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间巴掌大的小屋,可如此巧手布置下,屋内空间不仅不显的逼仄,甚至还平添几分雅致。 两人一左一右,依榻而坐,趁着她们点的清倌人还未登场,陈月如又一边倒茶一边给她科普起了醉春楼。 “......这地儿名气大,大在哪儿呢?就大在它分类规整,你瞧瞧,就咱们包的屋,二两银子一时辰,咱们叫的清倌,一两银子弹一曲。” “要说贵,那也贵!可咬咬牙也能承受不是,这三俩月来一次的,咱们也来得起,那就是为咱们这些阶层准备的!” 她喝口香茶,将目光投向坐的有些拘谨的宋文筝,表情霎那就变的神秘; “咱们享受的这些,虽也舒坦,可在偌大的醉春楼里面,那真的是不值一提,就是边角料,要说真享受,还是得那边——” 她用手朝另一个方向指了指,语气带点儿羡慕; “那才是真正的销金窟,里头的装潢摆设,莺莺燕燕,伺候的全是精于才艺的绝色美人......” 正窃窃私语说着话,房门被轻轻敲响,陈月如顺势收了话音,往后一靠,显得舒坦惬意。 “进——” “嘎哒”一声,门被推开,从门口走进的是一位十五六岁,身着青衣,怀抱琵琶的秀美少年。 少年肌肤白皙,眉弯嘴小,一头如墨发丝半披半挽,不算绝色,但终究豆蔻年华,五官端正,倒也颇为养眼。 “清棠给两位姑娘请安。” 少年抱着琵琶微微欠身,嗓音清脆,端正行礼。 “不必多礼,清棠公子请坐。” 陈月如笑的温和,待少年在离两人三步远的高凳上落座后,她又轻轻扭头,询问宋文筝。 “有想听的曲儿吗?” 宋文筝摇头,尽力控制自己因第一次踏足这地儿而产生的紧张感; “没,我听什么都行,你决定吧。” 陈月如点头,又将头扭回去,对着那少年,语音带笑; “清棠公子,那你便弹个最拿手的吧,要欢快一点儿的,别太沉闷。” “是。” 优美音调缓缓开场,一时间,整间小屋都笼罩在欢乐的琵琶小调里。 而与此同时,在陈月如所指的销金窟方向,却正弥漫着一股硝烟。 “沈老板,我提出的这两个法子,难道一个都不行?” 女音恨恨,往上看,其人却是一个精瘦凶蛮的中年女子。 女子一身豪奢,头束金冠,手戴指环,举手投足,身上的金饰叮当作响,当真是好一幅暴发户作派。 而反观沈玉姝,却是青衣简便,木簪高束,低垂眉眼,面上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却依旧能让人感到,不怒自威。 “对,一个都不行。”他语音淡淡,仿若没感觉到此时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的货,违禁品太多,不能上我的船,再多钱也不成,否则一旦被查封,我的船队,你赔吗?” 女子气的口不择言; “赔!万一被查封了,老娘赔!赔你双倍成不成?!!!” 沈玉姝缓缓摇头,用最温和的语气开最大的口; “不成,两倍不够。”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饮下,慢条斯理; “若陈老板非想弄,那得十倍!” “毕竟我这条路线已经打开,两边都有路子人脉,这可不是区区银钱能衡量的,这可都是我投入的精力。” “我呕心沥血,精心筹谋,如今价格翻十倍,你不亏。” “我当初买这几个大船,一共花了三十万两,再加上这些年高薪挖的船长,舵手,水妇......” “这样吧,我这边零零碎碎就算三十五万两吧,陈老板赔我十倍,那便是三百五十万两,我信陈老板拿的出来,可我心里没底啊,如此想来,便只有陈老板先将赔付拿出来,放到我这里押着,如此我才敢——” 陈老板;“......” 面色僵硬,咬牙切齿,最后憋屈的调转话题; “行!船不能用,我就找别家,那另一件呢!” “让你沈玉姝娶我儿子,这为什么不行?” 她怒的将桌子拍的啪啪响,声音大的像闷雷; “沈玉姝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娘在马贼手里救下你时,你是怎么说的?如今不过四年功夫,难道全忘了不成?!!!” 听到这里,沈玉姝叹了口气,波澜不惊的眉眼终于动了动,显得有点儿无奈。 “陈老板,你到底想干什么!” “令堂是救过我不错,我也曾亲口向令堂保证过,若她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必倾囊相助......” “如此不就是了!”女人下巴微扬,面露得色; “既你自己都说过这话,那为何现在兑现承诺时却推三阻四,如此行径,岂不是背信弃义,言而无信......” 沈玉姝撇她一眼,没与她针锋相对,只继续有些无奈道; “唉,原来陈老板不是想与在下做生意,而是讨恩来了——您早说嘛,若早说,哪还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令堂是我救命恩人,这恩人身份岂能和生意伙伴同日而语,陈老板可真是过于含蓄了。” 女人一愣,先是心有些虚,但再想想,自己母亲确实救过对方,便渐渐放下心来,面上表情更加得意。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那我刚刚说的......” “别慌那些,陈老板,先将我的盘龙玉佩还给我吧。” 