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听见那句“放的盐”时还是没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汤盅盖子。 绿豆莲子鸽子汤。 很好,降火。 他先替她盛了一碗,衔池谢恩后接过,先搁在了一边。 于是他给自己盛的那碗便也没动。 直到她因着吃得太咸,喝了口汤,才见他也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 衔池后知后觉——他是防着她在汤里动什么手脚。 其实她知道,他太子之尊,入口之物必然要谨慎,否则单是毒杀都不知够他死几回。 但她就是无端有些气恼,一眼也没再看他,只低头一勺勺喝汤。 她还以为他对她多少已经有些信任了呢。 任重道远。 小厨房的厨子很好,汤煲得清鲜,蝉衣一直守着火候,鸽肉嫩烂入味。 她连喝了两碗,硬是一滴也没给他留。 她喝得很急,宁珣看着她喝完,才慢慢又舀了一勺喝下。 原本觉得有些寡味的汤突然清鲜可口了不少。 这顿晚膳用完,衔池便径直告退回了自己那儿。 他忙也是件好事儿,没日没夜地耗在书房里,最起码夜里不会再过来,她也免得再应对。 第二日。 她刚下马车,便看见梅娘等在夺月坊门前。 天色渐渐阴沉下去,开春第一场雨酝酿着,将落未落。 梅娘看她的眼神同以往并无不同,笑着引她进门,“本来还担心你在那边应不应付得过来,如今看着,气色都好了不少,该是过得不错。怎么样,一切还好吗?” 她知道梅娘在套自己的话,却佯装不知,眼睫垂下去,脸上的笑也淡下去,半真半假道:“哪有好不好的,表面功夫罢了。他......对我还是有戒心。” 梅娘拍拍她的肩权做安抚,领着她往她先前的住处走,直到替她推开门,才叹了一声:“来日方长。保全自己,熬出来便会好的。” 说完这话梅娘转身离开,衔池轻轻吸了一口气,抬步跨进去。 屋里燃着炭盆,但许是长时间没人住的原因,空气里泛着湿冷。 沈澈虽裹着大氅,却还是被她开门带来的风扰到,低低咳了几声,才抬头望住她:“衔池。” 他站在她前面十步远的地方。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她最好是朝他奔过去,扑进他怀里,抬眼看向他时最好眼中噙泪,藏着委屈似地唤他一声“阿澈”。 这样他就会完全相信她,他会安心,兴许还会愧疚,她往后做什么都会顺利得多。 可她脚下似乎有千斤重,步子也慢慢停下来。 两人仍隔着六七步远,她远远看着他,掐住掌心,才从喉咙里逼出声来:“阿澈。” 作者有话说: 白天—— 衔池:因为藏了字条,还说了谎,心跳蹭蹭加快。 宁珣:她心跳好快,她好爱我! 晚上—— 宁珣:一定要回去? 衔池嘴上说的:在坊里有几个朋友没来得及道别。 宁珣耳朵听的:在坊里有个沈澈,想再见一见。 宁珣(破碎一地):她爱我,她装的。 感谢在2023-07-19 14:48:44~2023-07-20 18:0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皮兰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scs 10瓶;AdoraChu 3瓶;56293714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无论沈澈今日是为何而来,她最首要的,都是安下他的心去。◎ 沈澈看着她进门, 明明不过未时,可天色太阴沉,她的神情隐在暗处, 叫人看不真切。 两人谁都没有再上前一步,也没人再开口。欲雨的天气,空气粘稠。 半晌, 沈澈沉沉呼出一口气。 她唤的那声, 话音里带了些不知缘由的细微的颤。听见的那刹,他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紧, 又缓缓松开。 什么都不做, 才是眼下对自己和她最好的做法。 这片刻的沉寂中,衔池垂下视线, 没多久眼中便生生逼出一层水雾。 她并不想靠近沈澈,可这是她被送入东宫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总该有点情绪的。 她昨儿想了一夜, 该如何表现才能叫沈澈、叫池家安心——其实不难,他们想要的,无非是枚软弱无力又听任摆布的棋子。 这段日子以来太子对她宠纵非常, 他们既喜又忧。 喜的是她这枚棋子的作用没准儿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大一些, 忧的是她会不会被太子来势汹汹的宠爱所诱,临阵倒戈——即便他们手里握着宋弄影。 他们一忧,怕她脱离掌控,就难免会想通过折腾宋弄影,来看看她在她心里的分量。 无论沈澈今日是为何而来,她最首要的,都是安下他的心去。 隐隐有沉闷雷声, 一道比一道近, 雨声“刷”一下倾盆而至, 来得很急。 沈澈转身坐下,烧滚的水冲入茶中,腾起的雾气激得他咳了一阵儿,平缓下来才抬头对她道:“天色不好,来的路上有没有受凉?” 同往常语气一样,好似这段日子她只是去京郊游玩,而非被他亲手送入龙潭。 衔池摇头,到他对面坐下,主动伸手拿过那盏茶。她眼眶发红,垂眸看着握在手中的茶盏——那是刚烧滚的水冲的茶,再厚实的茶盏也还是烫手,她这么拿着,不过片刻手便发红了。 沈澈一皱眉,从她手中将茶盏稳稳抽出去。 这一刻她才像是终于绷不住,抬眼看着他,泪眼朦胧,声音打颤:“我不想留在那儿。那地方,像座死牢。” 他搁下茶盏的时候,茶水晃了一下,有几滴水迸出来,溅上他手背,烫红了一片。