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罗少知闭上眼,在脑门上拍了两下,模糊道,“我,或许能猜到……但我也不确定。” 她表现得纠结,文承没再继续问下去。 休整了几息,罗少知吐气睁开眼,就见文承眼神静静,视线越过自己,正看向自己身后。 “你在看什么?”她下意识问。 文承:“死人。” 罗少知后脖一凉,毛骨悚然,惊悚地扭头,只见身后清净无一物,要一定说有,便只剩下远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池水,和一座座遥远相邻的亭台。 那一瞬间,罗少知很想骂人。 文承收回目光,用极轻淡的语气道:“你看不见。” 罗少知瞬时寒毛倒竖。 文承对她微微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害怕?” 罗少知硬邦邦地回道:“不好笑。” 这笑话着实冷了点。 文承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叩了下,语气不明,道:“你不是很爱笑?” 罗少知:? 罗少知没明白文承的意思,“啊?” 以她对文承的了解,这语气应当是不高兴了。 可他有什么不高兴的,自己又哪儿惹着他了? 还是说,那会儿在宴上,有嫔御提起他们俩的婚事,撩着他这只大老虎的胡须了? 罗少知纳闷地问:“你又不高兴了?” 文承顿了下。 罗少知怨念十足,“又不是我让人提的,你这也要怨我?” 文承的眼神变得很一言难尽。 他垂睫,静静地说了四个字:“对牛弹琴。” 罗少知麻木地“哦”了一声,闷闷不乐,撇过脸望着远处出神。 两人就这样在亭台楼里对坐着,彼此不说一句话,好似一对般配的坐石。 海池边风大,罗少知的脑袋不知不觉地放空。 她觉得自己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身体居然在这样的氛围里得到前所未有过的放松,好似撂下了负压已久的重担。 罗少知的眼中渐渐流露出一点稍纵即逝的哀意,两弯远黛微微颦蹙,欲语还休,“……文三。” 文承看过来。 罗少知咬了咬唇,轻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万一哪天她不在了,天底下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读懂他的心…… 文承抬着眼眸,大概是在审视她这句话的真实用意,罗少知不由变得更悲伤了,心想好心当作驴肝肺,到底是谁在对牛弹琴。 沉默了好半天,文承忽然起身,罗少知以为他嫌烦了打算回去,下意识跟着站起来,却见文承朝自己走过来。 走到罗少知身前,文承微微俯身。 罗少知颤了一下,想要往后退,却被文承伸手抬起了下巴,被逼迫着与那双极具压迫力的眼眸对上视线。 风吹乱了罗少知的耳发,她的心便也跟着乱七八糟的。 文承低声说:“当真是醉得不轻。”
第40章 罗少知糊涂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鬼上身似的,对着那两瓣轻轻开合的薄唇起了绮念。 等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脑子里猛地闪过“完蛋了”三个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惊恐万分。 文承僵硬地站在她面前, 像是被人点了穴位, 一动不动。 “我,我……” 罗少知脑袋里一片空白, 话没说齐整, 人先熟了,放开手后眼眶通红, 仿佛自己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 “我真不是……” 真不是不端轻浮。 文承一定又觉得她品行败坏了。 罗少知巴掌大的小脸被醒目的醉色所占据,眼睫湿润, 满眼委屈,让人忍不住怀疑假若再说点过分的字眼,她是不是会在下一秒内哭出来。 文承视线下落到她无意识地用牙齿轻轻咬着的唇瓣上, 眼神变了又变,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罗少知。” 罗少知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头猛跳, 深感无地自容,微弱道:“我喝醉了……” 喝醉的人,说的话、做的事, 都不能当真。 ……自欺欺人。 罗少知猛地一惊。 腰上的力气很紧,是文承一把将她搂了过去, 牢牢禁锢在怀中。 文承用手托抚着罗少知的脸侧,他的手指修长而冷凉,罗少知禁不住颤了一下,随后感到文承伸出了一指,微凉的指腹从她湿热的唇瓣上碾过,动作缓慢却不轻柔。 罗少知敏感地预知到他想要做什么,紧张垂眸,密密羽睫直颤,悄无声息地抓住了文承衣袖一角当成救命稻草。 “你喝多了。”文承说。 罗少知闭上眼睛,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气息落到唇上前,她听见文承轻轻地说:“等你清醒,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从宫宴回来后,罗少知什么都没干,一回内苑立刻关了门窗,躲在卧厢里装睡。 飞飞以为她在宫宴上喝多了,听话没来打扰,直到夜半,卧房里亮起烛光,飞飞才在门外轻敲了两下,柔声道:“小姐醒了?” “嗯。”