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附近无人支援,她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压在老吴身上,因此,她又给那附近相熟的江湖朋友发了求救信。 安排好一切,她又快马加鞭赶回家,路上脑子也没闲着,琢磨的都是瑶娘跟老三母子俩。 老三晏长青不是母亲亲生,但自小被母亲养在跟前,悉心教导疼爱有加,与亲生无异,如今已经跟着老爹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不出意外将来晏家家主必定是他。晏长风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谋晏家的家产。 至于瑶娘,她一向安分守己,为了避嫌连亲骨肉也不怎么亲近,平日就以针线为消遣,不追求穿戴,偶尔下厨做两道拿手菜,十天半月的出一趟门,只跟别家姨娘喝茶听曲儿,也不像是能图谋家产的人。 所以综上所述,晏长风认为大姐那些话多半是胡言乱语,不过心眼儿还是要留,因为大姐那些离奇之言太过巧合,偏偏就对上了老爹去青州府的时候。 一回到府中,晏长风立刻安排信得过的嬷嬷暗中盯着瑶娘。待去到母亲的院子时,天已经黑了。 她一路大步流星,待跨进院门,又收敛步子轻声而入。 她娘是侯府大小姐,嫁入商贾家二十年依旧改不了大族内宅养成的习惯,凡事都要讲个礼数规矩。 晏长风轻手轻脚地掀帘进屋,面向榻上眼睛红肿的娇美妇人,唤了声:“娘。” 姚氏哭得心焦身乏,正歪在软塌里拧眉眯着,听见声音立刻睁眼坐直,期盼着问:“长莺如何了?可是让你进屋了?” 晏长风叫丫头们下去歇着,坐在母亲身边说:“我进去了,她中午做了个噩梦,梦见未来的一些事,受了惊。” 姚氏压根儿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什么梦?什么未来?” 是不是做梦未可知,但除了梦,晏长风也想不出更合理的可能,总归先这样说,母亲更容易接受一点。 “她梦到了未来在婆家的一些事,裴钰百般虐待她,她这才受了刺激。” 爹爹那边没有消息之前,晏长风不想母亲担心,便只说裴钰那部分。 姚氏听得瞠目结舌,严重消化不良,这会儿但凡换个人同她说这番话,她定然叫人把他当疯子赶出去。 “这怎么可能呢,长莺与裴家小儿从未见过,怎么会梦到婚后如何?还有了孩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想得出来,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罢!” 晏长风道:“我第一反应也是如此,可甭管大姐是怎么想出来的,她如今这个样子不似作假。” 姚氏一想到老大那个样子,眼泪又开始打转。 晏长风想得远,她已经开始考虑大姐的婚事。关于裴钰,她眼下不好凭空怀疑人家,但假如大姐一直如此,那这门婚事就要另做打算。 当然,就算大姐忽然又好了,她也已经不看好这门婚事,她不想让大姐冒一丁点儿险。 只是这事不好直接提,她斟酌道:“娘,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神佛指引呢?让大姐预知未来,避免她受伤害?” 姚氏愣怔,牵扯到神佛,老大那些离奇之言便显得郑重可信起来,说不定真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呢? 晏长风见母亲已经信了几分,便进一步道:“既然得了指引,那咱们总要探一探这裴家世子,倘若他不是什么好鸟,我看大姐最好就不要嫁了。” “这……”姚氏显然不能像女儿一般光棍儿,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且不说到没到那一步,就算那裴家小儿人品不行,这婚事也不好说取消就取消,就算你大姐预知未来,又要怎么跟人家说呢,便是你外祖母那里也说不过去啊!”
第3章 试探姨娘 晏长莺的婚事是姚氏母亲太和大长公主定的,定的是宋国公府的世子裴钰。 晏家虽是江南富户,主母又是大长公主之女,可与宋国公府门第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之所以能结成姻亲,一来大长公主与国公府老太太是闺中密友,本就有意结儿孙亲。二来晏长风她爹晏川行曾救过宋国公的命,为报救命之恩,宋国公便将自家宗妇的位置留给了晏家女儿。 宋国公府的宗妇位置是天大的诚意,晏家若以这样离奇的理由拒了婚,那必会伤了两家情分,到时候亲家结不成反要结仇就不好看了。 再说大长公主那头,晏长莺是她老人家一手培养的大家闺秀,未来的命运就是嫁去北都做高门的当家主母。 这事得打姚氏起说。 当年姚氏迷恋晏川行的潇洒江湖气,一意孤行下嫁,大长公主反对无效,只能随了女儿心意。但她不允许下一代继续往下流家族里跳,于是迫着姚氏答应,将来生了儿女,亲事一定要她来做主,不可再低娶下嫁,且一定至少要有一个入北都。 姚氏此生只得两个女儿,两个姑娘皆是一降生,大长公主便派了宫里的教习嬷嬷过来,从穿衣吃饭到礼仪规矩,手把手地往大家闺秀的路子上引,只为了将来做大家主母铺路。 可两个姑娘一样的教着,结果却天差地别。 大姑娘娴静淑德,样貌举止丝毫不输北都的小姐们。二姑娘却随了爹,天性不拘小节,潇洒随性,对深宅里的那套破玩意儿嗤之以鼻,愣是在无比严厉的教诲下长成了一棵恣意的树。 眼看着老二“朽木不可雕”,大长公主便放弃将她嫁去北都,只全力给晏长莺铺路。 在北都那些贵人圈里铺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晏长莺是她老人家培养了近二十年的心血,别说如今只是做个不知真假的梦,哪怕她病了残了也得塞进北都大家族。 