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队一天换一个地方,贺成就跟着他们转战,反正他也没有目的地。采药队晚上就在当地公社、生产队投宿,贺成也省了找地方住。 干了六天,采药队要往更远的地方,贺成不想再跟着,也不满足于一天八毛了,琢磨着干点别的。 他发现城里还有不少人家是烧柴的,蜂窝煤贵,煤气更少,城里得好样的家庭才用得上煤气,所以城里人捡柴禾、买柴都是常态。 于是他花了一块钱买水果糖,一块钱能买一百颗水果糖,跑到农村跟小孩换柴,一小捆干树枝能换三颗水果糖,新鲜的湿柴换两颗,小孩抢着捡树枝来换。 “就没人抓你个投机倒把?”姜雅听到这儿,已经憋不住光想笑了。 “还真没有。”贺成道。 他说,“其实现在虽然不允许私人开店做生意,但是农民进城卖自家的鸡蛋青菜、卖个柴什么的,还是允许的,早两年就有人进城卖菜了,管理部门对此不鼓励、也不禁止,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城里人总得吃饭吧,这不许那不许,老百姓吃什么。” “你厉害。”姜雅不禁笑着调侃道,“无商不奸啊,你这还专门坑小孩。” “怎么叫坑小孩呢,我提供糖,他们捡个柴禾换糖吃,买卖双方都很满意,这叫合作共赢好不好。”贺成认真道,“你要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小孩可欢迎我了。 二八大杠是真能驼,捆满一车干柴驼进城里,一趟他就能赚个一两块钱,顺利的话,一天能搞两三趟。 买卖不大,可是本钱小啊。 “天天有钱赚,我回来干什么?你说少则两周、多则一个月回来,我寻思就你那个风格,只能拖延不能早,这才今天抽空回来瞧一眼,其实压根就没指望你回来,谁知道你昨天就回来了。” 贺成说着,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卷东西跟姜雅显摆了一下:“采药队六天给我4.8,后边六天卖柴赚了23.5,买水果糖投入两块多,我吃饭花了三块来钱,这是剩下的,一共22.7。怎么样,还可以吧?” “可以可以,我看看。”姜雅伸手拿过来,一大卷毛票,里边还包着硬币。 “你半个月就花了三块钱?光吃饭,后来几天你住哪儿啊?” “哪用得着住宿费。再说城里的宾馆,我挣一天的钱都不一定够。这年头人淳朴,天也开始暖和了,农村地方,随便哪儿都能借宿一宿。” 姜雅心虚了一下下,想起她那一晚上五块钱的宾馆和城隍庙的小笼包。不过也就心虚了那么一秒秒,环境不同对不对,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敢随便住火车站大厅啊。 “哎呀,贺成同志,辛苦你啦。”姜雅喜滋滋说道,“这回好了,起码咱们自己手里有点钱了。” 一边说,一边就打算装进兜里了。 “哎,你都拿走啊?”贺成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捉住她的手,“不行,这钱先放我这儿,我还留着咱俩订婚什么的呢……” “你确定拿来订婚用?我问你,什么叫私房钱?” “我又没……”贺成刚想说他又不是想攒私房钱,念头一转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拿来订婚,你怎么跟你家里说?”姜雅道,“到时候你娘还不知道以为你赚了多少呢,不光不知你的好,恐怕还得说你藏私房,你出了钱还落不到好,你蠢啊?” 贺成啧了一声:“你说得也对。而且让别人知道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再说了,凭什么呀,邵春来以后订婚,他也自己出钱?”姜雅拍拍他的脑袋,笑嘻嘻道,“孺子可教也,所以,这钱咱俩得自己留着。” 嘴里说咱俩留着,手上动作就全装自己口袋里了。 “一见面光说我了,你那边呢?”贺成问,“你去沪城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雅便把自己的沪城之行讲给他听,然后小得意地宣布:“我带回来47.8,给了我爹20,现在还剩27.8。其实本来能剩下更多,主要是吧,你知道我这人花钱,吃了玩了,省不下来。” 贺成:…… 他原本还担心,就沪城那地方,再加上来回路费花销,她能不挨饿,别吃苦头,好好回来就不错了呢。 “所以现在咱俩有……50块零5毛钱的小金库了。”姜雅美滋滋地宣布。 “我说你……太不厚道了啊。”贺成一翻身把她压在草堆里,伸手就往她身上掏,“刚才那钱,给我留点儿,媳妇你这也太黑了,黑心周扒皮啊你。” 姜雅被他毛手毛脚挠得痒痒,又不敢笑大声,缩成一团憋笑地抵抗:“滚,想造反了你!” “不造反,你给我留点儿。”贺成动作威胁,“不然就地办了你!” 两人嬉闹了一阵子,黏糊过后,贺成也不敢真办了她,最终难耐的还是他自己,拉着姜雅的手叫她帮忙。 姜雅拒绝帮忙。还煞有介事来了一番“童男子”“元阳未泄”之类的论调,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那什么不能随便破。 俩字,憋着。
