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正要备膳,裴幽则冷不丁地开口:“慕慕怎么忽然唤我如此生份了?” 江絮清心里咯噔一跳,眼神低垂,故作自然道:“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要懂礼些。” 裴幽眼神微眯,颔首,又笑道:“但我与慕慕之间如同兄妹,难不成我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了,慕慕便不拿我当兄长了?” 饭桌上气氛显然凝固了起来。众人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江絮清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悦的男声:“慕慕兄长在这呢,怎么都抢着做她哥哥,我还没死呢?” 江濯直接落坐,笑道:“赶上饭点了。” 唐氏嗔他一眼,“整日忙的不能落脚,也就晚膳时能见着你一面。” 正好饭菜呈了上来,江濯伸舌添了舔唇,撒娇道:“阿娘就莫要数落了,儿子都要饿坏了。” 江琰眼神盯着面前那盘红烧肉,警惕着一旁饿鬼投胎似的哥哥,嚷嚷一声:“这盘红烧肉都是我的,哥哥不准抢。” 兄弟二人闹起来,还是江义承轻咳一声,饭桌才稍微安静了些。 用膳时,江絮清都心不在焉的,幸好是哥哥来了才打破方才的僵局,否则裴幽定是会有看似温和实则紧迫地逼她承认与他的交情。 ** 夜色朦胧,镇北侯府。 裴扶墨回府时,镇北侯夫人云氏跟前的掌事侍女芷芹,笑盈盈迎上前迎道:“世子回府了。” 裴扶墨眉梢微挑,“母亲等多久了?” 芷芹笑了笑,“不久,夫人说再久都要等的。” 本想回房好好休息的裴扶墨,只好转了个方向直接朝玉荣堂行去。 云氏坐在布满佳肴的饭桌前,远远瞧见那身形挺拔俊朗无双的男人,直接埋怨道:“便是忙成这样,五日了都无法与母亲用一顿饭?” 镇北侯常年驻守边关,嫡长女几年前也出嫁,嫡幼女也正是调皮好动的年岁,时常去闺友家中玩闹,这偌大的镇北侯府,倒是显得云氏很是孤独。 裴扶墨撩袍落坐,好声好气地说:“儿子这不是来了?” “这还差不多。”云氏笑了起来,吩咐下人将热乎的汤呈上。 一顿饭用了一半,云氏才提起:“你父亲传信说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待他回来后,便会为你兄长举办认亲宴。” 裴扶墨头也没抬,慢条斯理地品尝参汤。 云氏便又絮絮叨叨说道:“你兄长说一切从简即可,不必闹得那般轰动,但我怎么舍得那孩子受委屈,分开的二十一年,我和你爹实在欠他太多了。” 汤匙在瓷碗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裴扶墨垂眸敛下眼底的挣扎,仍旧一字不发。 近日以来,小儿子性情沉稳了许多,云氏有些不适应。 这顿饭便在云氏说,裴扶墨回答中将要用完。 刘管事这时进来传话:“夫人,大公子说今夜要在江府逗留许久,回来时要很晚了,让夫人不必等他回府。” 闻言,裴扶墨身子微僵,捏紧玉箸的骨节都隐隐泛着白。
第6章 微醺 云氏虽说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道:“也好,江家也是他的恩人,多去那边走动是好的。” 只是长子才认回了没几日,好似不大亲近她,许是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裴扶墨唇线微压,忽然放下了玉箸,“我吃好了。母亲,若没其他事,儿子便先回屋了。” 云氏急忙拉他坐下,将脸凑过去看他的神情,问道:“你近日怎么不往江家跑了?” “衙署里忙得不可开交。”他随意说道。 云氏也没多想,“我可想慕慕了,改日你记得带她来咱府里玩一玩。” 裴扶墨心绪烦躁,不想再听下去,站起身直接走了,“再说吧。” 小儿子也这样走了,云氏叹了口气:“怎么成日里往江府跑的人不去了,该多留在府里的,反而还总往江府跑呢。” 芷芹安慰道:“夫人,侯爷就快回了,您不会孤独太久的。” 云氏提不起劲来,低声道:“可我就想跟幽儿多相处相处。” 芷芹心知云氏对失散多年的长子愧疚难安及思念的心理,柔声说道:“毕竟分离了二十一年,大公子一时大抵还未适应。” 云氏何尝不清楚,但是这些年实在太想长子了,见他对她如此冷淡,心里还是很难受。 镇北侯与云氏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感情比寻常夫妻还要深厚,婚后更是一直得侯爷的宠爱,侯爷从未纳妾拈花惹草,云氏一生顺遂,唯独让她牵挂了二十多年放心不下的事,便是那出生后就流落在外的长子。 如今长子回来了,她只想加倍的待他好。 ** 四皇子的命案总算平息了一段时间后,大理寺也稍微得以喘气。 忙活了一阵,江濯难得休沐,提出要带近日总是郁郁不乐的江絮清出门散心,她直接拒绝,江濯也没勉强,便说叫上几个好友一道去玩乐。 江絮清倏地站起来,喜悦道:“哥哥,我也要去!” 江濯斜乜她一眼:“你不是方才还说又热又累的,才不愿意出去玩得一身汗吗?” 江絮清过去抱着江濯的手臂撒娇,“那不是方才没想通嘛,哥哥就带我一道去吧!” 江濯一向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她撒起娇来更是无人能抵抗,这不,很快就缴械投降,“我去门外等你。” “好嘞。” 江絮清回了房间后,让安夏为她隆重打扮一番。 黄花梨木柜翻开,华丽耀目的裙子数不胜数,江絮清犹豫了片刻,还是挑了件碧青色的散花长裙,这条裙子她记得裴小九很是喜欢。 