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落,果然见皇帝面色缓和了不少。 太后略一思衬便记起来,是太子母家。自皇后薨逝,太子母家被外放至荆州,手上倒也没多少实权。但总归名望犹在,又是亲上加亲,倒是个合适的。 太后心里有数,但也没急于定下来,只道:“等寻个合适的时候,将人接来,哀家身边也好热闹热闹。” 宁珣应了一声是,面上仍带着笑,起身退回坐席。 席间立马便重新热闹起来。 因着沈澈在,熙宁郡主本就多喝了几杯,又被太子这场插曲一扰,登时心神不定地频频望向沈澈,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已经提到了婚事,她若是借机能求得圣人赐婚…… 她这么想着,身子竟已经先一步反应,自席间站了起来。 正巧皇帝的视线扫过此处,刚告罪说累太后费心,眼下见太后放在身边养着的郡主起身,免不得便要意思一番,问上一句—— 皇帝还未开口,倒是宁禛先出了声:“熙宁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怕是要在御前失仪了。” 宁禛望向熙宁身边的宫婢,神色一冷:“瞧不出郡主醉了?!怎么伺候的,还不带郡主下去歇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3 03:33:48~2023-10-05 01:5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鱼籽 10瓶;打怪喵 2瓶;默默等一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衔池愿意。◎ 熙宁被他这话堵得一愣, 求助般看向太后。孰料太后竟也将手搭给身边的嬷嬷,被搀着起身,“哀家也乏了, 皇帝不必起来了,你们继续。哀家这一把老骨头,不比从前了。” 太后这话一出, 底下自然便有无数嘴甜讨巧的, 至于熙宁本要做什么,也便无人注意了。 太后看了熙宁一眼, 刻意停下步子, 等了她片刻。熙宁再不情愿,也只能告退, 先随太后回去。 太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扶住熙宁递过来的手。女大不中留, 她自然知道熙宁属意沈家那个,本也是想着能借这次机会,替她再掌掌眼。 总得将熙宁的大事儿办妥了, 她才放心。不然等哪天她撒手人寰, 这孩子便孤苦无依。年纪上来了,宫人伺候得再用心,她这身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自去年入了夏起,明显能觉出来精神短了。 镇国公府本是个好归宿,奈何沈家同禛儿联系过密,而太子如今也懂得藏锋了,日后之事, 谁说得准。 若是许错了人, 这辈子可就随着交代进去了。 尘埃落定前, 她舍不得熙宁去犯这个险。 太后一走,皇帝便开始时不时去揉额角,像是头风又犯了,没多一阵儿也离了席。 席间一时冷下去了不少。宁勉没喝多少,却已经醉意醺醺,提着酒壶来找他大皇兄敬酒,贺他凯旋。 酒杯一撞,宁禛在太子下首嗤笑出声,“四弟倒是殷勤。” 这话说完,宁禛也不欲再留,起身轻飘飘留了句:“真真是兄友弟恭,不错。” 宁勉脸色一白,看着他走远,才喏喏道:“皇兄在北疆这些日子,二皇兄声势不小……眼下说话愈发没遮没拦了些,皇兄莫要放在心上。” 宁珣只笑了笑,亲手替他斟满酒。 他人在北疆,但京中的风声也一丝没漏,自然也知道,过去这几个月,老四明里暗里阻了宁禛不少。 虽在政事上露面得少,但宁勉一向是帮衬着太子的,是以这几个月来完全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宁珣看着他痛快喝下杯中烈酒,若有所思。 他那一向胆小怕事的四弟,是什么时候开始,能跟宁禛有一抗之力了的? 宁勉醉得厉害,这一杯喝完便要伏倒案上,被内侍搀了下去。 没人在前头挡着视线,宁珣抬眼,不经意间刚好望向沈澈的位置,又正巧撞上他远远投过来的视线。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宁珣先笑了一声,举杯朝他示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礼数周全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单看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大婚的婚宴,新郎官在招呼来贺的宾客。 沈澈脸上惯常带着的笑意淡下去,依礼举杯回敬后,却只将杯盏重重搁在了案上。 宁珣毫不在意,应付了两轮朝臣,便也寻了个由头,提前离了席。 他不喜这些宴席,甚至称得上厌烦,每回离席后,都只觉一身沉沉躁气。这次出来,却是脚步轻快——知道有人在等着他回去,自然同从前不一样。 四年前,正和二十一年的春天,他自北疆回来那时,若也有人这样等着他,那段时日兴许便不会那般难熬了。 是他同她相遇得太晚,否则就算是绑,也定会早早将人接来身边。 衔池等在东宫门前,百无聊赖地数着石板,低着头一步步地数过去——直到眼前走入那双玄青锦靴。 她昨夜还赤着脚踩过它,它凌乱堆在榻下——也只踩了一下,甚至还未踩实,便被人自身后捞了回去。 不等她抬头,已经被人一把拥进了怀里。 “怎么又出来等了?” 