他恍若未觉,只望着她问:“他对你不好?” 衔池摇头,“不是好与不好。他已经算是很纵容我,可我不喜欢他。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 “阿澈,太难了。这些话我只是在心里想想,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完全放下对我的戒心,我日日提心吊胆,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雨势渐大。 她抓住他的衣袖,似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澈,你接我回来好不好?” 沈澈衣袖里的手一紧。 自她回京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了,全心全意,满是信赖。 一道闷雷倏地炸响。 心底那点松动被他压下,他眼神平静,看她的样子像在看耍赖偷懒不肯用功读书的孩童。 昨天夜里从东宫传了消息来,说太子对她十分亲昵,两人还一道用了晚膳。 太子对她尚可,而她的状态也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应是没什么大碍。如此一来,他也便放心了。 于是他只姿态克制地握住她的手,“倘若一切顺利,两年,最多三年,我便接你出来。” 她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眼泪落得恰到好处:“倘若不顺利呢?” 那滴眼泪坠下时,她清楚感受到他握着她的手突然用力。 她心里其实从头至尾都没什么起伏,甚至还在想,他的那点真心,怕是就只在这一握之间。 “不会不顺利。”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泪,语调温柔:“熬一熬,很快就过去了。” 衔池顺势抽回手,低低“嗯”了一声,又顿了顿,鼻音浓重,尾音却上扬着,似是在期待一切顺利她就能早点从东宫脱身:“那……这几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她不信沈澈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只是单纯想见她一面。与其等他说,不如她主动问。 沈澈将那盏温度差不多可以入口的热茶放回她手边。 他安排小五去池家取信那日,本只是担心她,想见一见她。孰料不过短短几日间,朝堂形势又变了。 现在他确实需要她去做一件事。 他要她去抄一份名单。 请立新后一事的余震仍在,恰在此时,去岁秋里林参议查的那桩私盐案又被翻出来——那桩案子被查出牵涉到部分京中官员。 此事在那林参议死后,圣人其实便知道了。其中同宁禛有攀扯的,都已经处置妥当——可那是私下里。 而在早朝上过了明面儿,性质便不同了。 圣人这几日本就心气不顺,当即在乾正殿金口玉言,要将一批官员进行调动。 此事非同小可,宁禛本欲将这差事揽到自己身上,可圣人没允。 而此时有人奏请提议,既然先前林参议是太子安排去的荆州,如今牵扯出的事端,由太子解决再合适不过。 一来二去,拟定官员调动名单一事,竟落在东宫那位头上。也正因此,太子被解了禁足。 沈澈口中有几个名字她听着很陌生,但等他说完,她大致也明白了宁珣这几日到底都在书房忙什么。 “找机会将那名单记下来,自会有人去找你拿。” 衔池面露难色,有些惶然:“可我不知能不能做好,他从未在我面前看过政务。” 她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拒绝,但有的话总要说在前头。 “尽力便好,不必紧张,放轻松些。”他又替她倒了一盏热茶,柔声道:“倘若真被他发现,也不要慌张,咬定你不知情。自会有人出来顶罪。” 衔池低低应了一声,啜了一口热茶。 不知是该感慨堂堂东宫竟跟张筛子似的,还是该后怕沈澈的无孔不入。 她低头的空里,沈澈从一旁拿出一封信并一双舞鞋,递到她面前:“宋夫人很好,你可以放心。郎中也说照这样养下去,再有个一年半载,便能正常生活了。” 衔池眸中一亮,先接过舞鞋仔细看了看,而后便放在膝上,将信拆开。 是娘亲笔所书,字迹娟秀,也不像先前病中那样绵软无力。 见娘在池家确实被照顾得很好,她放下心去,将信小心收折,刚要收起来才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沈澈。 沈澈望着她的目光依旧温柔:“本是打算叫你看完直接烧了的。但你若是想留,便仔细些。” 她飞快点点头,将信同舞鞋一道藏进怀里,又拿出自己写给娘的信递给他。 不必再说什么他也明白。 时辰不早,雨也小了些,衔池正准备走,却突然见梅娘慌慌张张进来。她鲜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裙角都沾湿了一大片,一进来便立马将门掩好,急急对沈澈道:“太子来了。” 她气还没喘匀,一股脑说下去:“穿的常服,也没用东宫的车驾,来得低调,但没遮掩身份。” 她顿了顿,看向衔池,“只说是来接人的。” 宁珣既然亮了身份,自然没人敢拦,用不了多久便会到这儿来。 衔池倏地坐直了身子,他不是正忙着么,还有闲暇来这儿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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