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王柏知道我爱他。” 知道爱,是回应爱的第一步。 在这之后便是爱的纠缠,逐渐紧密,逐渐分不清究竟是谁爱的更多些,他们的爱合成一个整体。 爱情需要回应,没什么比你爱一个人,且那个人知道你爱他而更美好了。 直到阿娜莎离开,姜佩兮仍在出神,她的手放在小腹上感受孕育的胎儿。 她不可控制地想起前世,想起她是如何一步步迷失了心志,是如何心甘情愿地……背弃了江陵。
第41章 天翮七年秋日, 韩榆嫁入建兴。 少女还没从及笄的新鲜里缓过来便已为人妇,嫁予年长她十岁的周朓。 周朓在周氏建兴这一辈里排行第七,天翮四年他被外派到南蛮荒地。 他的发妻高氏, 因陪他调任而病逝于瘴气。 姜佩兮不知道周七和他的原配相处如何,她没怎么接触过高氏。 但周七和韩榆的婚事, 显然是荒诞的。 世家郎君不同于外界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他们的妻子多出生名门, 家中势力滔天, 郎君多不敢怠慢女郎, 唯恐惹怒妻子背后的宗族。 至于三妻四妾, 根本是不敢想的。 世家讲出身、论血统,庶出子女不被世家认可,他们不能被记入族谱,也不能继承任何财产。 甚至于他们一生都是耻辱,任人轻贱。 对于世家来说,继室等同妾, 其子女一律算作庶出, 故而不会有哪个正经女郎肯嫁予人家做继室。 但韩榆不是周七的继室,不需要敬奉高氏的排位, 她是正娶的妻。 建兴为了让韩氏答应这门婚事,竟然逼迫周七与亡妻高氏和离。 高氏的娘家不满也好, 周七不肯也罢, 周主君做出了决定, 就由不得他们反对。 周七被硬按着头迎娶韩榆。 韩榆年纪小,又被家中兄长惯得有些骄纵;周七心里憋屈, 对这门婚事多有怨怼。 于是他们夫妻成婚当晚便闹出不小动静,婚房里东西被砸了个干净, 新婚夫妇吵得不可开交,还动了手。 周七气得几天没见人,连他们主君的召见都不搭理。 姜佩兮听周朔提到当晚的闹剧,周七的脸被韩榆抓了一道口子。 她一笑而过,没发表任何评论。 姜佩兮只在嫁入建兴那年在宴会上匆匆见过周七几面,不久周七便被外派,她和周七没有任何私交。 姜佩兮在建兴的日子很清闲,没什么需要她操心。 她的陪嫁私产和梧桐院的事务都由阿青打理,一季季的账簿她翻都懒得翻。 孩子由几个嬷嬷日夜照看,还有许多仆婢小心侍候,照看幼子也很少需要她亲力亲为。 她不过每日看看书,修剪花枝,再悠哉地调香品茗。 看书的地点选在周朔书房的窗边,那里的光线好,窗边种着她喜欢的花。 往往是她在一旁看书,周朔在案桌后处理他的公文。他们不怎么交流,各自安静做自己的事。 姜佩兮看书时习惯手边放盏茶,或许不喝,但得有。于是她去看书时,会顺手给周朔泡一盏。 某个寻常的午后,姜佩兮从廊下迈进屋室,隔着被半挂的帘帐看向书房。 微醺的阳光浸润书房里满架的书籍,周朔坐在案桌后垂眸看着桌面的案牍。 “我待会过来,你想喝什么茶?” 周朔抬头看她,“都行,上次的白毫就可以,不用麻烦。” “近日我得了些天尖,我喝了次,觉得很不错,你要尝尝吗?” “好,劳烦了。”周朔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姜佩兮颔首正要出去沏茶,猛然瞧见半挂的帘帐后探出个人来。 帘帐半挂,垂下的余边挡住了窗柩一侧,平日只有姜佩兮会坐那边,外客不会往那坐。 猝然冒出个东西,姜佩兮被吓得往后退了步。 倜傥风流的世家公子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此刻他向姜佩兮拱手施礼,眉眼含笑,“弟妹别忘了给我也带盏茶。” 姜佩兮认出周七,目光不由落到他面庞的那道抓痕上。 他面如冠玉,眉似墨画,那道伤痕在完美脸上便格外显眼。 她还没来及回话,便听到周朔温和的声线里带了些抱怨。 “你吓着佩兮了。” 周七挑眉,瞥向周朔:“我也不是故意的,司簿足下可得饶了我这遭。” “不要紧。”姜佩兮笑着打了圆场,“七县公也喝天尖茶吗,还是别的?” “弟妹看什么顺手就泡什么,我也不懂这些。” 姜佩兮应下离开。 随后她带着侍女进来上茶,侍女将茶盏送到周七手边,姜佩兮把茶盏递到周朔手边。 “弟妹如此温柔可亲,子辕也太有福气了。” 姜佩兮看向周七。他手上捧着茶盏,面露艳羡,又转而神情苦恼,“弟妹,你和子辕吵过吗?” 摸不透周七话术的姜佩兮愕然摇头。 “怎么做到的?你能不能帮我劝劝韩氏,我实在不想和她吵,她那些话真是……或者你多少帮我劝劝,好歹让她别动手。” 周朔截下姜佩兮回话的机会,“韩夫人年纪小,又是刚到建兴,难免不熟悉,盈之多谦让些才是。” “你的建议我不想采纳。” 周七皱起眉,他看向姜佩兮目光恳切,“弟妹,帮我劝两句吧,我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姜佩兮不太想插手,但此刻也不好一口回绝,只道:“韩夫人若闲来无事,可来这与我说话解闷。” “多谢多谢。”