如此两条,便注定晏长莺与裴世子的婚事不能轻易作罢。 晏长风琢磨着这里头的为难,心里忽然就有了个念头,她问:“娘,我记得裴家当初也没指定是咱家哪个姑娘吧?” 姚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神色大惊,“你想说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要替……” “我就这么一问。”晏长风这会儿并不打算讨论这件事的结果,她知道母亲凭一个梦做不了决定,只是给母亲提个醒,这件事还有另一种解决方式。 其实一桩婚事而已,在她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姐不能嫁,如果实在推不掉就换她也无妨,正好她也想见识一下那裴世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把大姐吓成了那个样子。 但在世俗眼里,替嫁的女子要遭人非议,被人贬低,婆家也可能瞧她不起。 “你趁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姚氏绝不能让女儿去换婚替嫁,“我看你大姐这毛病来得邪乎,兴许去得也快,等她好了再说。” 晏长风也不再争辩,只说:“我看您先去信给外祖母,打听一下裴世子为人是正经,倘若他风评不好,外祖母也没有坑外孙女的道理。” 姚氏想了想也对,便立刻动笔写信。 晏家养的信鸽去信北都,往来最多两日。 隔日下午,晏长风同时接到了外祖母跟茺州府暗桩的信。 她惦记老爹,先展了暗桩的信,只看了几个字便脊背发凉。 这是一封报险信,信中说沂州府跟青州府的暗桩忽然都断了联系,他们先斩后奏,已经派了人前去查看。 这两处暗桩最靠近老爹可能遇上山匪的位置,果然她猜得不错,这是要先断了老爹的支援! 晏长风心急如焚,恨自己鞭长莫及。 但很快,她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索到底是谁这么大能耐,居然能调动山匪谋害晏家家主。 半刻钟后,她揣着外祖母的信打道回了府,照例先去大姐的院子。 这两日大姐时好时坏,晏长风在时她尚且正常,能吃能喝,也能同人交流,但是不能提婚事。昨日姚氏当着她的面只说到北都外祖母,她便大喊大叫。 若晏长风不在,她便一个人闷在房间,她不排斥乳娘跟姚氏进屋,但是见了她们总要哭。怕她哭坏了眼睛,姚氏跟乳娘只能尽量不进去。 “二姑娘您来了。”乳娘守在房门外,见了晏长风便迎上前,同她交代大小姐的情况,“方才瑶娘过来,大姑娘又叫了一气。” 晏长风这两日刻意叫人营造出大小姐生了重病且情况不太好的假象,是为试探瑶娘。 根据大姐所言——假设她说的为真,瑶娘谋了家产不算完,还跟裴钰联手取她们姐妹俩的性命,那瑶娘必定十分关心大姐的死活。 如果有可能的话,晏长风猜想瑶娘肯定更想在大姐嫁去裴家之前死掉,毕竟大姐将来嫁做世子妇以后就不那么容易操控。 “她说过什么没有?” 乳娘回:“左右是询问什么病症,我按照您说的,告诉她大姑娘是因着不日要去北都思虑过重,又做了噩梦,惊着了,她说是中了邪,得叫懂行的人来叫,我只管推给您跟夫人,她便又去了夫人院里。” 晏长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乳娘费心,我晚会儿再来看大姐。” 她匆匆去到姚氏屋里,果然听到瑶娘在大谈什么邪鬼神魂。 “恐怕是中了邪,大姑娘没出嫁,还算个孩子,八字又轻,压不住邪祟,若是放任不理会,恐怕伤了神元乃至性命,夫人得上心才是。” “瑶娘说得有理。”晏长风一进屋便附和道。 坐在夫人下首的窈窕女子立刻起身,朝姑娘见礼,“二姑娘您回来了。” “哎,瑶娘坐着便是。”晏长风素来好相与,跟谁都不讲虚礼,“我听你刚才说得挺对,你可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我哪里有什么化解的法子,不过是恰好听说过。”瑶娘屁股挨在椅子边沿虚坐着说,“前些时日我跟章家姨娘吃茶,听闻章府小公子中了邪,药石罔效,后来府上来了个瞎眼道人,给了两丸药,又做了法,不日便好了。” 这年月妇人大都信奉这些,若在平日,姚氏听了这话没有不上赶着答应的,可她如今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是神佛指引,所以不甚热络。 而晏长风这个平日不信的,倒是兴致十足,“既是厉害,也该请了来给大姐瞧瞧,您说是吧娘?” 姚氏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她知晓老二做事从来有道理,便配合着答应:“也是,明日瑶娘你就请那道人来瞧瞧,有用没用的图个安心。” 瑶娘起身应道:“哎,既然夫人与二姑娘信我,我自然没有不尽心的,时候不早,我这就先回去了。” “瑶娘别忙走。”晏长风坐在榻上,自下而上看着瑶娘,刚好将她低垂的眉眼收入视线,“我方才得了外祖母的信儿,事关大姐的婚事,都是一家人,你坐下来一起听听。” 瑶娘低眉顺目地应了,复又坐在圈椅上。 晏长风特意打量她两眼,原先她极少关注瑶娘,今日细细瞧了,方觉得这女人是赏心悦目的。容貌姣好,细腰柳肩,柔似无骨,身上有着浓重的江南女子气韵,又带着一些恰到好处的媚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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