特社团里的成员。 他们看赵岚的目光令他觉得浑身不适,尤其是那些蓝色的眼睛,在那样的情况下甚至有一种近乎不像人类的冷漠。 这个瞬间赵岚是想直接跑路的。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犹豫,海威特拍了拍他安慰道:“赵,不用紧张,等我们熟悉起来大家都是很好相处的。” 人都在别人的地盘上了,赵岚再不乐意也只能假装无事地点头。 那艘豪华游轮就停在海域的港口,远处海面上的暴风雨却已经在酝酿。 这个时候还是最好进到做了防辐射处理的屋子里比较好。 全球海平面的上升导致以前的大部分岛屿都淹没在了水下,来到这里之前赵岚也不知道这片海域的岛屿竟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直走到岛中央的别墅,他也没有发现哪里有异常的地方。 只是,始终有一抹淡淡的疑惑和恐惧在他心头萦绕着。 当天晚上海威特举办了一场宴会,算是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接风洗尘,借着宴会,海威特也算是将赵岚正式地介绍给其他人。 之前那一次的“认识”并不愉快,这次搞这么隆重,也是为了展现对赵岚的重视,至少在海威特的眼皮子底下,其他人并不能对赵岚做什么。 尽管此时的赵岚并不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他面对这群人时感到的只有尴尬和不适。 “我们聚集在一起,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海威特说,“请相信我,赵和我们一样,我们都是真正知晓‘真相’,为星球的未来付出努力的人,当洪水来临的时候,你我将会是第一个踏上方舟,获得新生的人。” 他用了一个大家都听得懂的比喻,但赵岚注意到的却是【洪水】和【获得新生】。 什么洪水?什么新生? 如果当时的赵岚知晓“寒武计划”的内幕,或许就会联想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之后的“度假”过的还算愉快,海威特并不是整天都陪着他,有时候是社团的其他人带着他去岛上转转,阿留申的风景其实并不算好,也没有树木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但赵岚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一直处于被监视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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