屋里传来罗少知略低的嗓音,“你还没休息?” 飞飞:“小姐酒醒了吗?厨房里备着解酒汤,可要端来?” “不用,你去休息吧。” 卧房里,罗少知揉着额头出了内室,在榻上躺了三四个时辰酒意总算全消下去。 飞飞不放心,又询问了几句,罗少知耐心回应,总算安心让飞飞回去休息了。 开了窗后,院外夜色清美,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中,繁星密密,罗少知站在窗边瞧了半天,喃喃自语:“忘了,忘了……” * 四殿下的事最终以宫人办事不利收场,皇上没再追究,贵妃便点到为止。 隔日,罗少知进宫去看四殿下,昭儿已好了大半。 这一病兴许是将小殿下吓着了,胆子比之前小了小了许多,始终黏在贵妃身边,不过母子俩看上去比从前更为亲近,也算是因祸得福。 易雪衣的提醒罗少知一直放在心里不敢忘,借机向贵妃打听二殿下。 贵妃说二殿下自幼长在生母清妃膝下,清妃娘娘性平喜静,二殿下受她亲自教导性子沉静温良,从未行错,在京中名颇有美名。前任太子被废后,前朝关于立储的议论渐渐声起,淳帝年事已高,若择立新储,朱鉴便是三位皇子中的不二人选。 宫宴上罗少知没瞧见二皇子,说是南方涝起,工部上下通宵达旦连轴转了好几天,二殿下受累病倒,在皇府养病歇息。 后宫不允干涉前朝,贵妃点到为止,所述并不多。 回府后罗少知写了封信派人送去程府,翌日就收到程之怀的回信,师兄在信中道,南方暴雨,水涝严重,朝中大臣这些日子都在为此焦头烂额,二殿下前些日子的确病倒了,至今还没好。 罗少知觉得奇怪,宫宴那日她在端华宫里遇上文夫人,想来就是为二殿下特来宫中和清妃娘娘报安,自己却没听清妃说起二殿下。 昭儿只是吃坏东西,清妃娘娘那般上心,自己的孩子病倒却不闻不问,这是什么道理? 信尾,程之怀提了一嘴,每日入夏宫里都要操办祈天法事,他记得往年罗府曾有斋沐的习惯,今夏比往年都要热,若要必要还是早些为好,免得太晚受暑。 罗少知心中一动,翌日一早和飞飞到金灵寺上香祈福,果然“偶遇”到了来寺庙办事的程之怀。 上完香,罗少知回到马车所停的僻静处,程之怀已经候了小半天。 飞飞在外守着。 上车寒暄了几句,程之怀好奇地问:“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打听二殿下?” 罗少知干脆的将朱昭之事说给他,连同易雪衣那一番话。 程之怀听完脸色变了变,沉思许久,道:“昨日朝上还有大臣提到立储之事,惹得皇上不快,这关头,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你和静安王府来往甚好,何时与王妃有过交情?”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要说交情,不过是那一两次的缘分,全靠易雪衣人美心善,多次施手相助。 程之怀没多问,嘱咐罗少知多留一份心眼儿,同是皇子,静安王那边也不可大意。 罗少知颔首:“我知道。” 程之怀抱臂,似在思索什么。 罗少知耐心等着。 过了小会儿,程之怀放轻声音,语气极低:“有关二殿下,确实有一则传闻,但和朝中势力无关,而是有关殿下身世……” 身世? 罗少知皱眉。 程之怀低声道:“大概是在去年夏天,宫中生出一则流言,称二殿下并非清妃娘娘所出……” 去年夏天,是李氏冒赈犯案的节骨点。 罗少知眉头紧锁,程之怀知道她猜到了什么,点头道:“你想的没错,消息确实是从东宫那头流出来的。” 罗少知:“去年夏天太子因李氏一案被皇上惩处,关了禁闭,都这样了他还能分出神来给二殿下使绊子?” “所谓狗急跳墙,李氏冒赈案当年牵涉到了整个江南,连大理寺都被波及到……”程之怀看了罗少知一眼,叹了口气,“这样大的案子,若是皇上要追究,就算是东宫太子又如何?” 罗少知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程之怀怕她伤心,温声安慰了两句,罗少知打起精神,轻声问:“师兄在京中当职已有几年,可知道这流言可不可信?” 程之怀面露忧色。 罗少知愕然,难道二殿下当真非清妃所出? “那殿下的生母……” “少知,”程之怀忧心道,“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而言并非好事。” 罗少知不由静了下。 程之怀是除飞飞之外最了解她性子的人,他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事情的真相一定深不可测,甚至会招来危险。 什么样的事会让程之怀如此忌讳? 罗少知心紧,待平静下来,缓缓道:“师兄,此番回京,我不想再如过去那样活得不明不白。” 爹娘含冤而去的悲痛尚未被抚平,就算是死,罗少知也想死个透彻、死个明白。 程之怀深深地看着她,隔了许久叹气道:“罢了,你就当今日是在茶馆听了个故事,听完就忘,切莫放在心上。” 罗少知感激不尽。 程之怀歇了歇,酝酿片刻,含蓄道:“先帝在时,膝下子嗣稀薄,只育有两子,分别是如今的圣上和已故贤亲王。公主却有五位,以明珠公主为首,寿和公主为尾。几位公主大多联姻远嫁,只有明珠公主留伴在先帝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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