他将手臂伸到女人面前,手掌向上,客客气气; “当年我受令堂恩后,想要钱财报答,令堂却不收,无可奈何,便只能强硬的留下贴身玉佩,以此为信,和令堂约定,若她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便谴人拿那枚玉佩来雍城找我,而我只要见到那枚玉佩,便竭尽全力满足其愿......” 她语音缓缓,眉梢上挑,一双墨黑眼珠上上下下打量着女人,半晌,微一眯眼,格外和善; “陈老板,玉佩呢?” “......” 女人表情一时僵住,再然后,恼羞成怒; “沈玉姝,你——” “你就是不想报答!” “还跟我扯什么盘龙玉佩,见玉如见人,呵!我难道不是我娘的女儿吗?我这个真人站在你面前,难道不比一枚玉管用吗?!!” “要我说,你就是故意的!!” “你就是不想还恩,你就是忘恩负义,你就是——” 沈玉姝缓缓收回手掌,面上温和逐渐消失; “原来——令堂都没告诉你这件事儿啊。” 女人又气又恼,声音震天; “我用她告诉我吗!!我是她女儿,她施下的恩自然会落到我身上,若你想还,我们这种关系不比你那个狗屁玉佩管用!!!” 沈玉姝歪头,在自己的位置上调整下坐姿,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表情,语音慢慢; “陈老板此言差矣,令堂膝下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我若不管谁来都尽全力报恩,那我报的过来吗?报不过来!我没那么大的实力,所以就只能精准报答,还望陈老板见谅——” 他掀起眼皮,没什么波动的瞅了她一眼,无视她嘴里的种种恶言,嘴角一挑,又露了个虚伪的笑; “这陈老板既拿不出玉佩,那便只能是合作伙伴......不对,咱当不了合作伙伴,陈老板的要求我无法满足,我的要求陈老板也给予不了,啧,那没办法了。” 他似是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摆手; “丹秋,回吧。” “唉,别别......”见沈玉姝想走,女人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口出恶言,便赶紧压下心底愤慨,伸着手拦人想补救; “那什么......沈老板别介意,我这人,大老粗一个,不太会说话,沈老板大人大量,可莫要与我这等粗人一般见识。” 眼看她手臂即将碰上沈玉姝,旁边丹秋眉眼一竖,立马从中插进,犹如一座铁塔般隔开两人,稳如磬石。 沈玉姝依旧还是那副表情,看不出高兴和不高兴; “怎么会,我尊重我的每一个合作伙伴,更何况陈老板还是我恩人女儿,我自然只会更加尊重。” 女人讪讪而笑,到了这会,也顾不上计较丹秋的无礼了。 “是是是,刚刚是我莽撞了,来,沈老板坐下,我刚刚已经叫了席面,马上就要上菜,沈老板可得给我机会,让我好好向您赔罪。” 身份摆在这儿,她既主动做小伏低,那沈玉姝自然也不好给她难堪,于是屁股重新坐下,两人就着刚刚的话题又聊了起来。 “其它的就不说了,沈老板,就说我儿子——” 女人将胸脯拍的邦邦响,表情是尽力挤出的友善; “他今年才十六,豆蔻年华,容貌也长得俊的很,怎么就不配做你正君......” 沈玉姝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对方身为母亲,却在这种烟花之地谈论儿子,表情便带了点出来; “我说过,我家中已有男子。” “我知道,不过一个侍君,伺候人的玩意儿,值当什么,连个闺女都没给你生,要搁我,我早把他撵滚蛋了!!” 沈玉姝;“......” 他头痛的揉揉眉,语气里的无奈已经压抑不住,这回可不像刚刚做戏,而是真情实感极了。 “我比不得陈老板狠心,再说,他与我青梅竹马,我说了会陪他一辈子的。” “唉呀,不过一个男人......” 在对方愈加冰冷的视线里,女人终是讪讪绕过了这话题,又继续夸儿子; “沈老板你相信我,我跟你说的这个儿子,虽是庶子,可长得是真俊俏,腰细屁股大,保准生闺女的好材料——” “郭老板抬爱了,只我家中有夫,竹马青梅,不敢辜负......” “这算什么辜负,一个小小奴仆,难道还能扶正不成?” “少年情谊,多年扶持......” “......” 陈岁桐借口出恭,阴沉着脸退出包间,周身气势压抑的吓人。 而她旁边的丫鬟巧杏,却一点眼色都没有,一边探头替自家主子整理衣衫,一边眼珠咕噜噜乱转,瞎出主意; “主子,奴婢瞧她油盐不进的,不如咱们谴人回禀家主,向家主讨来那枚玉佩,然后......” “啪!”一巴掌挨在脸上,巧杏畏缩的捂住脸,彻底不敢吭声了。 “蠢货!” 陈岁桐恨恨的收回手臂,脸上的阴沉之色更重了。 而另一边侍立的巧春,则幸灾乐祸的瞄巧杏一眼,微微勾唇,笑的嘲讽。 蠢货!当真是蠢货! 跟着主子这么久,她竟然连这点都没看出来。 在一众儿女中,家主最看不上的便是主子这种脾性,平日无事还要斥责呢,就更别说知晓主子借她的恩来攀关系...... 玉佩想都别想,恐怕还要再挨一顿爆竹炒肉,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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