周七起身向姜佩兮作礼,打算离开。 退了两步又上前,端起茶盏,打开将茶一口闷下,俊朗若清风的公子灿然一笑,“好喝,多谢招待。” 看着周七离开,姜佩兮看向周朔:“这都半个月了,七县公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周朔神情有些无奈:“那是刚挠的。” 姜佩兮觉得周七的夫人有些鲁莽。 几日后,这位鲁莽的夫人拜访梧桐院。 姜佩兮见到了一位娇俏的少女。 长发虽因已为人妇而盘起,但发髻上还绑着红绳,挂着铃铛。未长开的脸泛着些婴儿肥,一双圆圆的杏眼湿润灵巧,娇娇俏俏,完全没有长大的模样。 这样娇嫩的小姑娘,又这般活泼明朗,枯燥乏味的建兴终于多了些颜色。 姜佩兮已经做了母亲,看着这样可爱的女孩不由心生怜爱。 彼时善儿已经能顺畅地说话,三岁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韩榆喜欢逗小孩子,便常来梧桐院。 周七重新进入建兴的权力核心,也时常来梧桐院和周朔商量事务。 一来二去,两人便时常碰上。 他们见了面不是他“哼”一声,便是她“切”一句,完全不顾有外人在场。 第一次撞见韩榆和周七吵架,姜佩兮听得心惊胆战。 她将玩累睡着的孩子抱到里屋,短暂离开正厅。等回来就听到韩榆在骂周七,骂得很难听。 “你在世家什么名声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克死上一个妻子还不算,又这么薄情寡义,为了娶个年轻的,竟然跟亡妻和离。” “我比你小十岁,你怎么好意思的?你这个老东西,老流氓!” 这样的话说出来,是完全不顾夫妻情谊了。 姜佩兮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出去劝阻。 周七被这几句骂得抬不起头,气得甩袖离开。 见周七走了,姜佩兮才出来,她看向年少的女郎,满心担忧。 “夫妻一场,说话还是留些余地才好,就算吵架也得顾及些。话太过,就算明知是气话,心里也会有根刺。” “夫妻间平日里互相尊重,互相包容,日子才能过下去。你出嫁前,家中不曾嘱咐你吗?” “姜夫人是被这样关照的吗?”韩榆一脸茫然。 年少的女郎嘻嘻一笑,单纯憨直:“我双亲早逝,只有三个莽撞的哥哥,家里门户不大,也没什么规矩。我出嫁时,二哥还拉着我哭了一场,他们都婆婆妈妈的,念叨了好多话,我都记不清了。” “长兄跟我说,我在家是不曾受过委屈的,要是周朓敢欺负我,就让我立刻回家。哪怕和建兴就此势不两立,他也要给我做主的。” 这是近乎荒唐的话,但姜佩兮却说不出它任何不好,反而冒出些羡慕。 她也想要在出嫁前,有这样的底气。 韩榆离开后,姜佩兮还有些怅然若失。 后来周七当面感谢姜佩兮,韩氏终于不天天骂他了,也没再动手。 周朔问姜佩兮怎么劝的。 姜佩兮也奇怪,“我没劝,只是跟她说夫妻间还是要包容些。” 周朔没继续这个话题。 沿着缀满桂蕊的枝头,他们走在雨后潮湿的青石板上。因下过雨,空气里那股甜腻的桂香散去很多。 在院里玩耍的幼子看到外出归来的父母,欢快地跑向他们。 周朔弯腰抱起幼子,起身后看向妻子:“今年的秋蟹上来了,我问主君多要了些,佩兮打算怎么吃?” “照往年那么做吧。” “听上贡的人说蟹粉酥味道很不错,要不我们今年也试试?” “好。”姜佩兮颔首。 眼看周朔怀里的孩子不安分,伸着手去扣周朔服制上的玉饰。 她便抬手拍下孩子的手,又和周朔商量明天早上吃什么。 她和周朔十年的婚姻,前九年都是这么过的。 平淡,琐碎,日复一日。 韩榆时常往梧桐院跑,一开始是玩孩子,后来是缠着姜佩兮。 周七告诉她世家郎君的衣衫都由妻子调香熏染的,她在家没学过,便想让姜佩兮教她。 姜佩兮问她学习的原因,韩榆如实回答。 一听这离谱的骗局,姜佩兮禁不住笑。 大世家的贵女当然都会调香熏衣,但不是为了丈夫所学,这只是富贵闲人消遣时光的一种方式。 妻子必须给夫婿熏染衣服? 谁家的夫婿有这样的脸? “世家何时有了这规矩?”姜佩兮失笑,她当然不会帮着周七糊弄韩榆。 一听这话,韩榆立刻嚷嚷起来:“我就说嘛,大世家哪会这样使唤女郎?” 听韩榆这样说,姜佩兮以为她必然不想学了。 这东西耗时间,废功夫,很考验耐心,但韩榆还是想学。 她想学,姜佩兮便教。 姜佩兮拿出布料给她演示,怎么点水,怎么熏香,还教了些基本的调香知识。 韩榆学得笨拙,却一本正经,她很努力,不过时常因熏过头烧了布子。 几日后,韩榆捧着斗篷来见姜佩兮。 她只学了单件的薄衣,这种厚重的斗篷当然弄不好。她眼巴巴看着姜佩兮,一副讨巧卖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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