因着回了东宫,人前她对他的称呼又改了回去:“想殿下回来的第一眼便能看见我。” 宁珣捏了两下她后颈,轻轻笑了一声,“往后不等了。” 衔池直觉他这话里别有深意,一时却分不清,只乖乖被他牵着往回走,又听他道:“在心里的人,即便不在眼前也看得见。” 宁珣一身酒气,回了寝殿便先进了净室。 衔池便在榻上闲闲翻着书等他。 倒没等多久,他便带着一身潮湿水气又靠过来,抬手抽走她手上书册。 “八月初八,是个良辰吉日。” 衔池不明所以望向他,听他继续道:“你我大婚就定在那天,好不好?还是有些晚了?” 大……婚? 她彻底愣在当场,下意识摇头:“还是再等等……” “不等了。从前总想让你再等等我,等我真正没有后顾之忧了,等我能把你捧到至高处,等我能全然护得好你,让这世上再无人敢对你有分毫恶念。” “等到如今,却只叫你替我背了一身伤。时时刻刻,都要怕你我之间横生枝节。” 譬如今日宴上,他若是不曾为衔池备好这层身份,一时反应不及,保不准太后当场便会给他指一门亲事。 真有那时,才是晚了。 他握住她的手,温度炙热:“所以我们不等了。” 他眼神有些灼人,衔池低下头,“可是以我的身份,莫说圣人,朝臣也不会同意的。” “我要他们同意做什么?” 衔池被他一噎,缓慢眨了下眼,凝固般看着他。 宁珣没忍住笑,凑过去亲了亲她,先将她远在荆州的身份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才道:“只是要委屈你先去荆州,在那儿住上一段时日,再接旨回京完婚。” “但你要知道,大婚以后,你同我便真真是生死绑在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同衾,死同穴,再也割舍不开。” “你可愿意?” 眼下乾坤未定,若不完婚,他日若真有万一,她还有机会另寻出路。可若是成了亲,册过太子妃,昭告过天下,她便只能陪他一条路走到底。 今年是正和二十五年。 衔池咬了下嘴唇。算起来,即便真有个万一,也离东宫那场大火尚有一年多。 还来得及。 若真是避无可避,最终能合于一坟,是不是也算圆满。 她抬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而后看着他,一字一顿应道:“衔池愿意。” 娴贵妃自宴席散后,便回了云鸾宫预备着。往常宴后这夜,圣人都会来云鸾宫歇着。 许是因着这种场合总有镇国公在场的缘故,圣人当年用娴贵妃和尚未出世的宁禛逼镇国公府舍了兵权,这时候难免要给几分薄面。 可今夜,圣人却去了温妃处。 倒是还记得遣李德贤去知会云鸾宫一声,圣人身边的大太监带了圣人亲赏的不少珍玩跑这一趟,也不算是冷落了娴贵妃。 娴贵妃接赏谢恩时,圣人正枕在温妃膝上。 温妃轻轻替他按着头,他闭着眼,“这药枕当真管用,离了你这药枕,朕是夜夜难安。” 她语气轻柔:“臣妾也只会这点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了,能为陛下解忧,是臣妾的福分。” 温妃本就通药理,前些年圣人从未叫她配这些东西,是因为当年皇后同温妃交好,皇后心思稍重些,夜里总睡得浅,温妃便总给她准备药枕——她那方子是仔细琢磨过的,能安神静心,最是安眠。 帝后日日同床共枕,圣人如何不知道皇后枕的是什么。于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日里,圣人只要看见药枕,也会想起皇后。宫里一时无人再敢用,这两年才好些。 去岁里,太后夜里总惊醒,为表一份心,温妃便给太后配了药枕。太后本是死马当活马医,用了才发觉管用,自此便离不了,赏下了不少东西。 再后来,太后便叫她给皇帝也备一个,夜里好睡得踏实些。 圣人想起什么似地睁眼,“前几日朕去给太后请安,太后那儿的药枕,也说味道散了,该换新的了。” “臣妾省得,算着日子呢,今儿一早便叫勉儿送去了。” 有她这话,皇帝彻底放下心,重又闭上眼。
第102章 ◎“八月初八,我们成亲。”◎ 那日宴后宁珣便开始着手安排送衔池去荆州的相关事宜——先让她去小住两月, 该有的痕迹都做好,这期间再找机会在太后面前再提上一提,而后借着太后的话, 将人从荆州接来京城,顺水推舟成了大婚。 但就算换了身份,人毕竟还是同一个人, 衔池只要一露面, 旁人暂且不论,单是池立诚和沈澈, 就必然要借机生事。所幸池家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 而夺月坊那儿的舞姬身份本身就是假的,要抹去“宋衔池”在京中的痕迹让他们没有实证, 只是费些功夫而已。 入夏后,这诸般事宜总算都准备妥当, 只差择一个吉日启程。 衔池在屋里打点要带去荆州的东西——眨眼间宋弄影在荆州也有些时日了,她好不容易才能去一回,下回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难免想多带些东西过去。 荆州要潮一些, 她刚将自己前些日子亲手做的护膝收进要带走的箱子,便见蝉衣跑过来,一张小圆脸涨得通红,跑到她近前才止住步子,跺了跺脚:“姑娘!” 这样子一看便是要告状。 衔池抬眼看她一眼,“这又是怎么了?” “温妃娘娘那般温柔和善,怎么身边的婢女却这么咄咄逼人!”蝉衣喘匀了气, 开始细说:“奴婢方才在外头碰见了温妃娘娘身边的青竹姐姐, 她,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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