第22章 身上揣着50.5的巨款, 姜雅走路都觉得硬气了许多。 仗着天黑,两人也没分开走,一起悄默声走到家门口, 姜雅摸着兜里的硬币, 决定要不就给贺成留几毛。 贺成却说:“还是放你那儿吧, 我没地方放, 藏都没地方藏,这玩意儿装兜里叮当响。” 贺成不无嫌弃地把一把硬币还给姜雅。这年头硬币顶大的五分, 这一把恐怕都没有几毛钱。 姜雅也没跟他客气,不要正好, 随手又装了回去。两人在两家门口分开, 各回各家。 姜雅推开大门,瞧着姜老大一个人坐在堂屋剥花生,便走进屋坐下, 伸手拿了一颗来剥。 “爹,还没睡呢,就你自己在家呀?” 她说着把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姜老大抬眼瞥了她一眼,不赞成地表情道:“别吃,那个是生产队剥种子的。” 怪不得这花生个个双仁饱满呢。生产队春种前做种子的花生都是专门挑拣过的,按斤称了分到各家各户, 剥完了按重量收花生米。一斤花生能出多少米,这都有数的。 姜雅看看手里剩下的一粒花生米,笑了下扔进嘴里说:“就吃这一颗, 不打紧。” “你也不打紧, 他也不打紧,你们仨孩子一人吃几颗, 我领回来五斤花生,明早交不上三斤半花生米,咱家就得挨罚补上。如今花生米比肉还贵呢。” 姜雅说:“不就一颗花生嘛。爹,您放心,我以后好好孝敬您,等您老了,我保证您想吃花生就吃花生,想吃肉就吃肉。” “嗬!”姜老大嗤了一声,这怎么可能么,过去那地主都不见得天天吃肉,“你呀,自己别饿死就行。你也不用拿这话哄我,你只要别气死我,就算孝顺了。” “爹,瞧您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气您啦。” 怎么就觉得老姜同志这话意有所指呢。姜雅转移话题:“丰产丰收两个又出去野了呀。爹,娘上哪儿去了?” “回娘家了。” “怎么晚上去,黑咕隆咚的。” “白天要上工,请假扣工分,反正路也不远。” 姜雅说:“这么晚还没回来呀,天这么黑,爹你用不用去迎迎?” “不用,丰产陪她去的。”姜老大说,“你还知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晚上就少出去,一眼看不着你就跑没影了,也不怕人说道。” 姜雅:“谁说道我什么,出去玩会儿也不行了?” 姜老大:“你几岁了,你看谁家姑娘深更半夜跑出去玩?姑娘家家的要端庄,注重名声,说话做事都得主意,别叫爹娘没脸。不然你自己也要吃亏的。” “爹,你这是什么老封建思想,新中国都成立这么多年了。” 两人正说话,大门咣当一声,姜丰收兴冲冲跑回来了,跑进屋里给她看手里的一只鸟:“二姐二姐,你看,鹌鹑,我拿丝网捉的。明早烧了吃,行不行?” 姜雅撇嘴看看他手里那只瑟瑟发抖的野鹌鹑:“你也不嫌它可怜。” “那树上两只,跑了一只。”姜丰收毫不为意,笑嘻嘻道,“我吃不上肉更可怜。” “那你自己弄干净,明早我给你放锅底下。反正我不给你弄。”姜雅说,“你就知道吃,怎么不陪娘去姥姥家?” “娘不要我去啊,是她叫我哥去的。” 不要姜丰收去,让姜丰产去?姜雅琢磨着兴许是要给姜丰产找对象吧。她起身回自己屋去,姜丰产陪着宋士侠才回来,姜雅已经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跟宋士侠一起做饭的时候,姜雅便随口关心了一句:“娘,你昨晚去姥姥家了呀,姥姥家里都挺好吧?” “挺好,你表妹都说婆家了,要定亲了。” 姜雅惊讶了一下:“表妹,你是说大舅家的二表妹?她不才十五吗?” “虚岁十六了。”宋士侠说。 农村里正常,可从姜雅的认知来说,真心有点接受不了,刚过完春节,所谓虚岁十六,正经算起来应该都不满十五周岁,要是年底出生的,其实也就十四。但是从时下农村的惯常操作流程来说,十五六订婚,等个一两年,双方来往接触一下,十六七岁,就可以操办结婚了。 然而这个话题不太安全,姜雅聪明地没再接话。 她不接话,宋士侠照样不会放过她,拿烧火棍敲着灶门数落道:“你看你大舅家里多省心,你表哥十七结的婚,十八就生了头胎儿子,你大表妹今年秋天也预备结婚了,而今你二表妹也说婆家了,等她嫁出去,你大舅就完成任务了,可以享福喽。唉,你说我是什么命……” 姜雅掀开锅盖搅锅里的粥,淡定地打断她:“娘,那你赶紧给丰产找个对象,上回相的那个我看就不错了,叫他也别太眼高。” “你还有嘴说别人!”宋士侠作势拿烧火棍要打她,“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整个小岭生产队,还有你这岁数没嫁人、没婆家的吗,你娘都要急瞎眼了。” “娘,您先别急。”姜雅,“我明天就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滚你娘的。”宋士侠道,“昨晚我去你舅家,你表嫂给你说了个人家,是她娘家弟媳妇的娘家亲戚,22了,我跟你说,这回这个小青年可相当不错……” 姜雅没憋住噗嗤笑了下,宋士侠脸色一变骂道:“死丫头,我可先告诉你,你给我正经点儿,我好不容易给你张罗个合适的,你要再敢给我作妖,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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