那日她去衣肆便是裴小九陪的她,她挑了许久都没有挑到满意的布料与颜色,裴小九等的都不耐烦了,抱着臂膀在旁催促,她一直下不了决定,便央求着他帮忙挑选。 裴小九逛了一圈,便挑了这条长裙。 他总是清楚什么是最适合她的,就连衣裳也一样。 安夏站在梳妆台后,看江絮清笑得满脸羞答答的,好奇问:“姑娘,跟大公子出去玩,能让姑娘这样兴奋吗?” 江絮清望着铜镜内,笑意掩藏不住的自己,语气甜甜软软:“因为我想见他。” 见他?安夏不懂,但近日姑娘的确很像话本里陷入情爱的主人公般,整个人都娇滴滴的,如含苞待放的花朵,美得连她看两眼都脸红。 观月酒楼三楼雅间内,一众光鲜亮丽衣着不凡的少爷公子,以江濯为首,围坐在一张锦绣圆桌旁。 刑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大理寺卿的长子,长乐侯之子,卫国公之子,皆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权贵子弟。 江絮清坐在一帘之后翘首以盼,隔着厚重缠花帘看实在模糊不清,她根本就看不见外面究竟有没有裴扶墨。 “姑娘,您在找谁呢?” 江絮清小声道:“安夏,你瞧见裴小九了吗?” 安夏“啊”了声,便走到那帘子前悄悄掀开看了一眼,“好像没看见,裴世子应当没来。” 江絮清琢磨道:“我前两日特地打听过了,今日左军都督府也休沐,若是哥哥出来玩,应当也会喊上他的,怎么就没来呢?” 安夏惊讶不已:“原来姑娘是特地来找裴世子的呀?” 可不是吗?这段日子裴小九总是不理她,她偶尔也去了镇北侯府,总是没有见到他人影。 这好不容易才等着休沐,那群公子出来聚会,裴小九那样闷不住的性子,和那群他最相熟的好友都在,他怎会不来? 隔着厚帘子,外头响起了一群男人的谈话。 “说起来,近日京城除了四皇子一事,也就镇北侯府那失散多年的大公子最引人注目了。” 提起这话题的是卫国公的长子卫子宜,幼时是与裴扶墨和江濯同一届在国子监念书的同窗,几人关系匪浅。 说起这镇北侯府的大公子,刑部尚书之子苏平问道:“我还没明白,在文荀家住了两年的下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大公子了?” 谈到裴幽就免不了和江家牵扯一起,江濯笑道:“何止你们不明白,我也同样,他在我江府两年了,我爹都打算收他做了门下学生,想好好栽培栽培,谁晓得人家直接扶摇直上了。” 另一位公子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冒名顶替?这镇北侯长子失散多年一事也并非什么秘密,这么多年也有不少人到镇北侯府冒名顶替的。” 江濯饮了口酒水,摇了摇头:“那不至于,这可是镇北侯夫人亲自验证过了,说是裴幽的身上的确有长子的胎记,胎记一事从未外传,除了镇北侯夫妇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是决然错不了的。” 得此结论,众人也只得点头,没再多想了。 “怀徵来了。” 一群男人的谈话中,只有这句才引起了江絮清的注意。 她忽地紧张起来,透过影影绰绰的帘子缝隙看向门口的方向。 裴扶墨今日未着官服,一身清雅的月白云纹锦服,以玉带束腰,除此腰间并无任何挂坠。 时人注重华丽打扮,腰间不挂几枚精致的玉坠难以显示出不凡的身份,而他向来最嫌麻烦,总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但到底是自幼习武的身形,矜贵清肃的气质,更是人衬服装,衣袂曳动,恍若谪仙。 江絮清不知觉看得有些出神。 许是自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若是一直这样盯着裴扶墨,她便会忍不住害羞。 这让她想起上辈子在牢房中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二人互通心意后,裴小九痴恋地看了她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又无比怜惜地在她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那个吻,很轻很柔,虽只简单触碰再无其他,但那股带着让人触及心底动容的珍惜感,却是比任何甜言蜜语还教人心软。 她的目光便随着他的走动,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江絮清脸庞顿时通红一遍,烧得热乎乎的。 帘子外,裴扶墨已随意找了个地方落坐了。 “怀徵来的正巧,我们方才正聊到你了。”卫子宜说着,便给裴扶墨倒了一杯酒。 裴扶墨垂眸看着面前这清透的酒水,仰脖饮下。 江濯诧异问:“你不是不会饮酒?” 裴扶墨薄唇微湿,淡声道:“学了便会,又有何难。” 饮酒后,很快他的脸庞浮起淡薄的红,桃花眼沾了些微醺的湿意,瞧着昳丽而邪气。 江濯脸色古怪地看着一杯一杯灌自己的裴扶墨。 他不信裴扶墨不知道他妹妹最厌恶喝酒的男人,因父亲嗜酒成性,每回喝醉了后都会做一些他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事后醒来便全然忘的一干二净。 犹记得有一年妹妹曾说过,她今后嫁的男人定要滴酒不沾。 裴扶墨每回与他们出来,无论他们如何撺掇,他丝毫不动容,一个大男人在皆是男人的场合也从不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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